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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抓住那个小红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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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客栈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萧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下官服,只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对汹汹人群与明晃晃的刀剑,脸上毫无惧色。袁鸣紧随其后,手握腰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可能率先发难的目标。郭娑,宝冉和蜜合站在门槛内,警惕地注意着面前这伙人的动向。
萧征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宋昆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宋巡检,你来得正好。本王,正愁人赃并获时,没个见证。”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袁鸣已高举一枚金铜令牌,火光下,“永宁王”的篆字徽记灼然生辉。
人群霎时一静,许多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永安王?比做官的还可怕,惹上皇亲贵胄了?
宋丘眼中闪过一瞬极致的恐慌,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他猛地跳起来,嘶声喊道:“大家别信!他们的官凭都是假的!这令牌谁知是不是仿造的!若他真是王爷,咱们今日围堵逼迫,已是灭门死罪!横竖是死,不如拿下他们,扔到鬼荒地里埋了,死无对证,谁能知道!”
“对!不能放他们走!” “灭口!” 被煽动起的凶性瞬间压过了对王权的恐惧,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几个激进者已挥舞着棍棒向前逼近。宋丘那一声“假王爷”的嘶吼,像滚油里溅入了冷水,瞬间将人群最后一丝疑虑炸成了沸腾的恐慌与凶戾。活不成了——这句话刻进了每个参与围攻者的脑子,尤其宋昆带来的那几个心腹衙役,眼神立刻变得如同淬了毒的钩子。
“拿下!死活不论!”宋昆咬牙发令,自己却偷偷往后缩了半步。
萧征与袁鸣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主动迎上,为身后的女眷撞开一条生路。
混乱瞬间爆发。棍棒、锄头与刀锋撞击,怒吼与惨呼交织。萧征夺过一根袭来的木棍,格开迎面劈来的柴刀,腕力一沉,反击的力道将一名壮汉直接掼倒在地。他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后方,宝冉已护着郭娑和蜜合向后院跑去。
就在这时,萧征的目光倏地越过混乱的人群,捕捉到了远处街角那个惊恐地望向他们的熟悉身影,身上的大红斗篷格外醒目——是苏萦!她怎么偏赶上这时候回来了!
“快跑——!”萧征心神剧震,失声高喊,声音穿透嘈杂。
这一声,也引来了宋丘的注意。他顺着萧征目光望去,只隐约见一抹红色在街口一闪,虽看不清面容,但看他这副乱了方寸的样子,定是同伙无疑。
“抓住那个小红帽!”宋丘举起火把,嘶声指向苏萦方向,立刻有两名衙役转身扑去。
苏萦闻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再不敢停留,转身撒腿就跑,红色斗篷在身后划出一道惊慌的轨迹。寒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般的味道。她不敢回头,可还不忘大声向后喊话,声音简直要被风扯碎:“你们保护好蜜合!”
跑向后院的女孩子们又叫几个衙役逼退回来。蜜合是一点功夫也没有的,郭娑受了伤,身手也大打折扣。宝冉拼命护主,但毕竟势单力薄,正被两个衙役缠住,一个镇民瞅准空子,一把抓住了郭娑受伤的手臂,郭娑痛呼一声,被拽得一个趔趄。萧征见状,想回身去救,肩头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就是这片刻的延误,郭娑已被拖入人群,宝冉尖叫着要扑上去,被袁鸣一把扯了回来。袁鸣腿上已挨了一刀,血流如注,却怒吼着挥棍扫倒一片,又一把拉起吓呆在角落的蜜合,对萧征吼道:“殿下,先走!”
“宝冉,蜜合,去后院!”萧征当机立断,知道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早在入住时便观察过地形,客栈后院有马厩,拴着他们和客栈的几匹马。
“袁鸣,护着她们俩!”
“是!”袁鸣挥刀劈开冲上来的两条木棍,为众人争取转身的时间。
客栈内其他旅客早已吓得躲回房内紧闭门窗,大堂一片混乱。几人迅速穿过大堂,向后院冲去。宋昆气急败坏:“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差役和部分镇民涌入客栈,紧追不舍。
后院马厩就在眼前。宝冉反应极快,身为北漠儿女,她对马匹的熟悉刻在骨子里。她不顾危险,第一个冲进马厩,目光一扫,迅速选中了两匹最为健壮、鞍辔相对齐全的驿马,又瞥见旁边一辆堆着草料的板车。
宝冉没有先去解那两匹好马的缰绳,而是猛地冲到板车旁,用尽力气将板车推向马厩入口,暂时阻挡追兵,同时迅速割断拴马的绳索。
袁鸣腿上有伤,行动略缓,但他悍勇异常,守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刀光闪烁,背上挨了一锄柄,将将把两名差役劈退。蜜合焦急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宝冉自己翻身跃上马,随后将蜜合拎小鸡一样拖到马鞍上,极快地说一声:“你抓紧了!”便一夹马腹,竟不是直接向外冲,而是操控着马匹猛地撞向旁边堆放的杂物,制造更大的混乱和障碍。
此时萧征已把郭娑从混乱的人群中抢出,护着她一径冲到马厩,将她往空下的那匹马的鞍前推:“抓紧上马!”
郭娑手腕剧痛,使不上力,试了两次才勉强被宝冉蜜合合力拉上马背,单手扯住缰绳,摇摇欲坠。
此时,追兵已绕过板车,涌了进来。袁鸣且战且退,臂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袁鸣,上马!”萧征喝道,自己却转身,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木杠,横扫过去,暂时逼退了最前面的几人,为袁鸣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袁鸣咬牙,将刀交到左手,右手猛地一撑马鞍,翻身跃上了郭娑那匹马的鞍后,将郭娑护在身前,急呼:“殿下!”
“走!”萧征见他们上马,将木杠全力掷向追兵,趁其躲闪之际,身形疾退,刚好退至宝冉马侧。
宝冉一直控马在原地焦急等待,见状立刻俯身,伸出右臂。萧征默契地抓住她的手臂,借力腾身,稳稳落在她身后的马背上。
“驾!”宝冉叱一声,猛抖缰绳。她骑术精湛,即便载着三人,操控马匹依然如臂使指。骏马嘶鸣,人立而起,踢翻两个试图靠近的镇民,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客栈后院那扇不太结实的侧门。
“拦住他们!”宋昆气急败坏。
“砰!”侧门被马匹撞开,木屑纷飞。
几乎同时,袁鸣猛磕马腹,马匹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两匹马先后冲出侧门的刹那,混乱中,一个躲在暗处的镇民突然抛出绳套,目标正是速度稍缓的袁鸣那一骑。
绳套虽未套中人,却惊了马匹。马匹一声惊嘶,人立而起。本就因手腕无力而抓握不稳的郭娑,在这剧烈的颠簸中,惊呼一声,竟从马背上滑脱下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滚了几滚才停下,一时痛得蜷缩起来,无法起身。
“郭姑娘!”袁鸣大骇,急欲勒马回身。
但此时,追兵已如潮水般从破开的侧门涌出,零星的箭矢和石块开始破空飞来,更有几个悍勇的镇民挥舞柴刀嚎叫着冲近。若是回马,不但救不了人,立刻就会被合围。
“走!”萧征在另一匹马上看得分明,心知此刻回头已不可能,对袁鸣厉声喝道。同时从宝冉手中接过缰绳:“宝冉,压制追兵!”
宝冉会意,在马背上转身,取下腰间一直挂着的,北漠常用的一把弹弓,搭上石子,连连发射,虽不致命,却精准地打在追得最近的几人面门,手腕上,引发一阵痛呼和混乱,稍稍阻滞了追兵的速度。
袁鸣痛苦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正被镇民围上去的郭娑,狠狠一咬牙,猛夹马腹,趁着宝冉制造的短暂空隙,冲入了镇外黑暗的小路。
两匹马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边厢,苏萦的独自奔逃也是惊心动魄。她拼命奔跑,绕过街角,前方是一捆堆得高高的柴火垛。她不及细想,奋力跃过,却听“刺啦”一声,斗篷后摆被柴垛支出的木杈死死勾住。她用力一扯,竟纹丝不动。
追兵脚步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
“就在前面!”
“柴垛后面!”
两个衙役追到,只见一件红斗篷挂在柴垛上,小姑娘惊恐的哭腔自柴垛后响起:“我挂住了!救命!”
两人对视一眼,自觉胜券在握,放缓脚步,高声喊道:“小姑娘,老实自己走出来,爷们儿不伤你!”
柴垛后一片死寂。等了片刻,两人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攀过柴垛一看——那件华丽的红斗篷孤零零地挂在木杈上,随风微荡,底下空空如也,哪还有人影?
“妈的,金蝉脱壳!分头追!”
苏萦早已趁机沿着墙根阴影,朝记忆中镇子另一头狂奔而去。这镇子不大,阡陌相通,找到她容身之处的几率微乎其微。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喉咙里火烧火燎。眼泪流了满脸,湿漉漉的面颊被凛冽的北风一吹,简直像尖刀子在划。但她知道不能停,必须靠自己找到生机。
她飞快地浏览两侧经过的店面招牌,父亲曾向她提过,在一些紧要地方,或有以“蘇”为记的联络点,但非万分紧急不可用。
苏?苏苏苏苏——
总算,一家二层酒楼的匾额映入眼帘,匾额下面,毫不起眼地悬着一面“蘇”字小三角旗。她不及细想,用尽最后力气直冲进去,扑向柜台。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干男子,正埋头拨弄算盘,被这突然闯入,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还满脸泪痕的少女惊得一怔。
“掌柜的!”苏萦扒着柜台边缘,气喘吁吁,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我要…我要六两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