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春天》菁棉

3、加微信了

　　出了校门往东走十分钟不到有家不起眼的书店，推开门，从外面带进来的风让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又来啦，今天还买练习题吗？”坐在吧台里的婆婆有些岁数了，有只耳朵不太好使。
　　“不是，我同学来买课本。”周降是这里的老熟客了，婆婆记性不好都记住了他。
　　婆婆推了推老花镜，看了看周降身旁还站着一名小同学，对他和善慈祥的笑。
　　“面生的很，是刚来吗？”
　　“婆婆好，我是从北城来到这边的。”方释南见到婆婆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一提到北城婆婆眼睛又一亮，似有说不完的话，“北城好啊，北城过年满天的烟花爆竹，冬季的鹅毛大雪……”
　　方释南没有打断婆婆的话，原来每个人心中的北城都是不一样的，方释南心中的北城布满了他不想回忆的痛苦过往。
　　而婆婆口中的北城是绚丽的，美好的经历大于不美好。
　　“我30岁从北城一个人来到南城，我儿子……”婆婆说到儿子，眼里的亮光渐渐暗淡下去，“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他走丢了。”
　　方释南愣住，突然的转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哎呀！”婆婆拍了下大腿，门外的天边的太阳都退到了大山后头，“是来买高二的课本吧，这外面天都要半黑了，都怪我一直说。”
　　“我去给你找书，先在这儿等会儿。”婆婆从木椅上悠悠站起，投进百宝箱一般的书架里扒拉。
　　一直沉默着的周降，目光从婆婆身上转到方释南身上，方释南一直呆呆地盯着吧台上放着的一摞寻人启事。
　　方释南的身板不像其余男生那般粗壮，瘦挑的身形被路灯打下来的暖光一照，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婆婆跟谁都说，这些事我听她讲了不下五遍。”
　　方释南听见周降说话，堪堪收回视线，婆婆怀中端着七八本书回来，重重地放到吧台上，“八本课本一共215块小同学。”
　　方释南掏出手机摁下开关键，没反应。
　　来回摁了几次依旧是黑屏，方释南想起沈芳今早提过几句昨晚停电了，手机压根就没充上电，能撑到中午沈芳那通电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我帮你付，”周降利索地掏出手机，对着机器一扣，215元从账户上扣除，“加个微信，手机有电了再转我。”
　　周降将手机调至加好友页面递给他，微挑起左眉，方释南没接过手机，就着周降的手在键盘上敲字。
　　周降拿手机的高度有些低，方释南弯下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认真的打字。
　　方释南的外套扣子最上面一颗没有扣，他的弯腰导致胸前风光周降一览无余，周降别扭的移开视线。
　　“好了。”方释南直起身，将课本塞进书包里。
　　周降不自然的清了两下嗓子，明明都是男生，他不是没有看到过梁逢炎他们的，但是从来没感受到刚刚的心虚和不自在感。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周降的脖子红了一大片。
　　临走出书店前，盯着方释南许久的婆婆，突然开口，“你长得真像我儿子……”
　　婆婆的话让方释南的脚步停下，望了眼吧台，“可以给我一份寻人启事吗？”
　　“当然可以，上面有我儿子的描述。”婆婆立马从一摞里抽出一张给他，又跟他叮嘱些寻人启事上的信息。
　　方释南将寻人启事叠好塞进口袋里，跟婆婆道了别走出书店。
　　遇上红灯，方释南和周降站在斑马线上，大街上车和人都很少，过了下班放学的高峰期。
　　“你家住哪里？”周降问。
　　“颐水花园。”方释南回。
　　他们站在的斑马线后方有颗百年银杏树，它掉下的叶子别有意境，可果实就带着臭味，方释南用手挡住鼻子隔绝气味。
　　“顺路，”周降瞟了眼小脸皱巴巴的方释南，心里又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先送你回去。”
　　－
　　“降哥！”
　　走到颐水花园边的菜市场一条街，一名长得颇高的男生站在不远处朝周降招手。
　　男生走进，他与方释南对视一眼便惊得大喊我去。
　　周降不明所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认识？”
　　男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摸了把自己的寸头，跟周降解释，“不算认识，降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返校我在火车上，和一个小朋友撞一起了？”
　　周降模糊的记着，是有点印象。
　　“所以，你口中的小朋友是他？”
　　男生猛的点头，方释南微昂起下巴才能和男生脸对脸，男生长着一张浪荡弟子的脸，剃着寸头，说话倒是傻傻的。
　　周降对方释南介绍男生，“孟关生，隔壁附中的。”
　　“方释南我同桌，今天刚转来我们班。”他又跟孟关生介绍方释南。
　　－
　　“明天见。”方释南站在颐水花园牌子前，跟周降告别。
　　周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方释南认为他不会再说话，转身进了小区。
　　没走几步，方释南后方传来独属于周降的声线，“明天见。”
　　方释南没回头，脚步也未停下，只是脸上多了抹灿烂的笑颜。
　　明天见，周降同学。
　　冰凉的铁钥匙对准门的锁孔，开门来迎接他的并不是热情的父母，而是空荡滚在周降脚边的酒瓶。
　　周降的神情又变回冰冷，屋子里没开灯，电视机却亮着光播放着球赛。
　　电视正对着沙发，光亮照射到沙发上，一滩淤泥般的周强，周降丝毫不惊讶，这几乎是每天的常态。
　　周降走路带到酒瓶，脆生生的酒瓶倒地声，沙发上专注的周强被惊动，瞅了眼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球赛。
　　周降走进厨房，一股恶臭的腐烂味，一堆脏盘子堆满了洗手池，用完的菜也不放进冰箱，烂菜叶子招来了飞虫和苍蝇。
　　“你又带人回来了？”周降忍无可忍，从周强手中一把夺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周强毫不在意的反手用小拇指扣耳朵眼，掀起眼皮，语气懒散的回：“是啊，你王阿姨做的饭，老好吃了。”
　　“厨房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周降说着，转身上了楼。
　　周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可以说是连左耳朵都没听进去，依然无动于衷，闭上眼就着这姿势在沙发上睡了。
　　房间门上锁，周降依旧能听见楼下作响的鼾声，他揉了揉太阳穴，从柜里拿出桶泡面。
　　热水浇到面饼与调料上散发出的香味，周降已经对其免疫，再香的食物也抵不过日日吃，味同嚼蜡。
　　却只有泡面是最简便，会冒着热气的。
　　周降打开手机，方释南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并且转账了215元。
　　周降收下钱，用自带的叉子卷起一坨面放进嘴里。
　　方释南的朋友圈仅有置顶的两条，周降点开其中一条的图片，像是在火车上拍的窗外风景。
　　另外一条仅有简单的两个字，‘南城’。
　　周降却在这两个字中看出了他的雀跃，和那副期待的小表情。
　　“叮！”上方弹出了一条方释南的消息。
　　【方释南】：班长，咱们班的平均总分是多少啊？
　　【周降】：应该是510多。
　　“510多！”方释南不可置信饭反复看周降的恢复，怎么看这三个数字都没有变化。
　　“我是不是误入了火箭班……”方释南躺在床上，突然对学习更不热衷了。
　　－
　　“宋卓生、梁逢炎！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语文课上，宋卓生昨晚打游戏遇上了sb队友，一见到梁逢炎就忍不住吐槽起来，一吐槽就没完没了。
　　“上课叽叽喳喳的说，来，你们两个上来站讲台上讲！”
　　宋卓生和梁逢炎的求生欲都很强，连忙摆手，在语文老师还没彻底发飙之前，主动站到了班级最后面。
　　“一个人一个角落！”
　　方释南用手撑着头，自从早上到教室起脑袋就有点发晕，早上起来晚了就只咬了一口三明治，便匆忙地赶来了。
　　此刻方释南是真后悔没把三明治吃完，现在应该是低血糖犯了。
　　眼前一阵发黑，脑中嗡嗡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小心。”一双宽厚的手臂展开包住了方释南的腰身。
　　一颗桃子味的硬糖塞进了方释南口腔之中，浓浓的桃子果味充斥在口腔里，分泌出的糖分使方释南清醒不少。
　　对上周降担忧的双眸，方释南滞了一会儿，这双眼睛反射着他的脸。
　　方释南感受到了自己腰上的热量，耳尖渐渐由白转红。
　　“咳，”方释南直起身坐好，腰上的手臂收回了，“谢谢。”
　　“嗯。”周降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抬头去看却没在班里发现语文老师的踪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外面打电话了。
　　“WC？！”/“啊？”
　　站在角落的两人，目睹了周降的英雄救美，可想当年有个女同学在体育课假装晕倒往周降身上倒，周降用闪电般的速度躲开了。
　　刚才流畅没有一丝不耐烦的动作，相隔很远的两人同时侧过头对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样的震惊。
　　“铁树终于要开花了？”/“降哥被人夺舍了？”
　　“宋卓生！梁逢炎！隔这么远还说话！”语文老师打完电话回来，班里都安安静静在看书，只有后面那两个臭小子还在搞小动作。
　　“滚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