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栖玉光（女尊）》锈色春汛

12、掷花

　　台上落花未拾尽，一人持红樱枪轻轻一扫，飘飘扬扬，花皆拂于台下。

　　枪尖斜指地面，轻抖手腕，红樱翻飞成线，在空中划开颜色，仿佛世间只剩下她手中那一抹红。

　　安静得只剩这破空声的楼内猛然涌起一片叫好声，掷的花源源不断地砸向她，倒是随着她的身形移动，宛如一阵大雨。

　　迷乱的“雨幕”中，崔瑛望向唐昭，一朵花从唐昭手中掉下，崔瑛脚尖点地，反手用红樱拍下，那朵荷花落在她手中。

　　只此一朵荷花，只此一朵是荷花。

　　唐昭食指靠在唇上，示意许一个愿望，喧闹之中，崔瑛拿着那朵荷花直接离台。

　　她高兴地推开门，却见唐昭脸红红地看她。

　　“你喝了多少？”崔瑛问。

　　“不多，四杯！”她笑嘻嘻地回答，再满上一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掉，熏得眼中饱含水意。

　　“我拦不住，殿下非要陪我喝……”文道清被众人目光看得莫名心虚，喏喏道。

　　唐晏加入，支持道：“这有什么，喝就喝呗。”

　　她刚说完，唐昭就开始折磨人，要每个人必须陪她玩，玩不过还理直气壮耍赖，文道清年纪最小，被她赖得都显得成熟不少，此刻她张着嘴等人给她喂点心。

　　“我错了，再不和你喝酒了！”唐晏嘀嘀咕咕，一个糕点塞在她嘴里，哽得她安静许多，在一旁嚼嚼嚼。

　　唐昭安静下来，坐在一旁盯着她们交谈，崔瑛和萧徽时不时放回她总落在玉壶旁的空酒杯。

　　笑闹之后，大家都有些微醺，赶在醉前散了。

　　唐昭被佩兰石竹带走，就她酒量最不好还贪杯，喝了回宫还小得心翼翼地避开人，生怕被发现。

　　今日奇怪，只听见院子里汪汪的声音，却不见雪团出来迎她，踏进院中，她还以为自己眼花，那个什么萝卜，怎么栽在自己院里。

　　她忽然头疼不已，那萝卜还在逗她的狗，她无奈吐出一口气：“三姐姐，等会她咬你我可不管。”

　　萝卜抱起狗，在她面前让狗摆出可爱的动作。

　　好诡异，唐昭绝望地想，随后从三皇子手中解救了雪团，雪团被放下一溜烟地跑开了。

　　“你偷偷喝酒了？”三皇子手背贴她的脸颊，脸颊还是烫的。

　　“上次我就听太子说过，你真是不怕生病……”三皇子说着说着，怀里靠了个人。

　　她嫌弃地抱起唐昭，边说她像个火人，热死人了，边把她抱进殿里。

　　待侍女为唐昭擦完身子，三皇子认命地喂她解酒汤，见她苦着脸，好笑道：“既然难受，又为何偏贪那杯酒？”

　　唐昭滚到床里边，哼唧道：“准你们喝，不准我喝……”

　　“我又不是小孩！”

　　三皇子失笑，心想佯装大人，这难道还不孩子气？

　　她起了玩心非要招惹唐昭：“来吧，威武的小殿下要一口喝完哦。”

　　唐昭滚回来，一把夺过喝完，无情道：“孔雀殿下，回去吧！”

　　“嘿，你怎么急眼了，不许叫！”三皇子按着她道。

　　从来不觉得自己像孔雀一样高调，所以不喜欢这个小名的三皇子只勉强接受在皇帝那被叫两声。

　　唐昭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三皇子躺倒在她的一侧，念叨这些日子她被母皇使唤得像雪团，累得头都大了，随后她摸摸自己的头，想问唐昭自己是不是累丑了。

　　唐昭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躺着，脸上还是粉的，什么也没盖。

　　三皇子将毯子搭在她肚子上，顺便令人给她扇风，最后满意地点头走了。

　　扇子摇起的风懒散行动，唐昭梦中烦躁翻身，“咚”地一声，笔翻滚下桌，笔一路跑，她一直目送，待笔停下，她起身就要去捡。

　　一双鞋子出现在笔旁，那只略带苍白的手先一步拾起了笔递给唐昭。

　　“殿下，学得如何了？”崔瑛询问。

　　“唔……还行吧。”唐昭有气无力道。

　　她这几日又决心要苦读，坚决抵制一切诱惑，连点心都得不到她一个眼神，趴在桌上来回翻那书，把书角都翻卷了，路过的陈博士还夸了她一番，让她尽管到静室来找自己。

　　唐昭连连说好，心底却想经上次一遭，那些博士怕不是希望她永远别再去静室了。

　　她撑着手，杨博士来时拍她的背，让她好好坐着写。

　　唐昭端坐，在纸上落笔，写到一半，一个纸团砸到她的背，歪歪停在她脚边。

　　她捡起打开一看，上面凌乱写着几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本世子出名了，大家都在议论我舞剑的风姿。

　　她提笔回唐晏，也扔了回去。

　　唐晏期待地打开，发现一句什么风姿，在议论你是疯子吧，只有对自己英武的质疑，还问别人被如何议论。

　　世子：怎么只关心她们，还有是真的有人在夸我好吗！

　　唐昭：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唐家的人厉害，她们呢？

　　世子：这还差不多，至于她们还能怎么样，最近在传那天青云楼的花都卖光，被崔瑛和萧徽分完了，总之又在夸这夸那，哎你说她们不会被夸腻吗？

　　猖狂的扔纸团行为被杨博士制裁，为了写的东西不被看见，她抢先弄泼了墨汁，随后神色自若地被骂一顿。

　　两人散学后被留在静室抄写，唐晏还十分不满与她一起，小声道：“你要是接住了，今日哪会抄这么多？”

　　唐昭冷冷笑道：“谁先扔的？”

　　唐晏闭嘴，梗着脖子不语，笔一直没停过。

　　抄了一个时辰，身边的人突然起身，拿起纸交给了杨博士。

　　杨博士检查了一遍，见到唐昭的字，脸色再次好了起来，让她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

　　唐昭连连点头，终于获得解脱，她得意地瞧了一眼唐晏，跨过门槛回殿。

　　只余唐晏在静室承受博士的目光，她绝望地想，为什么唐昭写这么快？

　　跑得也快！

　　博士最后看了她交的抄写竟然皱了皱眉，完全不同的待遇让唐晏忍不住说了几天，在季考之前她都还在念叨命运不公。

　　唐昭烦躁地看书，用手捂住她的嘴，怒道：“你这字，等会没一个博士能懂的。”

　　“看不懂是她们的损失！”唐晏果断离开这里，直接去了考场。

　　“殿下……”崔瑛陪在唐昭身边，想趁开考之前让唐昭安心点。

　　可惜她也被捂住嘴，不过她的脸正熏得粉红，唐昭还以为自己要把人捂死了，连忙松手，试探道：“你还好吧？”

　　崔瑛看着她摇头：“无事。”

　　“殿下莫要太过担忧，以殿下的水平足以通过测试。”

　　唐昭凝望她清澈的双眼，突然心就安定了下来，唐昭脱口而出：“可是太子姐姐如此优秀……”

　　“要是我能一直待在凝芳殿，或是到处游山玩水。”

　　她住嘴了。

　　可偏偏她只能出宫再原路回去，自母皇那一朝亲王便是遥领外州，封王后只能住在一堆皇亲国戚的坊中，哪怕安王战后卸任也是住在这的。

　　难不成还能倒回去让她真领实职，所以，她学来能帮什么百姓？

　　她如同一只风筝飞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崔瑛头一次没回她，唐昭胡乱地揉了揉她的脸，对她轻笑，放下一切纷飞的心思起身去考经史。

　　季考一共考三个东西，经史基础、试测和帖经，试测是考时务策论，帖经是考对典籍的熟悉程度。

　　唐昭连续考了一上午，中间还有博士一直驻足在她旁边，使她低头，莫名觉得心虚。

　　写写停停间，她脸上的神情有万分认真，不知道旁边的博士何时走的，反正她的手写得疼，笔落下，纸上满满当当，也不知写下多少。

　　考完她头昏眼花，出弘文馆时佩兰上前将点心捧给她，她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只咬了一口，就放回去了。

　　还是茉莉奶酥糕，明明是同一个人做的，今日她却觉得太甜了，原来甜的吃多了，这样腻。

　　唐昭摇头：“今日不想吃这个……”

　　“殿下不想吃，还有许多日子能吃到呢，茉莉可以开到秋末。”石竹跟在她身后数着日子道。

　　唐昭负手感叹：“秋天啊……”

　　佩兰将请帖塞到她手里道：“殿下，下月的秋日宴。”

　　她难得的忧郁被打断，认命地拆开，发现今年的秋日宴是轮到萧家办。

　　秋日宴乃是大周提前祈愿丰收的宴会，与踏青相似，民间也会有此聚会庆祝，至于皇家向来都是去世家办好的。

　　这样不用劳力劳财，到时候赏一些东西便罢了，不得不感叹祖宗们真精明。

　　她看着请帖上萧家的徽章，叹了口气，让佩兰把东西收好，顺便给自己准备些搭礼服的配饰。

　　佩兰知道她再爱美不过，应下来定会选出最好的来搭。

　　石竹也笑道：“殿下什么配饰都不戴，也是好看的。”

　　唐昭微抬下巴，挑眉笑道：“那是自然。”

　　雪团摇着尾巴凑上来，唐昭蹲下狠狠揉了它一顿，再亲了亲它毛茸茸的脑袋，她笑，雪团也跟着笑。

　　说是怎么看出它笑的，反正雪团一直都是“微笑脸”，她抱起雪团，脸埋在雪白的毛茸茸中，雪团也不挣扎，反而舔她。

　　唐昭哈哈笑出声，想陪着雪团闹到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