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两全》我咋没朋友

12、第 12 章

　　两人走出体育馆，夜晚的凉风拂面而来，吹散了运动后的燥热。城市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流穿梭，霓虹闪烁。
　　“想吃什么？”甘澄侧头问程谦实，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
　　程谦实还沉浸在比赛的兴奋和与甘澄独处的喜悦中，脑子有点晕乎乎的。“真的什么都行！你定吧。”他其实没什么心思在吃上，只要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就好。
　　甘澄想了想，说：“附近有家潮汕砂锅粥，这个天气喝点热的应该不错。”
　　“好啊！”程谦实立刻点头。
　　粥店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店面不大，但很干净，这个点已经坐了不少食客，空气中弥漫着粥米和海鲜混合的香气。他们找了个角落靠墙的卡座坐下。
　　甘澄拿起菜单，点了一份海虾粥，又加了几个小菜，还特意问程谦实：“还要加点别的吗？”
　　程谦实摇摇头：“够了够了，你点的这些我都……都可以。”
　　等待上菜的时间，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程谦实偷偷看着对面的甘澄。在粥店暖黄色的灯光下，甘澄平日略显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个……你今天怎么会想到来看我比赛？”程谦实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边缘。
　　甘澄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上次在食堂，不是看过你杀球的视频吗？也想看看实战怎么样。”
　　这个答案简单直接，却让程谦实的心跳漏了一拍。所以，甘澄是特意来看他打球的？不是因为什么给笔记本？？？
　　“那……你觉得怎么样？”程谦实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小声问道。他像个等待老师评语的小学生。
　　甘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比视频里好。速度很快，防守也比想象中好一些。”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第一局，走神走得厉害。”
　　程谦实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灯光昏暗看不真切。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谁。“……那是因为看到你，太意外了。”他几乎是嘟囔着说出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说完就后悔了，赶紧低下头。
　　甘澄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但在这安静的角落里，程谦实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抬头，却见甘澄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仿佛那声笑只是他的幻觉。
　　这时，粥和小菜陆续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砂锅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甘澄拿起勺子，先给程谦实盛了一碗，粥里满满的虾肉。“小心烫。”
　　“谢谢。”程谦实接过碗，心里甜丝丝的。他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送入口中。粥熬得软糯鲜香，温暖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舒服极了。
　　也许是美食和夜晚放松的氛围使然，程谦实对甘澄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开始兴奋地跟甘澄讲今天比赛中的趣事，哪个对手特别难缠，哪个球救得特别惊险，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甘澄大部分时间还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点评，或者问个问题，但眼神一直落在程谦实身上，带着一种难得的专注和耐心。
　　“你知道吗，最后那个冠军，真的好强！我几乎没什么还手之力。”程谦实一边咬着蚝仔烙，一边感慨，“不过输给他我心服口服，而且咱学校能拿季军，我已经超级开心了！”
　　“嗯，发挥出水平就好。”甘澄淡淡地说，在盘子里挑了一个较为满膏的螃蟹放到程谦实旁边的空碗里。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程谦实瞬间噤声，他看着碗里那个螃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可能连甘澄都能听见。他抬头看向甘澄，甘澄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粥。
　　程谦实低下头，默默地把那个螃蟹去壳吃掉，感觉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一种大胆的、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甘澄今天所做的一切，来看他比赛，给他水，现在又和他一起吃饭，还给他夹菜……这些，是不是意味着，甘澄对他，也有一点点不一样呢？
　　这个想法让他既兴奋又害怕，但是很快，他眼神暗了暗。
　　他不敢确定，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解。
　　吃完饭，甘澄结了账。程谦实要AA，被甘澄以“说好我请”为由淡淡拒绝了。
　　两人走出粥店，夜风更凉了。程谦实只穿了短袖运动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甘澄问。
　　“还、还好。”程谦实嘴上说着，又一阵风刮来，他身体却很诚实地又抖了一下。
　　甘澄没说话，把自己搭在手臂上的薄外套递给了他。“我还行，不用穿。你穿上吧，别着凉了。”
　　程谦实接过甘澄的外套，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外套上有甘澄身上那种干净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这种感觉，安全又悸动。
　　他们并肩走在回家，夜晚的街道安静了许多，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今天下午的激烈运动和晚上这顿温馨的夜宵，程谦实感觉和甘澄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小心翼翼地仰望和暗恋，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新的、更坚实的联系。
　　小街边公路上的高架桥两侧，开满了三角梅，颜色鲜艳，在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射下似乎泛起了金光。
　　程谦实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甘澄，甘澄目视前方，侧脸在路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好看。程谦实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装作不经意地，让自己的手背，轻轻碰了一下甘澄垂在身侧的手。
　　只是一触即分，快得像是不小心擦到了。
　　但甘澄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程谦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他等待着，是会被无视或是会被避开。
　　然而，下一秒，甘澄的手掌翻转，温热的掌心，稳稳地包裹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
　　程谦实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从两人交握的手掌传来的、清晰无比的触感和温度。
　　甘澄的手，很暖和。
　　“你的手很冰，外套不够用？”
　　甘澄依旧目视前方，脚步未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他微微收紧的手指，和那不易察觉的、放缓了的步伐，都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只是程谦实看不出来而已。
　　程谦实只是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没，没有，我身子是暖和的，只是手冰而已。”
　　程谦实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搓了搓，对着手掌哈了口气。
　　甘澄的手心干燥而温暖，那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程谦实所有的故作镇定。他几乎是本能地缩回了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轰地一下涌上头顶，耳朵烫得厉害。他慌忙把手揣进甘澄外套口袋里，指尖蜷缩，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碰。
　　他刚刚的声音发紧，低着头，假装专注地对着自己空握的拳头哈气，试图掩饰快要溢出胸膛的慌乱
　　甘澄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也若无其事地收回。他没有看程谦实，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只是喉结似乎轻轻滚动了一下。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比刚才并肩走路时更甚，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回响。
　　“诶？我电梯卡呢？？我记得我放口袋里了啊？？”到了楼下，他们在等电梯时程谦实翻起了口袋。
　　“到我那层走楼梯上去吧。”甘澄说到。
　　“也行。”
　　电梯来了，两人走了进去。程谦实依旧习惯站在甘澄后面，看着他的后背。
　　7楼到了，两人下了电梯。
　　甘澄走到门口，程谦实和他道了别。
　　“那……我上去了。”程谦实指了指楼上，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有些响。
　　“嗯。”甘澄应了一声，站在台阶下，没有立刻去掏钥匙开门。
　　程谦实犹豫了一下，开始解身上甘澄的外套。“外套还你。”
　　“穿着吧。”甘澄阻止了他，“明天再还。”
　　明天再还，明天是周一，理所当然的见面。程谦实小声说：“好，谢谢。”
　　他又站了两秒，才转身，踏上了通往8楼的楼梯。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这样才能清晰地听到楼下甘澄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
　　“吱呀——”是甘澄家房门打开的声音。
　　程谦实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站在楼顶上的平台处。因为被8楼到9楼的楼梯挡住了，程谦实探头望了望，他看不到甘澄，但可以看到甘澄半开的房门。甘澄为什么不进去？难道在等自己进屋后再回家吗？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程谦实自己否认了。他有些失落，开门进了屋。
　　他不知道都是的是，甘澄并没有立刻进门。他扶着门把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他抬起头，侧过身，朝着楼梯上方----真的朝着程谦实刚刚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甘澄听到了程谦实关门的声音----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他转身低下头，进了屋……
　　程谦实回到五楼自己家，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程谦实他低头看着身上宽大的外套，鼻尖萦绕着属于甘澄的、干净清冽的气息。程谦实想着，将外套轻轻脱下来，叠好放到床头。程谦实这样干着，突然想到什么，手伸进自己的裤袋----电梯卡。是啊，自己把电梯卡放进裤袋里了，又在甘澄的外套口袋里找什么呢？
　　仅仅一层楼板之隔，楼下那个房间里的人，此刻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而心绪难平？
　　这个认知让程谦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贴近的喜悦。他们住在同一栋楼，共享同一个狭窄的楼梯间，每天都有无数相遇的可能。而今晚之后，这物理上的近距离，仿佛也悄然拉近了某种心灵上的距离。他知道，明天早上，他会去甘澄家，会把外套还给他，会和他一起走去学校。这种确定的、日常的联结，因为今晚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变得无比珍贵和令人期待。
　　夜色渐深，程谦实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楼板安静，听不到任何来自楼下的声响，但他却觉得，甘澄的存在，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