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女重生成顶流了》四月天云

10、有话可说

　　姜映昭朋友圈的小作文条条桩桩列举了自己与罗希（化名为L）相处的各种细节。

　　从一开始只是点头之交的室友，到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各室友之间的不快，自己夹在中间的难做与纠结，最后的矛盾爆发，自始至终，她在那场争执里只说了三个字，最后却被突出针对，结尾还自我抱怨了自己成绩下滑太多被老师约谈。

　　原本她在朋友圈发出来的时候，只有知情者评论，不知情者问了两句也没太当回事，现在这条内容被搬运到各大社媒软件，一石激起千层浪。

　　香菜爱好者：【真无语。什么学还要公主亲自来上（翻白眼）？】

　　薯条分我一半：【倒反天罡啊倒反天罡，合着是自己孤立了其他人，然后选一个最好惹的倒贴，最后把自己打造成无辜受害者啊，太牛了。】

　　汝有病否：【好久没见过这么纯的NPD了。】

　　可乐小肉丸：【这就叫斗米恩升米仇吧。就因为你自己太惹人厌被孤立，人家没帮你说话，就成了头号公敌了，没人理你是应该的。】

　　你说啥？：【起猛了，看见真圣母了。姜映昭你为啥对她那么好啊？明知道她什么人还不跟她划清界限，这下好了，被粘上甩都甩不掉。只能说也有点活该了。】

　　蓝的pen：【上面说的什么话？哦，做坏人被骂，做好人也被骂，我们姜映昭就活该当软柿子任谁都能来捏一把吗？】

　　勤劳的糯米：【怪不得老被人当垫脚石，惹到姜映昭你算是踢到棉花了。】

　　疯狗别来：【之前骂的人呢？自诩正义的路人呢？谁给姜映昭一个公道啊？！】

　　……

　　一时间，风评倒转，加上之前与张昀璐的事，姜映昭美强惨人设算是彻底立起来了，别管真的假的，反正此时她已经有了叫得上名字的大粉，当然，包括她自己。

　　这个时候，她用自己的“姜映昭大粉”账号再次发布了一篇小作文。

　　内容以第三方视角表述对姜映昭的细腻情感。

　　一个没有背景的素人女孩，17岁陪着朋友来参加这场造梦比赛，朋友离开后孤身一人面对形形色色庞杂的资本，因为她人的过错被恶意网暴，那时她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凌晨发布那么长的手写文字给对方道歉，期待真心能换真心。可是她太天真，连普通的同学都无法还以她真心，更何况是有利益纠葛的竞争对手呢？有时候希望她能够永远保持着纯净的初心，可是这样会被圈子敲骨吸髓的，所以，姜映昭要么别出道，要么就狠一点吧。

　　这篇文字迅速获得十万以上的转发，各平台高流量搬运，一时间，姜映昭似乎成了“素人逆袭”的代表人物，成了普通人“对抗资本”的情感寄托。

　　作文结尾那句“要么别出道”戳中了许多人的心，在亦真亦假的情感煽动下，“送姜映昭出道”成了热门口号。

　　她的名字正式成为一个流量符号，成为可以估价的商品的标签。

　　姜映昭目睹这一切，心中感到一股微妙的恐惧。

　　哪怕她一手策划了这大半场闹剧，她也无法确定当中到底有哪些势力下了场。许多细节都与她的设想有出入，幸运的是，大方向仍然由她把控。

　　姜映昭风评逆转的同时，L是谁，一度成为一小部分人关心的重点。在L身上发泄怒火，以表示自己是被欺骗、被愚弄的无辜者，成为另一种情感需求。

　　有人发布了罗希的未打码证件照。

　　那个爆料账号见风向不对，把跟罗希未变声处理的对话录音放出来，包括她提供的信息，当然，把最后她的慌张撇清掐掉了。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倾覆，她和家人的联系方式曝光，电话在一天之内被打到停机之前，一旦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辱骂，父母的单位也被曝光。

　　她的家庭住址也叫人翻了出来，父母晚上回家发现门口堆着垃圾，还有不知哪来的快递。

　　“希希，这是你的快递吗？”

　　罗希妈妈把东西搬回家里，左看右看没看见收货信息。

　　“希希？”

　　无人应答。

　　她拿出剪刀把快递拆开，定睛一看，下了一大跳。

　　一颗骷髅头模型，和一把刀。

　　门外传来踹门的声音，她拍拍胸脯冷静下来去开门，却不见人影，地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花圈。

　　三公当夜。

　　姜映昭照常出现在镜头前，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线上网友都在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为她助威呐喊，站在她旁边的队友见状也笑着看向她鼓掌。

　　姜映昭双手合十，朝镜头深深鞠躬，再起身，眼眶泛红。

　　因为实际上并没有缺席几场排练，所以姜映昭发挥得很好，节目组补偿式地给了她场内导师全票通过。

　　而在场外，无数路人下场，包括有心组织起来的在淘汰之前跟姜映昭关系不错的别家粉丝，也在号召给姜映昭投票，更有人言，哪怕不喜欢姜映昭，讨厌张昀璐也请给她投票吧。

　　昭璐正式结为对家——真正的对家，能打得有来有回的那种。

　　最终，姜映昭以总成绩第二的名次晋级半决赛。

　　发表晋级感言时，姜映昭拿起话筒，几度哽咽，刚开口就湿了眼眶，转头捂住鼻子强忍，调整状态。

　　导师们和观众纷纷为她鼓掌，站在身旁的陈若绮伸手揽住她，拍拍肩膀以示安慰，其他女孩也走上来抱作一团。

　　“姜映昭加油！”

　　观众席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许多人也跟着喊。

　　“姜映昭加油！”

　　“加油！”

　　“姜映昭！”

　　……

　　姜映昭再次鞠躬。

　　“我……我知道我能有这个名次是大家可怜我……我其实是德不配位的……”

　　“没有！”

　　底下人反驳她。

　　姜映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倏尔眼泪滚落，她吸吸鼻子，接着说道：“我看到好多人说我特别惨，说我多可怜，但其实我觉得还好，什么真心换真心，我其实没想换回什么，就是，都一样。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很影响我，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大家，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占用那么多公共资源。”

　　台下一片寂静，姜映昭擦擦眼泪：“因为在这场闹剧中，没有真正的校园霸凌，只有同学之间的摩擦和一些口角争执，上学的时候大家应该也都或多或少经历过，没有人伤害过我，大家只是情绪上头的时候口不择言了一些，也没有肢体冲突。被有心人恶意炒作和诽谤，给大家，给节目，给老师和同学带来麻烦我真的非常非常难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知道大家为我打抱不平想为我讨回公道，但一开始就子虚乌有的事情让它过去就好了，不能为了弥补一个错误而去犯下更多错误，除了造谣者，我们都是无辜的。”

　　“最后我想说，校园霸凌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它不应该成为某些人排除异己蓄意伤人的借口，这件事能够引起公众的大范围讨论也是因为大家对此非常敏感，这是一件好事，同时我也看到了不少人在娱乐化此事，还对我，对那位同学起了非常不好的代称，恶意P图，甚至在不相干事件下玩梗，这是不对的，如果大家对霸凌二字脱敏，那就真的是悲剧了。希望大家可以把关注点放到真正重要的事上去，找到真正的挑事者，而不是一个未成年的，性格不完美的女孩。”

　　这段感言切片后来成为视频平台年度视频之一，长尾效应也是非常之大，很久之后，在相关事件下都会有只言片语的出现。

　　在聚光灯里满场的欢呼与喝彩中走下舞台，姜映昭直接绕开众人去洗手间洗脸，没人打扰她。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非标准化微笑。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

　　姜映昭边走出洗手间边放耳边接听。

　　“喂，你好。”

　　电话对面，年轻女孩的嗓音微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姜映昭……”

　　“罗希？”

　　听筒处传来呼呼风声，将罗希的话语吹得破碎缥缈。

　　“对不起，姜映昭，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好吧我其实想过……我不知道竟然会闹这么大，我、我当时就是在气头上，过了那么久我还是生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帮我那么多忙，对我那么好，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她们喜欢你，你跟她们关系好，你还愿意跟我玩，我以为你想跟我做朋友……”

　　她不间断地说着，像是在跟姜映昭剖白，又像是自言自语，她一直哽咽着，啜泣着，吹着风。

　　“那天我们吵架，本来不想牵扯你进来，可是，可是林芷涵说是我一直缠着你，你不会拒绝别人所以才没有跟我闹掰，我一下子火就上来了，难道你对我的好是假的吗？是我一直不要脸缠着你吗？我一直找你对你来说很烦吗？你当时一句话没说，让她们说，那我一想你们关系比跟我好啊，我就相信了，你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我，我一直死皮赖脸跟着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呢？那我那段时间不就成小丑了？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的舔狗……”

　　“……我钻进了牛角尖，越想越气，越想越尴尬，其实我是恨自己当时自以为是，其实没人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你是可怜我对吧？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我想，一定是你故意的，故意看我被孤立，只能向你示好，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你是不是背地里跟她们一起取笑我？”

　　罗希忽然止住了，姜映昭一时也没有说话，两端就这静静地，耳朵贴着耳朵，相隔甚远。

　　嗓子哭肿之后，吞咽会变得困难，罗希用力咽下唾沫，轻声问道：“姜映昭，你是不是讨厌我？”

　　风依旧在呼啸。

　　姜映昭甚至可以想象出罗希红肿的眼眶和被风吹乱而站在湿润脸颊边的碎发，或许有些会黏在她嘴角。

　　她嘴边有一颗很浅的痣。

　　姜映昭见过她趴课桌上睡觉的样子，夏天热，教室里风扇呼呼响，罗希半边脸埋在臂弯里，睡麻了就换一边，当她被压了许久的半张脸对着姜映昭时，后者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衣服褶皱的痕迹，沁出的细密汗水，还有黏在脸颊边的碎发。

　　这是一个存在她身边的鲜活的小女孩。

　　她不是没想过利用罗希的所谓“差脾气”给自己炒作。否则也不会写小作文，不会把小作文放出来还让KIKI给她买热搜。

　　她感到愧疚。

　　后悔？倒也没多少后悔。

　　自始至终，她不都是受害者么。

　　她可什么也没做，只是给自己澄清罢了。

　　在如阴云般笼罩所有人头顶的双刃剑下，普通人要么就不要露头，要么，只能被洪流裹挟。

　　“不是。”姜映昭说道。

　　压抑不住的呜咽传来，姜映昭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刚才给周奕敏发消息说明了情况，申请了一辆车赶往学校，此时她刚好从侧门走出BMC大楼拉开车门坐进去。

　　“我其实，一开始是想把你从她们中间抢过来的，你既然要跟我交好，就不要再跟她们那么好了，我好多次想跟你一起说她们坏话，可是你总是不想听也不想聊。”说到这，罗希似乎笑了一下，“所以她们跟你说我坏话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吗？还是，你只是跟我没那么好所以不想跟我说？”

　　“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好，但其实你就是那么好……我就是不自信你真的没说过我坏话吧，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想过你真的会把我当朋友。那个人爆料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我想跟你道歉，可是我不敢。我看你被人骂，还停赛，我……我更害怕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生气你，更怕你更加生气我。我现在挺恨自己的。”

　　说完之后，罗希再次沉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站起来，跺跺双脚，保持抱膝蹲的姿势太久，双腿都没知觉了。

　　再次开口，罗希的声音已经没那么沙哑，鼻音也没那么重了。

　　“姜映昭，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