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 胭脂泪》荒凉

71、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哼着调调从台上下来，脚下都一阵轻快，冷不防衣袖被人一扯，险些失衡翻过去。转头过去，居然是一脸笑嗔的素娥。
　　“这丫头，就磋不死你，也不看是什么人，由得你这样乱来？”
　　双手一摊，叹口气：“他那么长的脖子伸在那里，摆明了就是让人宰的。都说了我不见客，谁让他一定要的。”
　　素娥见她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不知轻重般，真是好气又好笑：“什么岁数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人家一千两银子捧出来，端端的就是听你那破调子的？等胃口真的吊了出来，那时你想脱身就难了。”
　　女子蒙着泣血面纱，一双眼睛笑得没心没肺：“东家都没说话，你急什么。有的你在前面，他们还轮不到来垂涎我。”
　　素娥被她这样一说，心中却一紧，有些不忍地看着她蒙的红纱：“雪姬……”
　　直到她想歪了，雪姬笑道：“乱想什么，还在这里磨蹭，倒还真要人家来请？”
　　素娥也笑：“人家专程来听你弹曲的，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雪姬笑着推她出去：“趁他们还没忘记我的调调，你好好的弹，说不定被看中挖走了，就再没有人盯着我抱怨什么时运不济了。”
　　心事多少被说中，素娥不禁红了脸，啐道：“就你有嘴，这种话也敢乱说，什么时候就为这死了都不知道。”
　　雪姬不再说话，笑着把她推出去了，面上才渐渐冷下来。
　　为那个，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顾尹文子言遮都遮不住的惊讶表情，深云户舒眉起身啜了口茶，像是心情极好，问道：“尹文公子大驾光临，可是什么急事？”
　　尹文子言如何不知他在拿腔调，却还是小心翼翼：“荒国就要派使臣前来，殿下为此伤神，寝食不安已经好久了。不知深公子可有什么高见，还请指点一二……”
　　深云户立即掩了眉宇里的笑意，瞬时又变回冷面：“这回领了令状的，可是那个叫湘楚冉的？”
　　看着那俊美的面貌，尹文子言突然浑身一寒：“正是。”
　　将杯子往几上一坐，深云户竟翻身起来，蹙眉看着已经空了的台上，半晌不发一言。
　　已经过了将近三年了，他却才来么？
　　还在出神，台上却已经换了个人。小碎步走出来，面目有些羞涩，半张脸还藏在琵琶后面。坐下来，才几声怯怯的调音，深云户眼里已经有不耐出来。
　　刚转袖背手要走，却见旁包厅里竟然也是同样举动，站起来位公子，雪白衣衫，长身玉立，自是一派风流气概。
　　尹文子言见得居然有人同样如此，不禁二十万分好奇起来，细细打量，却是从未见过的人物。
　　心里不禁嘀咕，两人这般，倒像是专程来捧那银发女子的场。这种事情一个人已经稀奇，何况还是一起？
　　深云户也颇有兴趣，驻足敛眸看了一会。那人却是毫不留恋，都未往台上多看一眼，转身就走了。
　　厢里什么动静，台上的素娥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她听了雪姬的话，难免心里有些乱想，原本还有些期待，可见着两厢里都走了人，心情一下到谷底，手上也乱了方寸。
　　琴声一乱，听得人更加心烦。深云户一摆手，小厮摸出几张银票留下，一行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素娥如何都算是风月场老手，相貌琴艺卓绝，平常多少公子哥儿追着碰着，如何受到过这种尴尬。
　　一时委屈泛上来，竟连眼泪都忍不住，草草结了尾，便逃也似的跑了下去。
　　她掩着脸，任泪水往下掉，什么都不顾地往后台冲，却听得一声冷笑：“这般世面都没见过，可不要说你是我舞倾教出来的。”
　　素娥一见舞倾冷冷的面孔头皮就一紧，眼泪却还是忍不住下来，抖抖地叫一声：“倾姐……”居然就再发不出声音了。
　　舞倾冷眼看她半晌：“你当这里什么地方。是那些小窑子，由着你使脸色的么？”
　　素娥听了脸色巨变，冲过去拉着她的衣袖说：“倾姐，是我昏了头，要打要骂都随你，可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
　　舞倾恨恨地咬唇半晌，终还是没有把衣袖抽出来，有才有色，却无几分气度，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枉费自己这么一片苦心栽培出来，却还不及那个刚来的雪姬。
　　也罢也罢，个人缘法，如何强求得来。素娥就是再练十年，都不知能否有雪姬台上十分之一的气度。
　　原来在小窑子里混，倒也算是名人一个。先见着进了月上玲珑，也算是出了头脸，却见着再无长进。
　　“月上玲珑什么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是我们说的算的。今天东家过来，你好自为之吧。”说罢狠心甩袖，负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