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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   混混沌沌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楚冉的脸,见我醒转,竟瞬时充满了光彩。旁边一圈人,也都面露喜色,闹腾喧嚣开来。
      转眼扫一圈,不见若即的身影,恍然记起来,从好久以前开始,他就一直不离我的身边。他曾说过,要伴我山高水远,笑望红尘,就这样一辈子……
      他总是陪着我,现在,他不在这里……
      神志又开始模糊,天地转得混沌。我毫不挣扎,眼前慢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时,楚冉却抓住我的肩膀,拼命地摇:“不要再睡了,醒过来!”
      他一动我,便是翻天覆地的恶心涌上来,一纵身,趴在床边就是一阵干呕。
      旁边一个丫鬟见了,吓得面色全白,赶紧冲过来扶着:“姑娘,刚才好不容易一碗药灌下去,可不能就这样没了。大夫关照要多休息,就睡着别动才最好。”
      我盯着她瞧半天,认出是二王爷的那个丫鬟,脱口喃喃道:“二王爷……”
      丫鬟叹了口气:“梅萼残到处找不到沉檀姬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给解药。谁也不敢乱动,都在屋里歇着呢。深公子一定说东西给出去了,那些没中毒的,都出去寻木尽风了。五个时辰之前,就是他们在砀山脚下找到你的,现在想必在带着人搜山。”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我一眼:“砀山西面大漠,东片环水,只是地形复杂,要费些时间罢了。”
      我将被子一掀,顺手拂过腰间和胸前,若即放着的东西还在。
      跳下床来,楚冉将我肩头一压:“你不会武功,去有何用。若非拖累,他怎么会把你放在路边,只身逃命?”
      我一愣,顿时记起逃出时耳边闪过的声音:“把东西送过来,朕不会怪你们。”
      一揪楚冉的衣领:“宫主呢?灵珏宫主在哪里?”
      若即,只要能救若即,要什么都可以。
      楚冉反抓住我的手:“东西在你手上?”
      此时听他只一句话,心中便一冷,不愿想他的心思,就要推开他的手,提裙跑出去。
      他一把将我拉回来直盯着我的眼睛问:“东西在你手上?”
      我一愣,回头看他,居然全不见了平时的淡然从容,一双桃花眼,亮得好像要喷出火来。
      宽大的衣袍下左手按住开始抖动的右手,冷声问:“便是在我这里又如何?”
      楚冉咬唇低头,却避了我的眼睛:“萼残见不到东西,便不发解药,二王爷他……”
      他话没说完,我心中就已经清楚,顿时不知什么滋味。
      楚冉,你定是知道了为那东西,我和若即冒怎样的风险,现在这话,你要我怎么回答。
      他见我不动,竟下身要跪。我一吓,从床上倾身翻下来,砸落在地。楚冉一惊,向后退了半步。
      撑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淡眼看他,却说不出话来,心中一片空落。
      突然笑出来,楚冉,你也要逼我?
      他见我笑,却是抿唇转过头去,不肯再看我。我终于忍不住,夺门而出。
      碰得迎面撞上一个人,自己倒在地上,抬头看,却是深云户。
      他似吃了一惊,一边扶我起来一边问:“若离?你怎么在这里?”
      无心管他,我揪住就问:“灵珏宫主在哪里?”
      他迷迷糊糊地给我指了路。我再不管其他,一路狂奔到门口,伸手便推门进去。
      皇上斜靠在卧榻上看书,旁边站着个书童样的小厮,竟是一派悠闲清淡。
      拼命喘着气,皇上挥手示意小厮出去。他一关上门,我便扑通一声跪下去,摸出那封信和胸前的芙蓉玉放在地上,磕头点地:“皇上,请您救救若即!”
      他竟放了书,笑一声:“朕的话,你倒是全听见了。”
      见他这样打着官腔,脊背一片冰凉:“沉檀姬的东西全在这里,民女求您救救若即!”
      他翻身下榻,缓步踱过来,走到跟前,弯身取走了那块芙蓉玉,拈起信纸看了会,又扔给我:“念念看。”
      觉着他心境不佳,更加战战兢兢,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按耐下来,抖抖地取过那张纸展开看,竟然只是一首诗。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夫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还未念完,皇上竟将芙蓉玉砸在我面前地上,大喝一声:“住口!”
      从未见他这般暴怒,吓得手一抖,掉了信笺,跪趴在地上。
      他在我面前踱了几回,居然笑道:“朕竟不知母妃是如此无聊之人,大费周折留下来的,竟是块下乘劣石和这般不雅的诗。”
      我一惊,读出了话里面的意思:“皇上,这便是所有深公子送来的东西。”
      他坐下来,抿了口茶:“照你这样说,木尽风把东西给了你,自己一人倒空手逃了?”
      他将一张东西扔到地上,我看不懂上面的字:“皇上,这是……”
      他还是微微的笑:“这是今天中标的答卷,你看清了,下面署的是若即的名字。”
      愣愣地直起身来:“皇上可是不信若离?”
      他笑着看我,如缎眼神还是那样,千帆过尽万种风华,却冰冷无情:“你为了救他,宁可来骗朕?”
      心里被刺了一下,疼得难受。极想夺门而出,再不要在这房间里多呆一秒钟,可想到若即,却是咬牙,向那青花地板上猛一磕头:“皇上,求您救救若即,民女……”
      他却不让我说完,淡淡地开口:“若姑娘不用担心,既然木尽风身上没有那东西,想必不会怎样遭险。”
      这话一说,我心中便彻底冰凉,看着那个淡然抿茶的人,从未有过一刻像此时般觉得遥不可及。
      阵阵恶心翻上来,咬咬唇,向他笑下:“多谢宫主。”
      他一愣,竟转头看我,烛光照着他左耳上的银钉一闪。
      恍然,伸手摸到右耳上一小块冰凉,用劲一扯,银钉便切断耳垂。将那血淋淋的东西往地上一掷,抓住芙蓉玉和信笺,踉跄地起身。
      他竟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衣袖,欲言又止:“朕……”
      我笑:“皇上可是愿救若即了?”
      他一僵,又不说话。
      我笑,甩袖,拱手:“若离打扰了。”
      再不看他一眼,踉跄地夺门而出,身心一片冰凉。
      浓重的夜气扑面而来,暗得密不透风,浸淫一切。
      面上还是刚才屋里的笑,僵得回不过来。
      那人是皇帝,是宫主,江湖与朝堂,翻手成云覆手成雨。
      那是立在整个时代顶端的人,吞吐这一片天地,早该是绝情绝性了。
      我本来就不该希冀些什么的。
      往前奔几步,脱离了那一片灯火,独独站在浓重的夜里。
      只身一人。
      我从一来这里,便注定是只身一人,看一场戏,却被拽入其中。
      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是牵线的木偶,自觉地在这场台戏里轮转。
      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介入这一场翻覆轮回。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我和若即说好,要远离喧嚣,携手笑看红尘。
      黑暗的恐惧攫住我,压迫得空气都变得稀薄。
      我开始狂奔,一人在夜里狂奔,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不断被绊倒,再爬起来,想象自己鲜血淋漓的样子。
      整个世界只剩了黑暗和我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迷蒙了整个天地。突然一阵眩晕,身体向前倒去,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
      若即,若即,想见他,我在这世界里认识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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