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御妖，怎么被妖盯上了？》岳上飞天镜

2、冤家路窄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步慢，步步慢。所酿造的后果就是，一切为之做出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金色的光华逐渐黯淡下去，是沈如愿主动撤去的。旁人或许还看不出来，可她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势已去。

　　晱星虬有了人形，是个俊俏的白发少年。

　　并不是所有妖物化形都可以拥有美丽外表，对于绝大多数没有什么天赋的妖物来说，它们光是化形就已经用去了所有的机缘和气运。

　　因而，在一些御妖世家里也一向有着公认的说法：化成人形后，越是容貌昳丽的，就越是品质上乘。这种大妖，若是能掌握在御妖师手中，通过试炼并且成为上品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主人……”晱星虬朝着韩矜言的方向走来。尽管刚化形，可走路奔跑对于极其有灵气的妖物来说，似乎是瞬间就能领悟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大妖，果然是比不经修炼的凡人还要早慧一些的。

　　韩矜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白发少年单膝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口中似乎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只是毕竟是刚刚化形，口齿还算不得多么清晰，以至于只有经验老道的叶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他大喜过望，声音发颤地抓紧韩矜言的双肩拼命摇晃：“阿言，成了，我们真的成了！”

　　“成了？我，我可以继任家主了？”

　　得，这只会是一段别人的家事。沈如愿失望转身，越看那竹篓越生气，于是径直抬起一脚踹了上去。

　　“诶！小姑娘，你别拿吃的撒气啊！”两个大哥心疼地将竹篓护在怀里，用堪称哀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吃的是用银子买来的，而出门在外永远最不能缺的也正是银子。拿吃的撒气，代换一下确实还挺过分的。

　　沈如愿无话可说，把银子给两人结算后，才又心虚地指了指竹篓：“反正钱是给到你们了，我也不要回来，剩下的这些包子，你们看着拿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最终，沈如愿背着装了半个竹篓的肉包子，披着绮丽的晚霞兴致缺缺地下了山。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为的就是被众人远远地落在身后。

　　又或者，至少可以不让韩矜言那个讨厌的家伙再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可是千防万防，是防不住有人在刻意炫耀的。

　　韩矜言和叶伯勾肩搭背着，主没有主的样子，仆也没有仆的自觉，两个人说说笑笑。像是故意要混迹在人群之中，又像是一定要放声说话，不然那嗓子就会卡痰一样。

　　总之，无论沈如愿是放慢脚步抑或是故意提速，那二人一妖总像一串挂件，好不心烦地跟了她一路。

　　直到来到了山脚下，人烟还算密集的云来小镇，沈如愿警惕地回头打量了数次，才终于确定了那一行人不见了踪影。

　　“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水都给我上一遍！”沈如愿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在了茶馆最外面的位置。

　　“哟！这不是沈姑娘吗？”小二很有眼色地拿着一块抹布在沈如愿的桌前擦了起来，“您这是，心情不佳？”

　　只是这有眼色也只是有个皮毛，明明是在觑着人的脸色问话，但问出口的话却特别地扎人心窝。

　　“你怎么……问得出口的！”沈如愿的心情还没平复，一听这话，又是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她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砰的一掌拍在了桌上：“是谁跟我说，你们这里鸟不拉屎，根本不会有人专程等着的！”

　　沈如愿的嗓门实在太尖了，一段质问出口，直把小二震得耳膜生疼。他将一双常年干活早已变得粗糙不堪的手在耳朵处揉了又揉，才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声：“当时你是第一个外来的，这么说没毛病啊。”

　　御妖师总是要比寻常人更耳聪目明一些的，即便小二实在不敢和自己叫板，但这一句抱怨还是清晰地落到了沈如愿的耳朵里。

　　其实，仔细想想，茶小二只是提供了个消息，自己出师不利的症结和人家有半块铜板的关系吗？

　　沈如愿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刚才只是邪火攻心，此时冷静下来愈发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于是，颤颤巍巍的小二看到面前的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银锞子，那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只双手抱胸催促着他快点上茶。

　　“客官，我们这儿的茶水不值这么多，您给多了。”茶小二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银锞子上，可伸在半空的手却很实诚地把银锞子往沈如愿的方向推了推。

　　“不用。就当是为我刚刚……道歉了。”沈如愿很是别扭地摆了摆手，“你快点上茶吧，我喝了还得赶路。”

　　嘴上虽然是这样催促着，但沈如愿的心底却是很发愁的。为了晱星虬，已经耽误了很长的时间，她本以为这次的行动是板上钉钉，也就压根没有打探别的妖物的消息。

　　现在这里跑空了，就算是马上去找下一个目标，也不是眨眨眼就能做到的。

　　“哎！”沈如愿一阵懊恼涌上心头，干脆随手探向了身后的背篓，她记得，自己还有将近半筐子的肉包子，此时不吃，更待……

　　嗯？这肉包子是她一大清早在摊主那里买的，时值正午，早该凉了才对。怎么会是这种温热又濡湿的触感？

　　沈如愿皱着眉头，不解地继续摸索着想拿起一只包子果腹，可是摸了半天，只感觉有潮湿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手心里。

　　沈如愿扭头，这才惊觉自己摸的哪里是什么包子，明明是一只黄色土狗的鼻头。

　　“啊！”一只小土狗而已嘛，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还是把人吓得抖了一下。

　　察觉到了周围人或嫌弃或厌烦的目光，沈如愿才清了清嗓子，不悦地盯着埋头苦吃，尾巴还不停摇摆的土狗：“好你个偷包子的小偷，老实交代，你主人是谁！”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大黄它饿了好多天，不是故意要偷你包子吃的。”

　　说话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满头白发打着绺贴在苍老的面颊上，看这狼狈的样子，估计不光是狗，人也有段时日没进食了。

　　“啧！糟老头子脏死了，小二能不能管管啊！”

　　“就是啊！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啊！搞得人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一时间，茶馆内外都充斥着抱怨声。明明这位老者还未真正地踏入茶馆，可听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倒好像人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沈如愿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御妖师从小接受的训练使得他们的五感早已远超旁人，因而别人能闻到的异味，对她来说却是放大了数倍。

　　应该是颠沛流离得太久了，人和狗都是饥肠辘辘的。清洗自己？那简直就是奢望了。

　　不怪别人会嫌弃他们，沈如愿的余光里，就连老者自己都在时不时地捏起衣襟，到处嗅嗅闻闻。做完这些动作后，就是忍不住地皱眉干呕。

　　见状，沈如愿紧皱的眉头反倒是松了一松。其实，闲事她是不愿意多管的，但看着脚下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还是难得地发了一回善心。

　　“你们坐吧，这些包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沈如愿最终还是让出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大抵是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了，老者听闻这话愣了好久，那双早已没有什么神采的瞳孔里闪烁着惊异的光芒。

　　“你快坐吧，难得人家姑娘这么热心！”小二急匆匆地上了茶水和一碟赠送的点心，就忙不迭地转身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谢……谢谢。”老者沙哑的嗓音中掺杂着几许感动。他不再谦让，而是用那只布满皱纹的大手狠狠在大黄的脑袋上撸了一把。

　　“它叫大黄？”沈如愿可能唯一好奇的就只有眼前的这只土狗了。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看久了各种妖物的图鉴，见多了丑得奇形怪状的东西，难得看见一只纯种动物，只觉得眉清目秀。

　　更别提，这小家伙觅食时那两只黑黢黢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讨喜。

　　老者狼吞虎咽吃包子的动作难得卡了一下，方才胡乱抹了一把嘴边的残渣，含糊不清地道：“土狗而已……随便取的名字。”

　　这年头，不仅人讲究个出身高低，就连畜生也这样。沈如愿颇有感想地挑了挑眉，也不再说话，只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直到午后的那股燥热渐渐褪去了一些，老者和大黄才都心满意足地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

　　前者打着饱嗝摸了摸狗头，后者则是很斯文地趴在地上，两只前爪相互交叉着叠放在一起，时不时在沈如愿将目光投过去时眯起一双眼谄媚地吐吐舌头。

　　御妖师还真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行当。将心比心，连这种未开智的土狗都晓得对投喂它的好心人感恩，那么如果遇上一只有灵性的大妖，那效果可是相当拔群啊！

　　沈如愿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决定了，自己绝不能气馁，错失一只晱星虬而已，前面一定还有千万只在等着自己。

　　“你们慢慢吃，我就……”

　　茶足饭饱后的老者可谓是更加地不修边幅，以至于那一身粗布衣衫连蔽体的效果也愈发地大打折扣。因而。沈如愿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老者腰间挂着的那只古铜铃铛。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