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祈缘箓》汀渡

36、为难女人的女人

　　事实的真相往往令人震撼。

　　沉夕的十四年生活乍看之下几乎是透明，无秘密的，可谁会知道她最大的秘密被深深藏在心底？若非那日下午她深受刺激，晚上一时忘怀她又怎会对广池月倾吐。

　　她只盼着广池月能用以往的眼光看待她，把她说的话当做是胡言乱语就好。

　　然而她做梦也想不到广池月这次却认真了。

　　别门密室内，广池月放松身体靠在宽大椅背上，面无表情的听着春花向他汇报他们探得的消息。

　　“楚沉夕母亲董妃生前是南汤王最宠爱的妃子，她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但南汤王因此对她更为爱怜......”

　　“重点！”

　　“杜皇后是将相之女，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她对董妃嫉妒胜过眼红，恨又胜过嫉妒，于是设计陷害董妃，董妃含冤郁郁而终。董妃死后，五皇子被过继给了杜皇后，而楚沉夕则被关在了听雨轩。”

　　“这些我都有所耳闻。春花，你听不懂我的意思？”

　　春花窘迫笑道：“二主子，你想听的重点是哪方面的？”

　　广池月额头青筋暴出，低吼道：“她为何被关进了听雨轩？”

　　春花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属下不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据说当年董妃死时，皇后也在场，不知她说了些什么，惹得四岁的楚沉夕发狂拿匕首刺她，所以，南汤国君将她禁足在听雨轩；后来又有一说，说楚沉夕是天煞星下凡，专克身边亲近之人，所以她被隔离在了听雨轩。但当年伺候董妃的一应宫女太监人等相继暴毙，全部死光光，我们也无从印证究竟是哪一说法。”

　　这时，别门老大萧木推门走了进来，好奇问道：“什么说法？”

　　“老大，就是二主子让我们调查的那事。”

　　萧木挪揄道：“那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妩媚公主天煞孤星，命硬克夫。哈哈，真是荒谬，居然会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

　　“对了，二主子，你可真是艳福不浅，那对双生子貌若天仙，性淑贤良，这次你有福了。”

　　“她们到了？”

　　“恩。她们今晨就抵京了，却不知为何隐瞒身份不报，现在落脚在城西的悦乐客栈。二主子要不要去那里转转？”

　　“你觉得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萧木小声嘀咕道：“货色虽不错，但总要自己亲自检查检查再决定收不收嘛。”

　　广池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今日到此为止，我该回宫了。萧木，下次我想听到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属下遵命。”

　　西辰两位公主秘密抵达中京的时候，沉夕却突然病倒了。

　　这场病来得突然，也来得莫名，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皆看不出病结所在。

　　灵妃特意来探望她，她也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起不了床。

　　“常太医，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灵妃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泛青的沉夕，逮着前来把脉的常太医小声问道。

　　年过六旬，白发苍苍的常太医拱手告罪道：“回禀太妃，下官羞愧，杨花的病甚是奇特，下官医术浅薄，看不出她所患为何病。”

　　“常太医你是太医馆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何必妄自菲薄，你定有法子治好她的病，对吗？”

　　“这个，太妃，呃，下官定会竭尽所能的医治杨花，只是，治不治得好就要另当别论了。”他连她得的病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把握能治好她的病。

　　灵妃低叹道：“常太医，你且安心，只要你用心医治，就算万一治不好，也没人会怪罪你。”

　　“下官先行谢过太妃。”

　　知道沉夕病情不容乐观，灵妃便常来东宫探望，时不时遇到广池月，偶尔也会坐下说上几句话。

　　这日清晨，灵妃过来看望沉夕，发觉沉夕沉睡未醒，广池月伏在一旁桌上枕着手臂睡觉，俊朗的面容眉头紧皱，似乎梦里也遇到了烦心的事情，守夜的宫女替他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露出材质单薄的里衣。

　　灵妃抬手挥退跟在身后的贴身宫女，她放轻脚步走到广池月身旁，拾起地上的毯，轻轻披在他身上。她低声唤道：“月儿。”

　　广池月一动不动。

　　灵妃喃喃自语道：“你们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沉夕已经病了，你睡在这里若是也病了，娘该如何是好......”

　　她又走到沉夕榻前，温柔的抚着她苍白的脸，“沉夕，你快点好起来，若好不起来，他日黄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你的娘亲。”

　　她这番话沉夕自然无法听到，桌上的广池月陡然睁开了眼又缓缓闭上。

　　“我知道你不想月儿娶西辰那两位公主，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定让野夏彻底拒绝西辰，月儿今生只娶你一个，你说可好？”

　　灵妃又自语道：“你娘说过后宫之中的女人是最苦命的女人，同无数个女人分享着同一个男人，谁知最后她却也嫁个了这样的男人。这就是命么？是我们注定逃不开的命运吗？”

　　“......只盼来世，我们能做回男子，莫再做苦命的女人......”

　　广池月默默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灵妃真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嘴里急急嚷道：“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杨花的病因找到了——”

　　灵妃惊喜问道：“果真？”

　　广池月趁机“醒”了过来，他不着痕迹的揉着酸麻的手臂，沉声道：“跑什么跑？宫中礼数全忘了？”

　　那宫女停下脚步怯怯的望了广池月一眼，垂首道：“太子殿下，太妃娘娘，奴婢一时情急失礼了。”

　　“月儿，你先别责备她，听她把话说完。”

　　“是，太妃。杨花突然病倒是宫中有人在使巫术，诅咒她。”

　　若是沉夕醒着，她定会嗤之以鼻。

　　灵妃却深信不疑，面色大变厉声问道：“那人是谁？”

　　宫女身子抖了一下，嚅嚅道：“是冷宫的废后。”

　　灵妃脸上血色褪尽，恨恨道：“又是她，又是她！”她放过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为何不愿放过她？

　　她高声唤道：“来人，摆驾。”

　　广池月眉头紧锁，阻止她道：“太妃，后宫之中严禁巫术，父皇想必已经去了冷宫处理此事。太妃身子金贵，何必特意跑去那个晦气的地方受累？”

　　灵妃看着他，愤怒的目中似乎要流下泪来。

　　这时，床上的沉夕醒了过来，虚弱唤道：“谁在门口？我想喝水。”

　　灵妃疾步走道桌边倒了杯水递给她，温柔说道：“沉夕，水来了。”

　　沉夕躺了数天，头昏昏沉沉，根本没注意到递水给她的人是灵妃，也没有注意她叫她“沉夕”而不是“杨花”。

　　好在灵妃身子娇弱向来底气不足，说话声小，又是贴着沉夕耳边说话，门口那宫女并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会武功的广池月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神情一变，盯着那宫女道：“退下。”

　　沉夕捧着茶杯就贪婪的大口喝着，灵妃怕她被呛着，轻拍她背，柔声道：“别急，慢些喝。”

　　沉夕后知后觉，抬起头木讷的看着扶着她的人，“灵妃娘娘？”

　　“噗”的一声，她含在嘴里的水悉数喷了出来。

　　她又想起她刚才是唤她“沉夕”，这口水就喷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