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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歉意 ...

  •   鲜血覆盖住苏洛颜的眼。

      而那却不是她的血,而是唐六的血。

      唐六惊愕地躺下,双眼瞪着苏洛颜。而他身后站着的却是着明黄外衣的彦帝,他冷冷地瞥着另外的四个人,绝世而独立。苏洛颜的眼帘重重地闭上了,她不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她闭上双眼时彦帝的眸子里似乎略带了一份类似焦急与关切的神色,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再睁开眼时,已是在彦帝的背上,他身上的斑斑血迹昭示着方才有一场恶战。她没有细问他究竟是以何方法来杀了方才的四人,但看着他行走都略显吃力的模样,也知道他已用尽全身力气。现在他脱下了他的外衣,穿的是方才一个士卒的衣衫。他们正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林间葱翠,偶尔还能听见鸟啼,但这鸟啼声此刻听来却不觉清幽,而是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醒了?”彦帝咳了咳,轻轻将她放在一棵树下。自己则坐在一旁,道:“先歇歇。”

      “你的人呢?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彦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如今朕又怎能分清谁是你的人,谁是朕的人?”

      “我以为你早已看破棋局。”

      “朕不过是想要将棋下得大些,让朕真正能看清。”

      “这世上果真没有一个人你能信得过么?”

      苏洛颜说此话时,只觉一抹流光从他眼里闪过,彦帝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有,我二弟。只可惜朕信不过他身边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估计漫山遍野现在都是找你的人。你却偏偏躲起来。”

      “朕自有主张,等一切尘埃落定。”

      他促狭地望了她一眼,又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就是等着天下大乱么,朕便好好让你看看天下乱了以后究竟是什么模样。方才我早已将那四人毁容剁成肉泥,将朕的衣服和他们交换,现在群龙无首,朕便看看你们的戏要怎么唱下去。”

      苏洛颜淡淡地说:“妙计是妙计。但你此刻出宫,等他们时局落定,你又怎能回得了宫。”

      他凤目含威,望着远方,道:“就凭他们?没这个胆量。”

      他又回过头瞥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朕?你现在后悔要杀朕了”

      苏洛颜站起身,毫不相让地盯着他说:“我早先虽不知道他们与外敌勾结,但我也明白我是为唐门所利用,该弃时他们定会弃去,但我仍是入宫,是因为父仇不共戴天,况且还有我宋家满门之人的性命,我又怎能轻易放过你,且仍有我宋家旧部,还可有一线逆转之机,却不料他们是局外有局,后面还站着一个北狄。我方才不杀你,一是还你一命,二是遵从家父遗命,再如何也不能让夷狄犯我中原,留你在是为了稳定局势。现如今,我杀你,便可能会使我大胤生灵涂炭黎民遭殃,但我不杀你,又有何面目去见父母!况且……我还害了松台营的将士。”她性子刚烈,说罢便往树上撞去。

      但还未撞上,却被彦帝一把抱住,只听他恶狠狠地说道:“难道便只有你有父亲遗命吗?父皇的遗命便是让我好好这个不姓宁的公主!朕说过,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死去。况且你现在又欠了朕一条命,你这条命还未报答朕,欠着仇人的情,你倒敢就此死去!”

      他也说得激烈异常,但忽然觉得手背有着湿漉漉的感觉,再一摸苏洛颜的脸,竟是她泪如雨下,犹似痴了。彦帝心中气极,将她翻过来,也不分是脸是额是唇地便吻了上去,直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好半晌才听苏洛颜轻声地说了一句:“那便等我还你这一命之后再死吧。”

      她说这话时,脸上却是无限哀戚的表情,而原本的两眸秋水此刻却如两潭死水空洞而无感情。苏洛颜数日之间便经历了人间的大悲大痛,一场漫天的大背叛,她原先虽也知唐门之人利用于她,但却只想他们最多不过是想称霸武林,再多也不过是有人为了谋取皇位,而不是这样里通外族,她有一位镇守边关十年的英雄父亲。她原以为这件事上她是固执,是要牺牲许多人,但她进宫便是为了牺牲最少的人,来颠覆这个王朝,而并非大是大非之过,但此刻她才知自己所犯的错误是父亲生前最不可容忍的。想及此,苏洛颜竟似痴了。

      彦帝见她这一副犹如入了迷障的表情,拼命地晃着她,但她仍是那一副迷迷瞪瞪的表情。好半晌才略略像是缓过神来,同他说:“我们走吧。”

      彦帝颇不相信地望着她,却见苏洛颜整了整衣衫,同他说道:“至少,我要看见边关稳定,北狄被驱出我中原,我才能安心去见父亲。”

      彦帝急忙执着她的手,说:“那你要待在朕的身边,才可能看到这一天。”话一出,他自己也惊觉后悔,他为何要表露出一副急切让她留下的样子?然后便话锋一转,说道:“至少这样,朕才能知道你还活着。况且这荒山野岭,时局正乱……”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苏洛颜颇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此刻她已心如死灰,只盼着自己能早一日死去,也不再细想如何处理同他的关系,只是像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随便。”

      二人之中,苏洛颜受了比较重的内伤,她之前在昏迷了半日,此刻方好了些,但也只是勉力说说话走走路的状态,彦帝受了些外伤,他方才自己胡乱包扎了一下,又背着苏洛颜走了一大段山路,此刻血又沁了出来。苏洛颜随便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就想此人估计生平都未曾做过此类事,便叹气道:“你先坐下。”言罢便拆开他原先包扎的布条,给他细心包上。

      那布条沾着血肉,撕开之时甚是疼痛,但彦帝倒也不吭声,只有这她包扎,间或咳嗽两下。

      “你落了水,恐怕这咳喘又要严重些了。”

      “朕死不了,朕咳了这些年,倒也还活着。”

      苏洛颜见他满身血污,方才跑时又竟捡的是羊肠小道,一身的泥泞,又怎有当年那锦衣玉人的模样,只是面上表情还是那般地倨傲,说话还是那般死鸭子嘴硬。便摇摇头,不再理他。

      二人休息片刻,也不敢再多做逗留,便继续往山里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彦帝走在前边开道,苏洛颜低着头在后边,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彦帝没有回过头,苏洛颜也不再说上一句话。只是偶尔彦帝听见后面有声响,知道她许是体力不支,跌倒了,也只是顿一顿,等她自己又爬起来。二人便是这般默不作声地又走了半日,眼看日已西斜,树林里飞过一群昏鸦,穿过那树林,便看见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他们竟已走过了那几座山,出了洛都。

      彦帝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方是寻常人家。”

      此时他们都已饿得头晕眼花,但一来怕被人寻到,二来二人都是生性逞强之人,一路上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但此时早已腹内空空。苏洛颜更是已经在扶着树走。

      彦帝回过头,看着她那疲累但却偏生倔强的眼神,心中只想,若你说一声累,说一声等等,我便停下来,你偏偏为何不说呢。他心中一这般想,便猛然想到夜王,幼时,他寻着些事端打二弟,便也就是为了让他说一声疼,不要打了求一求他,便放过他,或者猛扑过来,反打一顿也行,他却偏偏不哭不喊,最最让他心烦,后来年纪大些才不这般对待他。但此刻的他不也仍是怀着这样的心境么,或者,他一直便是这般地待人,而最终……二弟……他想起幼年时他老爱跟在他后边的小小身影,不由心中一痛。走到树旁,扶住苏洛颜,道:“你受了内伤,又何苦这般逞强,我们还是寻一户人家借宿吧。”

      “你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你什么。”

      苏洛颜无心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正说中了彦帝的心事。是啊,像他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他什么?他从一出生便是太子,那时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弟从一出生便已经知道自己是做臣子的命运,他不曾试图过反抗,但也觉得求他没用,便做出那副顺从样子。二弟生平只求过他一次,但便是这一次,他也没有做到,仍是摆了局除了骁骑营,而江轻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彦帝抿着唇,胡思乱想了一通。

      苏洛颜见他面上红红白白,只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又不往前走,便蹙着眉说了句:“你捏疼我了。”

      却听见彦帝说了句生平从未说过的一句话,三个字。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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