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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离别 ...

  •   夜王又要出征了,而监军是当朝大宰相江怀秋,这一消息一下传遍了街头巷闾。民间都传言此次若夜王凯旋归来,这不论是夜王府还是江家都将更加名垂青史。而朝廷之中则士大夫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觉夜王功高盖主,或觉皇帝给了夜王过大的军事权力。而夜王府和江府却是一派萧条景色。

      江怀秋来看了看女儿,女儿中他本就最疼惜江轻竹,而唯一的儿子江睿轩却又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本尚未进入暮年的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此前他装病示弱,但如今却是真的病了,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但看江轻竹时却又不敢显出悲戚,怕影响她的病情,只笑说:“爹爹这回随你夫君出征,也不过就是个闲职,我年轻时也出使过北狄,与洛都并无大差异无非就是气候更寒冷一些,你千万放心,安心养病。待到我们收复失土归来,你一定也康复了。”

      江轻竹服了药,身子微微好转了些,就是因为长期不怎么进食,而面容消瘦,但此时听闻此消息,面上又有了些不豫之色,说道:“爹爹您也上了年纪了,虽是虚职,但此去北狄奔波千里,舟车劳顿,您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他怎能让你去呢?”

      江怀秋知她是心疼自己,才迁怒夜王,只笑道:“轻竹,夜王怎么也是你夫君,你别他他他的叫。况且,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夜王殿下也进谏过,你可别怪夜王。夜王殿下,心疼你,怜惜你,对你可算是百般恩宠,你病了,他也滴米未进只坐在床前照顾你,这些爹都看在心里。说实话,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江轻竹被他说得脸红,嗔笑道:“爹,你说的这些女儿都明白。他对我好,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她眼眶一红,“只是您年事已高,女儿舍不得。再者,这是打仗,虽然他未曾败过,但我这回却很是不安,生怕出什么意外。”
      江轻竹见江怀秋的眼眶似也红了,忙拭去眼泪,笑道:“无妨无妨。定是我这回病上太久了,一个人闲来无事就会瞎想,生病了也就老往不好的想。爹,你们放心去吧。等您们回来时,我一定健健康康,吃得白白胖胖的。”

      江怀秋如同十几年前一样,摸了摸江轻竹的脑袋,道:“乖女儿,等爹回来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北狄特产。”
      江轻竹扑哧一笑,道:“爹,女儿年纪都这么大了。”

      江怀秋年轻时时常在外公干,每次出门前,江轻竹总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只要一回洛都,他也都会将当地特制的小玩意带给江轻竹,或是泥娃娃或是布老虎,江轻竹便乐呵呵地笑得很开心,会高兴上一整日,而那些小东西江轻竹总是收拾齐整锁在柜子里,乃至出嫁时都当做嫁妆带到了夜王府。江怀秋见眼前的女儿明眸皓齿,与亡妻很有几分相像,只觉一恍惚,亦道:“是啊,你都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江轻竹牵着父亲的手,晃了一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

      江怀秋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爹爹答应你。”江怀秋其实心中又何尝没有不安之感,此次彦帝忽然执意要让他监军,分明是存着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且若是一荣俱荣,此后的问题恐怕就更严重了。他亦是挂怀江睿轩的生死安危,江睿轩处事向来沉静稳重,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但他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江轻竹,心中悒郁,此刻也不敢再看江轻竹,便起身走了出去,见夜王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他。

      江怀秋沉吟道:“睿轩失踪的事,烦请夜王殿下千万要瞒着轻竹。她自幼和睿轩最亲,若是听此,定是心中难过。”

      夜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本有些话想同江怀秋说,但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江怀秋见他如此,当下道:“夜王殿下,你不必多说,你说的话老夫心中也都有计较。我们之间绝无谁连累谁之说,我们本就是这一局大棋中的棋子,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夜王只觉他面前的这个人虽已是风烛残年,年迈体弱,身材也相比他瘦弱得多,但却由衷地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种敬佩之意,道:“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江怀秋也觉夜王身材挺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亦是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感,虽心中悲凉,眼底却泛起了一抹笑意,道:“你进去同轻竹说说吧。”

      夜王走进去,见江轻竹正拿着本闲书斜倚在床头阅读,微眯着眼,夜王笑道:“你还是披上件狐裘吧。莫着凉了。”
      江轻竹撅了撅嘴,道:“这天气早已暖了,春光无限好,我却只能躺在室内。”
      “等你病好,我们便去郊外踏青去。”夜王像许诺顽童似地对她说。

      “所以,你明年春天,一定要回来呀。这便当作我们的约定。”江轻竹笑道,这方是她的本意,她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又说道:“到时候,二哥哥也回来了,我们一同到云山去,介时云山为晴雪所洗,春暖花开。”
      夜王见她满眼笑意与期盼,心中一痛,只想若我回不来了当如何,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说:“定然。”

      但江轻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大战,你现在这般只是诳我。说不定三五年你方能回来。”
      “轻竹。”夜王望着娇妻,知此一面便是永诀,此刻几欲同她说出实情,带她私奔,不顾这所谓的江山社稷,或者同她说出实情,请求她原谅。但说出来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她的忧烦和愧疚罢了,可此刻他又多想好好地同她一起。但夜王最终还是未能成言。

      却见江轻竹又微微一笑,“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有难处,也不用这么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嘛,我等你便是。”她眼珠一转,道:“要不如此,明年春日你若还不归来,我便去燕北寻你。到时我身体也好了,我还没见过北狄风光呢……你面色怎么更差了,我不会去妨碍你的,我可以女扮男装,就是偷偷地去看看你,你不也说过我轻身功夫还算不错么……诶,你怎么了?”

      江轻竹话未说完,却见夜王走向她,忽地把她一把抱起,道:“我们此刻便去赏赏洛都春光去。”
      他抱着她,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将她抱上马,扬鞭而去。江轻竹虽然心中也是诧异,他为何突作此轻狂举止,但身体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胤朝本规定不得在洛都的主要大道上骑快马,此般做的多是京都恶少,但夜王此时又怎顾上这许多,在街市里奔走起来,觉得犹如在草原上奔驰一般,美人在怀,心中的悲愤也在这一鞭之间倾泻而去。洛都的一幕幕如影画般倒退而去,洛梁宫、夜王府、茗韵楼、沿街的小摊贩、穿着青衣的书生、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挑着担子的老翁、玩着弹珠的垂髫小孩……都在他眼前闪过,不一会儿,他便骑着乌杞到了西门之外,一路上柳暗花明,路边开遍了黄色的小野花,盛放在洛都这略有些伤人的春天里。

      微风轻轻掠过,江轻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微微有些酥痒。他将她的身体搂紧,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有些失态。”
      江轻竹抿嘴一笑,道:“我偏最喜欢你这般失态的时候,殿下,不,渊朔,你压抑自己太久了。谁少年时不曾轻狂过,不向往鲜衣怒马,你却时时刻刻地压抑着自己,偶尔发泄一般倒是好事,这样才不像小老头。”

      夜王见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妍丽明媚,与这春光一般宛然如画,忍不住亲了亲她的樱唇,只觉甜蜜如斯,更不舍得放开,直吻得江轻竹有些喘不上气,方放开她。江轻竹面色潮红,赧颜道:“我可没同你说这方面的发泄。”她虽已出嫁,但在这郊外,自然仍是羞涩。夜王也觉自己行为略有些孟浪,面上也一红,但仍是紧紧地搂着她,叮嘱道:“轻竹,以后……嗯,我不在这一段的时间里,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向来心思通透,交际逢迎我是不担心你的;但人生总会有起有落,总难免遇上些伤心事,你是性情中人,但有些事切莫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江轻竹点了点头,道:“嗯,我答应你。不是说了,明年春日我们还要一同出来踏青的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江轻竹想扭过头看着夜王的脸,却被他用手扶住了脑袋,她扭了扭,问道:“怎么啦?”
      “你先别回过头来。”夜王只用手扶着她的脑袋,说:“你往前看,看这春日的风光,看这万紫千红,看这垂堤杨柳。以后无论遇上何事,你只需往前看,莫回头。往前看,便是春光。”

      江轻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懂。但我偏不往前看,要看我也是往北看。”她顿了顿,道:“因为,你在北方。”

      她方想回过头,却仍被夜王摁住,突觉脖间一温热,似有些湿润之感。
      两只燕子,轻快地在江轻竹眼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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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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