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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此刻 ...

  •   “道长乃化外之人,自然不图钱财、不图名利、不图美色。而除了这些,我都无法给道长,只好让道长把我的命再收还回去了。”

      “看来殿下知道贫道想图什么。贫道是想为自己图一份有所作为,为天下百姓图一个不世的仁君。”
      “道长,若是平时,谁同我说这番话,我定当杀之。可惜,我欠道长你一条命,道长你走吧,把剩下的药也带走吧。”夜王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所图的那些我皇兄都能办到,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邢天云倒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恕贫道直言,皇上确是英主,决断英明,但也枭狠阴冷,盛世之下若还是严刑杀戮,必会血流成河。皇上是乱世之君,殿下你才是盛世之主。”
      “道长,外界都传言我阴冷枭狠,如今你却说我仁义了。道长,你是故人,还是自深宫而来。”

      “贫道不过是山野之人,既然殿下不愿如此,贫道这就走了。但我想同殿下说,既然已入漩涡,就再难返航,这是天道所循,殿下您若不愿先下手,只怕以后便是沉舟折戟。药,殿下请慢慢用,望殿下您多多保重。”他走出房门,又折了回来,“殿下,很多事,您绝非多疑多虑。”再合上门走了。

      邢天云一走,夜王才将胸中积郁已久的黑血又吐了一口,只觉两眼昏黑,又躺了下去。而脑中还回转着方才邢天云的话:“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信任皇上。为何对此事秘而不宣只是称病不上朝,为何不请宫中御医,而是以内力逼毒,为何又这么怕连累王妃……”是啊,当他发现自己的气息不畅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救,不愿将消息传到宫中,既是因为他不想因此事而使兄弟之间有了隔阂,但他心里清楚,他是托病不上朝是更想静观其变,即便他十万分的不愿意去想事后主谋是皇兄,但难免总有些忌惮。夜王只觉头痛欲裂,何时自己将事情也想得这么复杂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依稀见到他的母妃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字,跟他说孝悌恭亲,他怎么也写不好那个悌字,那一撇总撇得太过,他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但母妃总说无妨无妨,男子汉大丈夫写字就应飞扬旷达一些。但他一直在练习,慢慢地写着,可等他写好字,却看见宣纸上的墨字全变成了泣血的鲜红色,慢慢地晕开,接着整张纸都变成了血红。他惊慌失措地喊:母妃,母妃。却看见母妃的胸口被一箭贯入,浑身是血。而紧接着母妃的脸竟又幻化成了江轻竹,一样被一箭穿胸,白衣上都是血,却还依旧向着他微笑。

      “轻竹,轻竹。”夜王的额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忽冷忽热,手足如虫咬一般,麻痒难当。
      “我在这呢。”夜王迷糊间觉得掌心里有了温暖的感觉,像是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他。他半眯着眼,看见似是江轻竹正对着他笑,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却隐隐又有些期盼,但更止不住倦意,又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次日天亮,而床前正有个小女子支着脑袋迷迷糊糊得睡着,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不是江轻竹又是谁。夜王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秀发。他这一动,却惊醒了江轻竹,只见她双眼微肿,脸有泪痕,显是刚哭过一场,夜王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莫哭,我还没死呢。”

      “谁哭了。”江轻竹似是很生气的样子,怒道:“我们江家只求自保,正巴不得夜王殿下您不在了,我们好得以保全。”她一气便咚咚咚地往他胸口捶去,却终是舍不得下气力,又见他已醒转,不再昏迷说着昏话,心中高兴,连眼底也带着笑意,但又想到他之前赶她走,又不禁暗自恼他,于是打着打着眼泪又流了出来,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夜王见她又哭又笑的,既娇俏又可爱可怜,他曾想下定决心即便再见到她也要如当初般装出的那样严肃冷淡,但此番见到她,却又心中激荡,再不顾及其他,只想紧紧地搂住她,为她拭去眼泪。
      “乖,别哭了。”
      “我哪有哭,你没看见我在笑么?”江轻竹恶狠狠地说道。

      “还说没哭,那先把眼泪抹干。”夜王伸手去搂她,想把她搂上床来,却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双手松软无力。江轻竹见到此状,想及他平日里随手便能抱着她打转,而如今却这般光景,心中一痛,当下趴在他胸口,眼泪更是如决堤之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夜王也觉眼中一热,但终是忍了下去,只是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知道她近日里一定心中很苦,便干脆让她哭个够,只调侃道:“你看看,把我的衣服哭湿了。”

      江轻竹听了此话,带着哭腔说道:“你真小气。”说罢狠狠在他颈上咬了一口,又道:“这是对你那日赶我走的惩罚。”但她一见自己咬得挺狠,都咬出血来了,他的颈间留着她的牙印,当下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他的伤口,问道:“是不是有点疼。”

      “不疼。”夜王答道,只握住她的柔荑,“你还疼么?”
      江轻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像你呢,明明疼偏喊不疼。我疼,我可疼了。”

      “对不起。”短短三个字,却如暖冬回春一般,江轻竹的唇边浮出一缕微笑,明艳若春日里的梨花。夜王原本所有想要装出来的冰冷盔甲都被她的笑容所化解了,所以他微微地翘起嘴角。

      “我要的不是将来或者下辈子,而是现在、此刻。”江轻竹软软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只是怕你会受到同样的伤害。”他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但若我们不在一起,这一切不就都没有意义了。”江轻竹抱住了他,“所以,你再也不许丢下我,不管发生任何事。”

      夜王沉思了许久,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终于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她梳的是双丫髻,穿的是侍女的衣服,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江府的大小姐,或许说我也不再是夜王妃,而是夜王殿下身旁的一个小婢。”江轻竹说得轻松自然。

      夜王却大为震动,“你的意思是……”
      “皇上要的只是江府小姐不和你在一起,不愿你和江府结亲,我爹爹也向皇上申请了和离,但那只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而不是江轻竹呀。”她冲他眨了眨眼。

      “那江府的大小姐呢,此刻人在何处。”夜王的声音已有点哑。
      “她此刻正因夜王殿下你,而气得重病在床,无法见客了。”

      “你如此待我,若我还说要和你分开,便是大大地有负于你了。”夜王牵起她的手,惟愿能如挽手一般挽住时光。
      “嗯,我们说过的,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就是它提醒了我。”江轻竹晃了晃小铜铃。

      叮当叮当——声音清脆悦耳。一如她向他说故事的话语声。

      那日,江轻竹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也是握着那铜铃,心思却飘至了夜王府。薛姨娘和她的妹妹们只冷嘲热讽,薛姨娘在庭院中见了她便嗤笑道:“还以为做了夜王的正妃有多了不起,到如今还不是成了弃妇。当初嫁得风光有什么用哟。”

      若换了平日里,江轻竹会态度温和地回上一两句,但往往正中要害,而这时她心中忧懑,自然无暇顾及和薛姨娘斗嘴。而薛姨娘素来没在她这讨到好,今天见她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心想这大姑娘不行了,相爷将来还是要依托自己那俩貌美如花的姑娘,只觉得自己腰板也硬了,便又大声道:“哎哟喂,多丢人呀。这王妃被王爷打的事情,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我说定是老爷太娇惯你了,让你这般不守规矩,坏了我们江府的门风。”

      薛姨娘那嗡嗡嗡地说个不停,江轻竹心中烦躁,只是晃着那铜铃,又忆起当初誓言,见那薛姨娘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只有眼睛滴溜溜地在转,显是被人点了穴道,而周围却并无人迹。

      “谁。”江轻竹往墙头望去。墙后古树上果然跃下一人,单腿跪道:“属下参见王妃,夜王殿下命我暗中保护王妃,凡是对王妃出手的人都格杀勿论。此人不但含血喷人而且出口侮辱王妃,不如让卑职杀了她。”说话之人正是钱二,他虽是习惯叫夜王主人,但若一遇到外人,倒是说着标准的官腔。江轻竹一瞥,只见薛姨娘已被吓得一直冲她眨巴眼睛,眼泪淌出和脸上的妆都化到了一起,淡淡道:“她也算是我庶母,放了她吧。王爷说的出手,没说出嘴。”

      钱二用脚尖踢起两枚石子,给薛姨娘解了穴,冷冷道:“我们王爷对王妃爱护有加,你若不想死,就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走。”

      薛姨娘正拔腿欲走,却被江轻竹拍了拍肩膀,以为江轻竹又改变了主意,只得勉强摆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江轻竹却只是说道:“姨娘,今日之事,切勿再告诉任何人。”薛姨娘见江轻竹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她身后的黑衣侍卫却是一脸杀气,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后,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回内屋。

      钱二却跪了下去,道:“我这么做王爷一定会怪罪我,但请王妃回去看看王爷,王爷身中剧毒一病不起,那日绝非有意伤王妃而是想让王妃速速离开夜王府。”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但再抬起头时,却已是满脸泪痕,“王爷叫我在暗中保护王妃,但我听赵大哥说王爷连在睡梦中,都唤着王妃的名字,即便主人杀了我我也想请王妃回去看王爷一眼。”

      江轻竹只猜到夜王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故意让她走,却从未想到他已身中剧毒,此刻突闻此事,踉跄了几步,竟一下跌倒在庭中,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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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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