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桃小妖儿

12、纠葛

　　蒋睿轩毕竟不能久留，他在医院一直等到了天亮，禁不住金来喜的再三催促，只得起身上路。临别时，吩咐小旋一定好好照顾小姐。纵是再依依不舍，也必须离去，他相信，若是再相见，他一定紧紧拥住她，践行他的诺言。
　　沉沉睡了几日，程雪曦终于醒来。小旋在她身边睡着了，她的手臂被包扎了起来，还不能动弹，她有些口渴，想叫小旋给她倒点水喝。她这是睡了几日了，昏昏沉沉，不知外面年月。那天是最后一场戏，本来拍完后电影就杀青了，大家还闹着一起庆祝，谁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小旋……”她轻轻唤道，她几日没有说话，声音又是干涩。又是嘶哑。
　　小旋本来就睡得浅，听她一叫唤就醒了过来，她喜道：“小姐，你醒了？你要什么？”她示意想要喝水，小旋便起身去倒。
　　她瞥见枕头边放着一个物件，拿起来瞧，竟是她送给蒋睿轩的香包，她呆了一瞬，拉住小旋问：“这是哪里来的？”小旋说道：“你昏迷的第二天，蒋公子来看过你，是他留下的，说放在你的枕边，让你睡得安稳些。”
　　他来过？难怪迷迷糊糊中，她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遥远又亲近，她努力想要挺清楚他说了什么，却宛若游丝一般，抓也抓不住。
　　“他还说了什么？”
　　小旋摇摇头：“蒋公子在这儿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就走了，我看他是有要紧的事要去做。”
　　她点点头，那必是如此，没想到他会抛下一切，千里迢迢回来看望她，此时此刻，她格外地想念蒋睿轩。
　　“冯先生来了。”小旋招呼着来探望程雪曦的冯默。
　　这几日冯默总是一有空便来医院陪程雪曦，他见她受伤，心中也是疼痛万分。程雪曦朝他淡淡微笑，说道：“冯默，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谢你来看我。”
　　外面的日光很好，蔓延到窗台上枝叶，上面洒着点点晶莹的露珠。太阳的味道透过空气飘散在每一个角落。程雪曦不想呆在病房中，便对冯默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他当然十分乐意，给程雪曦批了件外套，便陪她到医院的草坪上散步。
　　她沉浸在阳光之中，虽然手还不能动，但她的心情却看起来格外得好。
　　陪在雪曦身边，冯默格外兴奋起来：“雪曦，这次这部电影我打算拿去参展，我相信，就凭你在这部戏中的演出，一定能获得影后提名，甚至摘得桂冠的。”
　　她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走。她对冯默说道：“冯默，这么多年，我真的十分感谢你，是你带我入行，是你让我喜欢上演戏，这三年多的时间，我拍了很多电影，这一次，是我最后一部电影，我不会再演了。”
　　她的语气虽是淡淡，于他却如晴天霹雳，他震道：“不演了？这是你的事业啊，你才刚刚迈出最至关重要的一步，现在就要放弃了？”他有些着急，抓住程雪曦的双肩，说道：“雪曦，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这个时候息影简直就是在浪费你的才华啊！”
　　她平静地挣脱他的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守在自己爱的人身边更重要了，你不用再劝我，我主意已定。”
　　他看着程雪曦，阳光下的她露出一丝幸福的笑，他知道这笑是属于蒋睿轩的，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疯狂地嫉妒着那个男人，他的出现毁灭了他对幸福的一切幻想。他终于彻底失去了她。

　　在承暨，蒋睿轩也在严密地部署着一切。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必须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帖。埋炸药的几个方位他已确定好，这一次，伪军的司令部和焦作义司令是他们的目标。这个焦作义是个无耻之徒，明明是个中国人却对日军点头哈腰，反过来欺压中国百姓，苛扣百姓的粮食，放纵手下在城中为非作歹。蒋睿轩早就听过他的恶名，此次是誓要将他置于死地。
　　行动的前夜，他的心头有些惴惴不安，独自坐在书桌前，明天尚未可知，尽了人事，接下来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胡庆忠也难以入眠，筹划了那么久，方方面面都想周全了，只在明日一击。蒋睿轩命他拿些酒来，两人不敢海饮，只用小碗盛了些。
　　蒋睿轩心中感慨万千，说道：“秋风已一起，草木无不霜。兄弟，饮下这碗酒，不论明日是成失败，我们也不负今日的少年意气了！”
　　胡庆忠虽是他的随从，但他们一直兄弟相称，朋友相待，想起明日，自是无法预料的前景，但能与兄弟引刀成一快，他也自觉是生平幸事。
　　夜色渐深，胡庆忠劝蒋睿轩去睡一会儿，他有些薄醺，躺在沙发上，他的思绪突然飘得很远很远，仿佛那还是小时候，父亲教他读书，告诉他要做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是他最喜欢的诗句，他的一腔抱负总在寻找着一个良机。他的这个计划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母亲，她只是以为他出来是办父亲交代的差事，从小，别人总是把他看成一个公子少爷，其实他更渴望成为一名军人，能上阵杀敌，以一敌百。

　　蒋夫人一共就蒋睿轩一个儿子，从小就特别宠他，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她时常找林雅欣过来陪她打牌、听戏。每次林雅欣来都会打听蒋睿轩在承暨的消息，蒋夫人总是笑笑：“雅欣，男人的事不要问得太多，尤其是他在外面做些什么，你不必事事都知道。他们有他们的秘密，我们要了解这一点，才能在他们的心中保有自己的地位。”
　　“那个女人……还住在东园吗？”林雅欣提起程雪曦心中总是有些不痛快。
　　蒋夫人拉过她的手，笑道：“她要住，就先住着，若是我们出言赶她，不是让睿轩难做吗？再说，你与他的这些情意，他断不会为了一个戏子舍弃，等他从承暨回来，再找机会让他送她离开，你又何必出面做这个恶人呢？”
　　林雅欣知道蒋夫人说的全在理，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以前那个沈若玫，已经让她气得发疯，现在又是一个程雪曦，东园是蒋家的地方，而她没名没分，竟堂而皇之在里面住了那么久。
　　蒋夫人今天的手气好，林雅欣坐在她下家，总是输钱给她，让她乐得合不拢嘴，她打趣雅欣道：“还没过门，就这么急着孝敬我了。”
　　林雅欣脸上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