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番外*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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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吧。
而我，从一开始就注定，身为影。
“她是你的主人，记住了。”眼前的人用黑布蒙着面庞，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也像声音一样，没有半点波澜。
“是，师傅。”我像往常一样简短的回应。
影，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甚至也不需要太多表情。
而那边，有着太过刺眼的阳光，太过耀眼的笑。
不可以离开，那是我生存的全部目的。
不可以靠近，那是光的世界，一个我永远不能触碰的世界。
“哎哟。”一声轻呼，女孩跌进了花丛里。
身体一紧，迈出半步，又收了回来。
再起身时，女孩整齐的发髻已然散乱，还零零落落的覆着些花草。仿佛担心被人瞧见，她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即露出安心的微笑。轻轻拾起裙角，继续前进。
我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不似往日在人前的乖巧，这位小主人在无人的时候顽皮胆大，竟敢独自上后山。虽说这里应该没有凶猛的野兽，但也难免蛇鼠虫蚁。
我恨不能上前将她拎回房里，但也只能想想而已。影，不可以暴露在人前，即使是主人。
女孩时不时停下脚步，弯腰，拣起些不知名的野花。脸上露出的惊喜神色，比往日更加灵动。天色渐渐变暗，她终于想起什么一般，开始往回走。我也松了口气。
然而小小的背影突然又一次停住，一动不动，似有几分僵硬。
不祥的预感袭来。
蟒？！怎么可能！
然而女孩惊慌的叫声千真万确，顾不上多想，不让主人受到任何伤害是我的使命。
血，染红了散落的野花。蟒负伤而逃，我的手臂阵阵钝痛。
没什么，和练功时受的伤相比。
半跪下来查看早已昏迷的女孩，没有受伤，也没有染到血。
很好。
长长的睫毛下，还有未来得及滚下的泪珠。仿佛受蛊惑一般，伸出手指。那水珠儿微凉，淡粉色的脸颊。。。很软。
“娘亲，我好象看到了一个哥哥帮我把蛇赶走了。”
女孩的嗓音很甜腻，然而这次言语的内容却让我身体一僵，她看到了么？心跳的频率突兀地加快，超过了以往。
“可是小绿她们都说没看到，婉儿明明。。。”
“婉儿。”温柔的女声打断了童语，“婉儿有守护神哦。”
女孩忘记了自己的话，睁大眼睛。
“只有幸运的好孩子才有守护神呢，他会保护婉儿永远平平安安。”
“真的吗？”女孩笑了起来，“那婉儿要好好谢谢他，对了，我要和他做朋友！”
美丽的妇人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她的眼，似乎正看向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会的，夫人身体纤弱，不曾习武，这种距离不可能发现我。
只是那双若有所思的温柔眸子，却不经意地刻入我的心底，就像。。。母亲。
时光缓慢流逝。
夫人已病势多年，她也变化不少。变得温婉，变得沉默，变得。。。美丽。然而只有我知道，她会在夜间悄悄流泪，会在人后露出倔强的眼神。因为我，是她的影。她，是我永远的主人。
即使如此，发现她偷偷独自离开，我也无法不吃惊。她从未独自离开过落日城，何况是这样的深夜。而原因，竟是为了反抗城主的命令，逃婚！
黑夜中，纤细的身影并不起眼。我，像以前一样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心中却远不像表面的平静。
应该阻止她么？
。。。不，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她的安全而已，不该干涉其他。
这样告诉自己，我轻轻跟在她的身后。
城主会大怒吗？师傅，是否会认可我的决定？这一切都并不重要，我的主人，只有她而已。
默默跟随，消除一切可能的危险与阻碍。
误入秋水宫，结识了那样一群人，与传言截然不同的秋若水，以及那美得妖异的少年，究竟是福是祸？也罢，至少她的脸上，有着笑容。那自从夫人逝去之后，我再没有见过的，出自真心的笑容。
然而命运，是个循环的圆。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起点。
落日城，似与从前无异。婚约也是。
身份第一次暴露人前，使我有丝恼怒无措，当然，这些并不会表现在人前。
“你不想帮婉儿吗？”女人大剌剌地笑着，仿佛吃准了我的软肋。
“。。。我的责任只是保护她的安全。”藏住心中的不愉以及别样的情绪，我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
“我相信你可以永远看守着她，不让她的身体受到任何损伤。不过，你也能让她的心不死吗？还是说，只要身体无恙，成为行尸走肉也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我的责任只是保护她的安全。可是脚步为什么忍不住停滞？重得连一步也迈不下去。
只能选择投降，因为不想再看到她寂然的神色，沉默的泪水。与任务无关，只是。。。一点私心。
谁能预料，唯一的一次私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仅仅是离开了半日，在这一生中，仅有的离开她的半日！
血液，如沸腾般不受控制。
视线中不再有她，我又何去何从？师傅的教诲，毕生的使命，全部忘却，眼中只有她冰冷沉寂的容颜。
一丝轻微的吐息，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随即猛烈跳动。
"你是。。。"她微微抬起的视线触碰了我，带着茫然。而我，只能呆立当场，失去了反映的能力。
好在当时混乱的场面，让我能暂时清理自己的心绪。当银色的剑锋逼近，我下意识地档在她身前。对了，只要保护她而已。
面前的敌人远胜以往，我难得地感觉吃力，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袭来。不容多想，尽一切努力，消灭威胁到她的东西。
好不容易险胜，对方竟露出一丝微笑，用那唤醒我记忆声音轻道：“你，长大了。”
。。。师傅？
这一夜，所经历的变故，所得知的真相，远远超过已逝的二十年。
师傅微笑着告诉我，城主接受了王族没落的现实，影，已没有必要存在。
我。。。已没有必要存在？
。。。没有必要存在么？
“你是。。。”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而我，只能笨拙地站着，不敢转身，不知回头。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影是不需要名字的，而现在连影本身，也不需要了。
“你没有名字吗？”她轻轻绕到我的身前，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与往日远远看着，是多么不同。
我默默摇了摇头。
“那。。。我叫你翼好不好？”她小心地探问。
我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看到她的脸庞慢慢染上嫣红。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以前就。。。那个，你说你没有名字，所以。。。”她慌乱地解释，嫣红层层加深，像雨后醉人的海棠，“我是说，如果你不讨厌这个名字。。。”
“谢谢，这个名字很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丝笑意。
她停止话语，也微笑起来，慢慢向我伸出手。
纤细白皙的手，仿佛光之世界的邀请，让人觉得眩目。
忘记一切吧，只顺从它的牵引。
从今日起，我，是翼。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番外*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