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桃花落》清醒悸

6、第五章

　　鸡永远学不会鸭的语言，木偶永远体会不了土偶的悲哀，正如我永远也理解不了楚望诡异的态度。

　　楚望每日都来酒馆喝酒，女儿红、桃花酿交替着点，每日一壶，非常符合桃花所说的养身之道。点了酒就开始慢慢喝，有一句没一句地问我一些诸如天好不好啊，酒馆收入好不好啊之类的问题，然后突然冷不丁来这么一两句：“桃花老板离开那么久，没有写信回来么？”“老板娘和桃花老板是什么关系？”……

　　唉。桃花老板，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名字充满了风情和暗示呢，好像是个美艳女人的名字，而且这个女人大概还是经营风月场所的。

　　“没，老板从没写信回来。”“我原是这镇子上的人家，父母双亡便被老板收留。”……

　　“那么老板的身份？……你不知道么？”楚望嘬吸了一口桃花酿，慢悠悠地抬头，然后便是定定地看着我，好像我有动机欺骗他一样。

　　唉……奇葩啊。。。楚望，真的是奇葩。关于这个问题，我记得你每三天都要问一次的吧。我都说了多少次不知道了？你这厮性格还真是敏感纤细啊，难道吃准了我会骗你么？我骗你是有糖吃么！？

　　“呵……老板娘，你可知道翠微门？”

　　啊咧？翠什么东东微什么门？！没听说过。

　　我摇头表示不知。

　　“呵……”楚望不再答话，继续抿着酒，把高深莫测演绎到了极致。

　　“晚照姐姐！”舒姝笑咪咪地跳进来，这小姑娘是对面酒楼老板的独女，十六岁，看着她的时候，有时觉得心酸——她父母双全，也和我一样是独女。想当年如果我听娘亲的话不相信男人那张嘴（茶馆说书的），我父母也不会那么早逝世，说不定这时候我的女儿都快要出阁了吧。不会像现在这样当个二十二岁的大龄未婚女，孤苦伶仃，还空等着一个喜欢别的女人的男人，我这是抽什么风喂。

　　“晚照姐姐！晚上到我家吃饭去吧，我老爹老娘想谢谢你送他们桃花酒酿啦！”小姑娘活泼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弹来弹去，格外突兀。然后她猛然间住了嘴，脸涨得通红。因为她看见了坐在店里喝酒的楚望。

　　嗯~果然是、春天了啊。舒姝小丫头春心萌动啊。

　　所以说爱情什么的实在是个很诡异但现实的玩意啊。舒姝放着笑过那种偶像型不迷恋，非要喜欢楚望这种事业型。果然多金外加事业有成也是男人的魅力之一啊。比如桃花，虽然是个体户但也算个小老板。比如楚望，年纪轻轻就当了捕头还是京里调来的，升职的可能性大大的有。而笑过这厮空有一身才华却只是我店里打杂的兼我的私人厨子。这就是差距和对比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向笑过投出了同情的一瞥。笑过显然是看明白了。因为他冲我翻了个标准而华丽的白眼。他的表情很明显的表达了他的思想感情——他嫌弃我。

　　“楚大哥~”舒姝脸红红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也是个话本迷，之前甚至迷上了龙阳君。每每看见了美男，我会流口水拼命盯着人家看，没办法，不要钱不看白不看喂；而舒姝这姑娘一般会想象什么类型的男人可以配这个美男，总之，知道人家不断袖，她一定会长吁短叹惋惜半天。看来什么锅得配什么盖，一物能降一物，断袖控遇到腹黑男，果然很黄很暴力。楚望这货居然强大到能粉碎了舒姝的价值观和审美观，何其可怕啊。

　　楚望温和地笑了：“舒姝妹妹，你怎么不请我？”他看着舒姝的眼光都是温和到化成了水一样，真是看不出来啊。

　　舒姝脸更红了，姑娘啊，你跑到我这儿来蹭米酒喝蹭五香豆吃的时候都不红脸的喂。好吧，这姑娘的厚脸皮在爱情面前终于被凿穿了。依稀想起了话本里的一句话：“为、了、爱、情。就算你毁我容……也是值得的。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实在太肉麻了，好歹考虑一下老板娘我易碎的琉璃少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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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舒姝家，舒姝爹和舒姝娘坐在那里满面笑容，打量楚望的时候属于正宗的丈母娘看准女婿的眼光，越看越满意了。我哆嗦了一下，觉得舒姝好像立刻就要被她爹妈打包送给楚望一样。

　　舒姝爹这时咳嗽了下：“咳、咳。晚照啊，你怎么到了这个岁数还不想着嫁人呢？一个姑娘家，硬是把终生大事耽误了多不好啊？”

　　舒爹爹，你可否不要因为觉得自己女儿终生即将敲定就热衷于替别人瞎做媒好不好？果然是人上了年纪个性就比较三八……

　　我嘴角略略提了一下：“舒前辈，我目前还没有嫁人的意向。”

　　舒姝娘立刻把眼睛瞪大了：“小照啊！这可不能啊。女孩子一个人过不是那么轻松的喂。你不是还没嫁给你那个老板么？你们应该也没有婚约的吧？那还等什么啊。女人老得快的。谁还能年轻一辈子啊？”

　　我尴尬地笑笑，是，我没有桃花的任何约定。我甚至知道桃花喜欢的可能不是我。我这么等还能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还不如试着嫁人呢。

　　“舒前辈，如果我要嫁人的话，您有合适的人选么？”

　　“额……这样吧。镇上的李员外家去年没了夫人，正巧要娶个填房，我给你说说？”

　　死了老婆的李员外，也是，我这样的没得挑，也就四十几岁的老头子比较适合了。那老头也算个比较不花的，家里又不算太落魄。再者说了，我开门做生意那么多年，闺誉这种东西在外人眼里还能剩下个一两成么？

　　“好，就这么说定了。谢谢舒前辈了。若是事成，我一定重谢。”

　　我一抬头就看到楚望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看你妹。舒姝则是目瞪口呆，半饷才说：“晚照姐姐，别嫁那个老头，桃花哥哥多好看啊，你就再等等他……”

　　然后她突然闭嘴了，我知道肯定是舒姝娘踹了她一脚或者捏了她一把。

　　是啊。二十二岁还能嫁出去么？这个……不好说了。能嫁得出去都得谢天谢地了，老头不嫌弃我老就很不容易了。等桃花？我要等多久？等到牙齿掉光了还可怜兮兮地守着酒肆，守着那点可怜的念想么？女人确实是老得快啊。

　　笑过从上饭桌就一直没有说话，他正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遇到我尴尬连句调侃都没有，这次还真是反常啊。他还能同情我？嘁。就算我家桂花糕都同情我，他也不会同情我的。

　　接下来，在一阵沉默中吃完饭，众人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天色已经很暗，到了酒肆，笑过终于又讲话了。但是只一句话就让我如雷劈一般怔住了。

　　他笑眯眯地说：“晚照，我娶你吧。”

　　四分之三柱香后，我回过神：“不用太同情我。我这样的嫁给四十岁向上的人当填房已经很好了。”

　　“不是同情你，”笑过转过头，笑得很欠揍，“只是同情那个娶你的老头而已。再说了，你带着你的酒肆嫁过去，我就是那老头的伙计，那老头如果觊觎我的美色我怎么办？”

　　“不会，”我面无表情，“这酒肆不是我的。你也不是我的伙计，我出嫁了我会趁空多酿些酒，酒肆就拜托给舒姝家照顾，你那时就圆满了，可以彻底脱离我。我嫁到别人家就不用厨子了。你没地方去可以继续去出卖色相打着半仙的名号招摇撞骗。”

　　我只知道我此刻心情格外不好，笑过这厮还没点眼力见儿地惹我生气。这酒肆是桃花的唯一留下的东西，我已经决定不再为了我那已经碎成饺子馅儿的少女心守护那段失败的暗恋了，但我还要守住我那暗恋对象桃花的财产。

　　“秦晚照。你就嫁我呗。我无所谓啊。我娘亲也比我爹大两岁。我不嫌你老的。我今年二十一岁，家在离镇，就是在长江边的宅子。我很善良的，再说娶你也不会太无聊。”笑过尽量让他自己显得有诚意一点。但是我发誓他的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于是，我趁其不备飞起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前半部分很忧伤，后半部分很绮丽的梦：不知道怀着怎么样的情绪，我去了长江边，然后一步步涉水向前走，江水没过脚踝、膝盖、腰身、胸口、脖子……然后一个浪打过来，就没了顶。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只知道脚触不到土地，在水里挣扎一会儿。然后淡定地等死。有什么在水里抓住了我的衣领，然后把我往回拽。我勉强睁眼，只看到了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上了岸，有人一直按压着我的胸口，我咳出几口水以后，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双闪着光的桃花眼。生的喜悦包围着我，我只觉得这双荡漾的桃花眼真真是比那三月里最标致的五瓣儿桃花还漂亮。

　　我靠啊，春梦。

　　梦醒以后，一睁眼同样看到了一双闪着光的桃花眼。

　　桃花眼叹了一口气说：“哎哟喂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好歹也是救过你一命啊。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我疑惑地看着他。笑过露出一个荡漾的笑容：“刚才嘛。”顿了一下，他说：“在梦里啊。”

　　我惊得一个翻身就掉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