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的日常》落日蔷薇

2、PART.2

　　PART.6
　　因为师娘的一个问题，舒楚楚好几天不敢面对她，上游戏尽量避着师娘；除了广播站里必要的接触之外，在学校里她也不再跟随着程沐风的身影。
　　三年的自动寻路如同陈年陋习一般，突然间要改变，总让人伤筋动骨地疼。
　　周末的夜晚，她刻意放下一切，和舍友在外疯玩到了半夜才回了宿舍，这个时间，师娘没有等到她，该下线了吧。
　　舒楚楚如此想着，忍不住还是上了游戏。
　　【系统】玩家“风动”邀请您加入组队。
　　舒楚楚有些傻眼，师娘竟然这个点还在线。
　　【队伍】墨小欢：师娘好。这么晚你还在线呢？
　　【队伍】风动：嗯，在等你。
　　【队伍】风动：你最近怎么了？
　　舒楚楚眼皮一跳，师娘应该是感觉到了她的反常，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队伍】墨小欢：我怕妨碍你和师父。
　　她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队伍】墨小欢：师娘，师父最近有点疲惫，你多陪陪他噢。
　　舒楚楚只想着尽快扯开话题，便神使鬼差地打了这话出来，她最近在广播站里遇到程沐风，舒楚楚总会在他的眼睛下面看到淡淡的黑青，他偶尔抛给她的眼神，也不像过去那样意气风发。她有些心疼，却帮不上忙，便希望师娘能多关心关心他。
　　【队伍】风动：……
　　【队伍】风动：你见过他？
　　舒楚楚看到师娘的问题，才想起游戏里她只是“墨小欢”而已，并不是现实里认识“尘上嚣”的人。
　　【队伍】墨小欢：没，前几天听帮里人说的。
　　她手忙脚乱了打了几行字，又删掉，再打进去，好在网络对面的师娘，看不到她此刻的慌乱。
　　【队伍】风动：墨小欢，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
　　队伍频道里深蓝的字闪过，刺得舒楚楚眼睛生疼，等她在心里咬文嚼字地想着要如何回复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啪”一声脆响，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舒楚楚发誓，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感谢过停电这件事的发生。
　　只是，在屏幕暗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一句深蓝的字划过她的眼窗内，但她来不及看不清师娘写的是啥。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舒楚楚做了一个决定，离开游戏，忘记程沐风。
　　有时候，离开也是种成全。
　　成全他们，也成全自己。她有些累了。

　　PART.7
　　如果没有进游戏，舒楚楚也许仍旧蠢蠢的暗恋下去，一直到程沐风毕业离校，又或者她鼓起勇气在现实里对他告白，然后接受失败的现实，这两种都不会伤害到她的师娘。
　　那个疼爱她的好姑娘。
　　“舒楚楚！舒楚楚？”
　　清冽的声音如风过耳，属于程沐风。
　　“啊？！”舒楚楚回了神，今天是广播站的例会，她坐在了最后一排，正躲避着台上程沐风的眼眸。
　　“于瑶声带小结，没办法主持了，舒楚楚，你顶上！”程沐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舒楚楚一下子清醒了。她虽跟着程沐风进了广播站，但因为声音太过软糯，咬音老是卷卷的，因此被分派了节目编辑的工作，程沐风的这个决定，让她傻眼了，而于瑶的节目，正是和程沐风搭档，在每个周六晚上十点开始的，广播站一周里的最后一档节目——《心路》。
　　这节目还是她亲手策划的，是档和校内学生互动的节目，每期一个主题，会读些听众来信和论坛留言，挺受A大学生喜爱的。
　　“这几天晚上，你都来站里找我，我给你特训普通话发音。今天开始。”程沐风似乎看穿了舒楚楚的想法，不容置喙地开口。
　　舒楚楚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从今天到周六，足足六天时间，她都可以和程沐风，这对以前的她来说，是件值得全宿舍庆贺的事，但现在，她却想逃走。
　　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中国式好师娘！

　　PART.8
　　“别走神，一走神卷舌就特别严重！还有，背打直，别弯！”程沐风拿本子卷成筒状，朝着舒楚楚的头顶轻轻敲了下去。
　　舒楚楚像被电了似的马上挺直了腰板。
　　她已经连着五天在跟着程沐风练普通话了，他是个严厉的老师，训起她来并不留情，但教她的时候也毫不藏私，但他教课的方式，太让她脸红了。
　　程沐风教普通话的方式十分特别。
　　“张嘴，跟我读——棱，不是——人，舌头别卷。”程沐风右手捏了根细长的棉棒，命令舒楚楚张大了嘴巴练习，每每她读错音时，他便用棉棒点她的舌尖，示意她纠正。
　　舒楚楚每一次，脸都要红成大蕃茄，但程沐风的表情特别严肃，严肃到让她觉得如果自己因为羞涩而练不好普通话，就会辜负他一番心血，还会影响广播站的工作，所以她逼自己认真。
　　“眼睛别到处瞄，看着我！”程沐风又一次喝道。
　　训练的时候，舒楚楚不敢看程沐风的眼，因为他眼眸里的波澜会让她沉溺其中。
　　可今天程沐风似乎特别严厉，不肯放过她。
　　舒楚楚迫不得已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眼神回到他的脸上。
　　这一望，她便望见了他瞳仁中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微张的唇还半咬着他手中棉棒，就那么僵着，有些可笑，也有些她自己都没见过的美丽。
　　他靠得特别近，近得她能听得他浅浅的鼻息，他动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温热的气息却拂过她的脸颊，烫得她颊上像火烧一般。
　　“舒楚楚。”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那名字似有烫耳的温度，舒楚楚呆呆的，只看到他瞳仁里越来越靠近的自己，等她意识到程沐风的靠近时，他的唇已近在咫尺。
　　舒楚楚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孤独身影，她猛地站了起来，程沐风的唇，从她的脸颊上擦过。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舒楚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她从没想过程沐风会是个脚踏两船的男人，这比失恋更让她难过，他明明在游戏里已经有了一个好姑娘，却在现实里对她突然亲近起来。
　　舒楚楚一路奔回了宿舍，上了游戏，点开好友栏，师娘不在，舒楚楚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失落。她想与师娘告别后离开游戏，不，不止游戏，她决定离开广播站，再也不见程沐风。
　　舒楚楚整理了人物上的所有物品，准备寄送给师娘，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上面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是师娘专门收集或者打造给她的。
　　她点开邮箱，原本空荡的邮箱里，有一封信，来自她的师娘。
　　随信附了一只七彩羽翼的月凤坐骑，全服的稀缺物品，师娘知道她口水了很久。
　　“小欢，生日快乐！”
　　那是师娘信里的留言，她竟然记得舒楚楚的生日。
　　舒楚楚看着这坐骑哭得稀里哗啦。

　　PART.9
　　第二天周六，游戏里会刷出周末日常任务来。
　　那是个跳山打怪的任务，任务完成之后会得到馨语花的奖励，集齐一百五十朵馨语花，就可以换到一套特殊的外观，那是一身靓青如墨画般的衣裙，特别衬师娘的人物。
　　临别在际，舒楚楚想将这身外观送给师娘，虽然这外观不比月凤坐骑价值高昂，但却是她唯一可以凭现在的能力努力去得到的。
　　离一百五十朵馨语花，她还差三十朵，但一次任务只能拿到十五朵，这周来不及完成了，她不想拖到下周，便想了个办法。
　　找情缘！只有情缘值达到九十以上的两个人，做这个任务可以得到双倍的馨语花。
　　舒楚楚当机立断，把身上值钱的材料全都给卖了，在拍卖行里买了一大堆加情缘值的道具，然后找了帮会里唯一和她有些交情的玩家半敛残风帮忙。
　　把意思说明之后，半敛残风很乐意帮她这个忙。
　　【世界】玩家“墨小欢”对玩家“半敛残风”施放燃情烟火，情燃一刻，缘系三生。
　　【世界】玩家“半敛残风”对玩家“墨小欢”施放燃情烟火，情燃一刻，缘系三生。
　　……
　　顿时间，世界频道之上刷过许多条墨小欢和半敛残风的情缘消息，为了能刷到九十的情缘值，墨小欢买的都是会全世界公告的大情缘道具。
　　这一下，人尽皆知。
　　正在副本里带团下副本的尘上嚣看到这信息后，在怪堆里呆了十多秒，然后全团覆灭，尘上嚣却头也没回地复活回城。
　　师娘上线。
　　【私聊】风动：你在做什么？
　　【私聊】墨小欢：啊？找情缘做任务呀。
　　舒楚楚正放烟花放得正欢，忽然看到师娘信息，有些惊愕。
　　【私聊】风动：删情缘，快点！
　　这样霸道的口吻，不像师娘语气。
　　【私聊】墨小欢：为什么？
　　【私聊】风动：你喜欢的人不是半敛残风，是程沐风！
　　【私聊】墨小欢：师娘，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今天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师娘还是知道了她的小心思，舒楚楚又羞又愧，匆匆打完一句话，直接按掉了电脑开关。
　　还是，不要再见了。

　　PART.10
　　周六夜晚十点，广播站一周里的最后一个节目如期而至。
　　舒楚楚端坐在播音室里，紧张地望着桌上话筒，这是舒楚楚第一次做节目，也是最后一次，做完这期，她就准备辞去广播站的职位。
　　“别紧张。”程沐风坐在她的身边，声音如往常般冷静，昨天发生的事，没有人再提起。
　　舒楚楚咬咬唇，平复着内心的紧张。
　　简短温馨的开场过去，程沐风开始说话，清冽的声音像在和她闲聊一般，舒楚楚恍惚间像回到了初见那天，他带着她走过偌大的操场，也是用这样的声音语调介绍着A大的校园，让她忘记了惶恐和不安。
　　舒楚楚配合着程沐风开口，虽然还有些紧张，却渐入佳境，程沐风给她个嘉许的眼神。在切入歌曲的空隙，他忽然拿了张纸给她。
　　离节目结束还剩五分钟。
　　“你来读这封听众来信吧。”程沐风的眼神灼灼，不似往常温柔。
　　舒楚楚一眼就看到那信里的字迹，正是出自她的手。那是她在进游戏之前，写的一段话，那个时候她想不出告白的方式，便打算借着《心路》的节目，以听众的身份给程沐风写一封关于暗恋的信。
　　莫非是她在宿舍整理节目资料的时候，不慎夹进去了？《心路》这个节目的策划和资料一直都是她在负责的，若是这样，会到程沐风手中，一点也不奇怪。
　　那信里面描述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和这三年来的隐秘心事，虽然不是属她的真名，但程沐风一看也知道是在说谁。
　　舒楚楚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单薄的纸张在她手中似有千钧之重般，她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歌曲唱到尾声，声音渐歇。一只手伸来，抽走了舒楚楚掌心的信。
　　她隐约听到一声轻悠悠的无奈叹息。
　　“下面是一封匿名的来信，写信的同学向我们说了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程沐风开始缓缓念起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读信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留在信纸之上，而是落在了舒楚楚的脸上，这封信，他看了很多遍，已经看到会背了。
　　“她在信里问我，能否给她勇气，我想告诉她，我……”
　　舒楚楚在他说完之前，忽然劈手抢过了那封信，撕得粉碎。
　　“程沐风，我不喜欢你，不要自作多情！”
　　节目还没结束，舒楚楚的声音传遍校园。
　　程沐风的眼，彻底冷了下来。

　　PART.11
　　程沐风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舒楚楚的，似乎这段感情的萌生，都源于生活里点点滴滴的相处，就像无孔不入的流水，等到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时，那流水已经将他包裹。
　　她像他遇到过的很多少女那样，追逐过他的脚步，像小兔子一样紧张兮兮跟在他后面，每次他转头时就会她就会把身体藏起来。
　　这是个无聊的游戏。
　　但后来为什么他默许了？
　　程沐风把被舒楚楚撕碎的那封信一点一点粘起来，看着信上的字，冷凝的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每一次义无反顾的举动，都带着点侠女风范。广播站的栏目会议之上，她是唯一一个敢站起来大声反驳他的人；她通宵赶一份栏目策划书，然后在策划会上把这策划书狠狠扔到当时嘲讽新人的老DJ脸上；她跟着他上心理学选修课，最后她成了那门选修课里成绩最好的人……
　　这些和她是否爱他无关，她很努力地爱，却也很努力地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该做的事。在她为他做过的这许多傻事中，她没有浪费过她的生命。
　　所以她的眼睛永远明亮充满力量。
　　而他，渐渐开始欣赏起她的勇气和爱情，然后……爱上！
　　可现在，她却因为一个虚拟的师娘，当成全校同学的面说——程沐风，我不喜欢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仍旧是勇气冲劲十足的姑娘，只不过这一次，这勇气用在了拒绝他身上。

　　PART.12
　　舒楚楚一夜之间在校园里声名大噪，坏事传千里，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她的糗事。
　　那夜过后，她就没再上过游戏，也没再去广播站，更没见过程沐风，宿舍的妹子说他来找过她，但舒楚楚一直躲着他。
　　学校食堂很是拥挤，舒楚楚打了饭菜却毫无食欲。
　　“听说了吗？有两家排名五百强的大公司都在抢程学长，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哟？”隔壁桌的妹子八卦的声音忽然落入她耳中。
　　“嗯，好像已经敲定其中一家公司了，听说那家公司是他女朋友的城市，啧啧，真是看出来程学长这么痴情。”有人应和着。
　　舒楚楚低了头，几乎要埋进菜盘里，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她拼命眨着。
　　程沐风是要去找师娘了吧，那个美好的姑娘值得他一辈子好好珍爱。
　　忽然间，一个东西轻轻敲到了她头上，她抬头，有些迷茫地看去，泪水迷糊的眼里出现了程沐风的身影。
　　“你别说话了，听我把话说完吧。”程沐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舒楚楚，你以为没有我的同意，帮会的人会加你入会？你以为你打探了一圈我玩游戏的事，我能不知道墨小欢就是你？还有，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那么轻易就跟到我的行踪？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舒楚楚傻眼。
　　“你的职业是剑侠，风动的职业是药仙，正和你搭配，所以我才特意拿这个号来带你。尘上嚣那个号，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玩的，还有宿舍里的几个兄弟，所以我从来没用那号和你说过话。”程沐风似乎怕舒楚楚又犯傻跑掉，说得又急又快，“至于情缘，你进游戏时正逢七夕情人节任务，兄弟们要拿任务奖励，就把尘上嚣和风动这两个号结了情缘。”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舒楚楚心头狂跳。
　　“我说了，但你下了。全校大停电！往后每次我想跟你说，你就给我逃走，还在游戏里找情缘？”程沐风很无奈，“还有，你和你‘师娘’说我憔悴，那段时间你总是半夜上线，我为了见你，能不憔悴吗？你这个二货！”
　　“那是……想给师娘送套馨语花外观。”舒楚楚弱弱地解释着，心头却有些雀跃。
　　“这个，是我在现实里送你的生日礼物，虽然晚了，但……生日快乐。”程沐风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她手中。
　　舒楚楚打开，那是一份工作offer，工作的地点是舒楚楚的城市。
　　“你在等最佳的时刻告白，我也在等最好的时机，我希望给你最安稳的爱情，你曾说你毕业后要回家，所以我计划拿到这份offer再告诉你。可差一点，我就错过了你……”程沐风有些懊恼地看她。
　　爱情并非他盘算计划好了一切，就能水到渠成的故事，它不是一个任务，也不是一个BOSS，靠攻略靠装备就可以通关推倒，他们总想让这场告白毫无意外，却不知在感情里，最大的意外就是他们本身。
　　“舒楚楚，我爱你！”
　　“什么？你饿了？呃，吃我这份饭……”舒楚楚还没缓过神，她还在为小小暗恋伤神，可他却已经想到了遥远的未来。
　　程沐风伸手，揉揉她的头，缓缓开口——
　　我会在你的城市等着你。
　　所以，请你毕业了就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