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我是路过的》寂离

24、二十四 稚子何辜？

　　五日后。

　　“我又晕过去了？”
　　“难为你还有自知之明！”
　　“袁少侠他们……”
　　“管好你自己吧！”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闵子华想多说两句多问两声，却身不由己。倒不是蔾芦又药翻了他，而是他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就感到胸口发闷，喉头阵阵腥气翻涌，怕是一张口就要呕出血来。而蔾芦呢，这五天翻遍了附近的山头，也没找到顺手的药材，只能勉强保住闵子华的伤势不恶化，心情不好，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闵子华那些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问话。

　　这五天，蔾芦几次都想干脆把闵子华扔到一边自生自灭，却都在走到门口了又返了回来，然后一边哀怨自己的伟大无私，一边认命的继续给闵子华这个大麻烦疗伤。好不容易闵子华醒了，睁开眼却问的是袁承志的事情，蔾芦就感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再一次升起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念头。

　　蔾芦不是不清楚闵子华受的教导跟她不同，何九教她的是自保，是远离是非；而闵子华从小被灌输的只怕除了行侠仗义还是行侠仗义，会关心袁承志等人的安危也不是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是闵子华刚转醒，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不关心蔾芦累不累，全心扑倒一个所谓的正义之士身上，是不是太‘成全大我，牺牲小我’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闵子华稍微有了些力气，精神也好了点，头脑也不像刚睁眼时那么胡乱，便看出了蔾芦的不悦。
　　“何姑娘，你……你累了吧，不如去歇歇？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罢了，”见闵子华说了软话，蔾芦也不想一直拿轿儿，要不倒显得她小气了，“下次你要做什么直接跟我说，我还能不给你解毒不成？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权当不认识你，由着你自生自灭！”
　　“是，是，这次是我一时心急，是我错了，何姑娘……”闵子华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最后一次，以后你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咱俩就分道扬镳！”

　　闵子华连忙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纳闷，什么时候他跟蔾芦还牵扯到‘分道扬镳’这种事了？他俩好像真的还没那么熟吧？不过一想到这段时间跟蔾芦的朝夕相处，再想象一下没有蔾芦跟毛球胡乱玩闹的日子，闵子华立刻把疑惑给压倒心底，打算一辈子都不去触碰，然后乖乖的听蔾芦讲述五天前发生的事情。

　　那日闵子华晕过去之后，蔾芦没有马上离开，闵子华的块头太大，蔾芦一个人搬运起来一来麻烦，二来闹出的动静也会很大，很容易被发现。所以蔾芦给闵子华塞了一颗吊命的药丸之后，让毛球看着，自己则一路跟着袁承志等人，替闵子华看看事情的结局。

　　树林外，袁承志温青青几人跟官兵打得不可开交；树林内，刚刚撤走的群盗也跟官兵遭遇，交上了手。很快，两路人马就碰上了头，袁承志稍微观察了一下就做出了帮盗匪打官兵的决定。于是两路合成一路，跟官兵厮杀起来。

　　原本群盗已经被官兵打散，袁承志这一加入，立时结了他们的窘困。或许是见突围有望，本已疲惫不堪的群盗又来了力气，配合着袁承志的命令将官兵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冲杀了出去。

　　蔾芦没有久跟，在见到袁承志等人脱险之后便返回头去找昏迷不醒的闵子华，后来到城里买药时才知道，那场战斗远远没有结束。袁承志等人突围以后，并没有立刻撤走，而是打了个埋伏，不但劫了朝廷的漕运，还救出了不少袁承志父亲的旧部。

　　“什么，你说袁少侠是袁督师的公子？”激动之下，闵子华甚至忘了身上的伤，急急忙忙撑起身子，结果才起来一半，就一头栽倒。
　　“别动，你还要不要命了！”蔾芦三步两步走到床前，又给闵子华把了把脉，才回到桌子前坐好，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袁承志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又不是你儿子，至于那么激动吗？”
　　“你们妇道人家不懂……”
　　“呸！什么妇道人家，姑娘我还没过双十呢！”闵子华内伤严重，蔾芦不想前功尽弃就不能随便下毒，只能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次闵子华还真冤，妇道人家这话说的人多了去了，偏蔾芦不爱听，总觉得是诋毁了她，“不就是袁崇焕么，被当今皇帝给冤杀的那个。如今天灾人祸，世道混乱，被冤杀的人不计其数，要是算账的话，这帐算得过来吗！”

　　“所以才说你是……你是女孩子家，不关心国家大事，”闵子华闪了闪神，总算没再把妇道人家给说出口，“袁督师为朝廷抗击鞑子，保我大明疆土，却被奸人所害，最终竟然是死在里通外国的罪名上！怎能让人不恨那崇祯皇帝昏庸无能！你看看现在鞑子猖狂到什么地步，连中原武林都不放过，那太白三英不就是被他们给收买，才……才差点让我铸下大错？若是袁督师还在世，哪由得他们这样肆无忌惮！”

　　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在蔾芦看来并不是有多么严重的事情，那些离她都太过遥远。而闵子华口口声声讨伐的鞑子，她也几乎不为所动。其实现在中原还不是有几路人马都挑起清君侧的大旗造反，闵子华袁承志等人之所以对满清耿耿于怀不过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否则怎么不见他们去讨伐李闯，反而话里话外都在支持？

　　蔾芦自小就在夷族成长，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汉人还是夷家女子。从云南出来一路向北，却没少收到汉人对她的白眼，没出几天就逼得她不得不换了衣衫，扮成中原女子的模样。所以蔾芦对闵子华等人对所谓鞑子的咬牙切齿刻骨仇恨并不能够太理解，反而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看在闵子华重伤的份上，没有出口反驳。

　　闵子华既然醒了，很多蔾芦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就有了眉目，比如说药材。仙都派好歹在江湖上算是大派，难得在这种偏远地方也有人常住，闵子华托客栈掌柜的送了封信，药材消息什么的就源源不断的送上了门。

　　闵子华伤势稍有好转，就迫不及待的找来了门下弟子打听那天发生的具体事情，毕竟蔾芦说的还太笼统，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不少新鲜事来。

　　“茯苓首乌丸？”蔾芦眨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华山派的归氏夫妇就是因为这个药丸恰巧跟袁少侠碰上，帮了他不小的忙的，所以我就想问问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归氏夫妇都心动？”闵子华对归氏夫妇没有多少好感，总觉得这两人太霸道了些，只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归氏夫妇在江湖上地位也不低，能让她们不顾身份地位打劫官兵的东西，到底有多稀奇？

　　“这算是什么好东西？”蔾芦简单询问了一下这个所谓的‘茯苓首乌丸’的配方，失笑出声。
　　“怎么说？”
　　“就说你们没见识，以为送给皇帝的东西就是天下第一的。还古方？那方子我也见过，说是起死回生倒也没错，可惜方子只是一半，效果也只有一半，能够起死，回生么……”
　　“回生如何？”
　　“倒也不是不能生，只是这半副药方太过霸道。一丸茯苓首乌丸下去，再弱的身子都能很快见好，两三丸也无所谓。可是长期下去或者一次多吃几丸，把这辈子的精力潜力都提前给预支了，那么服药这人死倒是死不了，可是这辈子也要疾病缠身了。”

　　闵子华对蔾芦的话一直都是深信不疑，这次又恰好是蔾芦擅长的事情，自然也不例外。听过蔾芦的解释之后，闵子华就开始犹豫要不要通知归氏夫妇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去寻药。可是转念一想，归氏夫妇，尤其是归二娘向来不听人劝，他又跟袁承志有过过节。一个不好，以为他故意阻拦两人为爱子寻药，被记恨上，落得跟袁承志身边那洪胜海的下场岂不是自找罪受？

　　见闵子华接连几天都失常发呆，连蔾芦往汤药里多放了几把的黄连都没察觉出来，蔾芦再也忍不住，捏着毛球的小脖子，将毛球尖锐的牙齿抵到闵子华的脖颈上，逼问出了闵子华的烦心事。
　　“你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药还没影儿呢，你就担上心了！这药又不是你吃，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吗？”
　　“这事情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就这么简单的把一辈子都给毁了！何姑娘，归氏夫妇为人虽然不能让人称道，却也侠义心肠，更何况稚子何辜？”

　　关于男猪……圣父神马的他肯定不是，至少他要是见到皇太极肯定手起刀落……只是侠义这个东西就跟西方的骑士精神一样，有它‘独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