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凡的平凡人生》沙非岸

5、第 5 章

　　叶小凡不是没想过扣下几千块钱在自己手里。但她跟同学借钱这个借口只能用一次。万一钱扣下来了，到时候林以诚后续的治疗费如果超出了舅舅手里现有的钱，以刘华英的性格，后面肯定不会再去想办法借钱放进去，极大可能就是把林以诚接回家养着，在她的认知里，手术做了就万事大吉，后续治疗无所谓，有钱就在医院，没钱回家养着也会好，最多慢一点。

　　双方认知有鸿沟，叶小凡不想到时费心费力去解释，更不想为了把钱拿出来，再次找借口。

　　借了一次，又借一次，肯定给人可以再借第三次以及更多次的遐想。

　　叶小凡不喜欢耍心机，说一次谎已经是迫不得已，但摊上这么个舅妈，有时候又不得不学着一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选择把钱舍出去。

　　拿着缴费处开出的收款单，林成海去找医生确定手术时间。

　　“明天早上空腹去做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后天会安排手术。”林成海从医生那里出来，带回来了消息。

　　记挂了那么久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推进了，大家心头的石头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得等林以诚的手术成功做完。

　　林以诚有父母照顾，叶小凡看事情已经敲定，没有再逗留，走出医院去找车离开。

　　她没有回舅舅家，回去一个人静悄悄的，而且她的右手还没有完全愈合，回去自己做饭还是有些不方便，她打算先去吃个中午饭，然后去书店，晚饭也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叶小凡去的是之前经常买学习资料和参考书的一家书店。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市里的很多书店叶小凡都逛过。哪家的资料最全，哪家有折扣，哪家的题型最贴近近几年高考的考题，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不过现在高考刚过，她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准确需求，所以选了一家最近的。

　　走进书店，叶小凡习惯性地走到平常找资料的架子边，随手拿起一份习题本，看了起来。

　　翻了一页，又翻一页。

　　越翻叶小凡心里的疑云越重。

　　最后干脆换了一本，刚才拿的是数学，这本是语文，感觉还是跟之前一样。

　　又换了英语，这次感觉跟之前不一样，但是心里的问号打的更大了。

　　又换了一科，最后她把高三所学科目的习题都翻了一遍，除了英语没怎么陌生，其他科的很多习题她都有些模糊了。

　　其实英语的一些题目她也不是很确定，倒是看到有些单词和句子觉得比之前还熟悉，就像比之前接触得更多一样，没有其他科那种很久没有接触的陌生感。

　　习题翻遍了找试卷，叶小凡的心越来越沉。

　　最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现在的脑子确实出了问题，前一个月还能在这些题海里纵情畅游，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光有理论的旱鸭子，脚跟灌铅，怎么也走不进那水里。

　　叶小凡最后不得不放弃继续跟这些资料较劲，走到放工具书那边的架子去。

　　翻了几本字典以及文言文注释，叶小凡发现自己的阅读和理解能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呼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回到刚才的地方。

　　再次翻开了那些习题。

　　没有奇迹出现，那股捉摸不透的朦胧感还是在那隔着。

　　这让她想起一句话：一只苍蝇飞到透明的玻璃窗户前，眼见前途一片光明，就是找不到出路。

　　她现在就是那只苍蝇。

　　那些题目她好像都看得懂，就是准备解答时，突然发现，大部分题目她都不能肯定地给出准确的答案。

　　叶小凡有些无措地走出了书店。

　　她沿着街边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开始暗了一些。

　　身边走过的人走着走着就多了起来，叶小凡被身边的喧闹惊醒，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几条街。

　　这就是祸不单行吗？

　　在街边拦住一辆摩托车，叶小凡报出了舅舅家的地址。

　　下了车她才想起来，晚饭还没有吃。

　　肚子是饿的，但她没什么胃口，不过也不能饿着，她打算回去随便煮点面条对付一顿。

　　没想到回到家的时候，舅舅已经把饭煮好了。

　　“小凡回来了，快点来吃饭。”林成海看了一眼叶小凡的手臂，给她拿了碗筷，又加了一把勺子，然后殷勤地给她装汤。

　　“谢谢舅舅。”叶小凡去洗了手，在餐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喝汤，以此来掩饰自己低落的心情。

　　“不谢不谢，应该是舅舅谢谢你。”林以诚的医药费有了着落，林成海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叶小凡出去借钱的事，他其实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自己两夫妻跑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解决的事情，外甥女一下子就解决了，下午一高兴就跑去买菜回来亲自下厨，把肉档老板自己留着吃的排骨都抢了回来，沉寂了许久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

　　“小凡，你这次帮了舅舅的大忙，舅舅真心地感谢你。”

　　林成海压制住给叶小凡夹菜的冲动，把叶小凡平常爱吃的菜往她面前挪了又挪。

　　“不用客气，表哥也是我的亲人。”叶小凡笨拙地用左手夹起一冬瓜放进自己碗里，再用勺子舀起来慢慢吃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满口腔，让叶小凡低落的心情稍稍回暖。

　　其实一家人当中，林成海的厨艺是最好的，每次他做饭，叶小凡和林以诚都能比平时吃多半碗饭。只是他这几年为了生计经常在外面奔波，难得有闲在家做一次饭。

　　“汤很好喝，这瓜很清甜。”叶小凡不想再讨论借钱的事，干脆转移话题，“舅妈呢，还在医院？”

　　“她刚才回来了一趟，吃过饭又过去了。”林成海的面上带着歉意，“你舅妈就是那个性格，你不用理她说什么。”

　　叶小凡表示明白，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林成海冲了一个澡又去医院了，明天林以诚要空腹做检查，他要去做好监督，就怕刘华英舍不得儿子受饿，给他喂食。

　　叶小凡回了自己房间，准备把她之前做的那些习题本拿出来再验证验证，看看出了一次事故之后，她的脑袋是不是就变成了石头。

　　一遍又一遍，一科又换一科。

　　验证出来的结果依然跟之前一样，没有意外惊喜。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失落的情绪还是一下子把她淹没了。

　　以后她就是这样了吗？脑子真的坏掉了吗？

　　瘫在椅子上，叶小凡真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两拳。

　　但是手抬起，还没碰到太阳穴，又放了下来。

　　她有点想哭，但眼泪半天都没下来。

　　丧气了一会儿，不想让自己继续沉沦下去，叶小凡起身准备去洗澡。

　　因为手受伤，让她的动作慢了很多，从洗浴间出来，刚刚沉下去的那股心气又升了起来。

　　她知道丧气没用，把高中的书本和之前作的笔记都找出来，打算从头再学一遍。

　　打开课本，没看几页，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扑面而来。

　　这些内容，明明她才看过没多久。

　　她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就觉得自己有点分裂，脑子里好像有两份记忆，而且这两份记忆的时间顺序好像有点错乱了。

　　比如她明明记得自己一个月才翻过这本笔记，对里面的内容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但也翻了好几十遍了，但现在看到这些，虽然有熟悉感，但不是像曾经那样看到前面一行字就能想起后面十几行字的那种熟悉，而是像隔了十几年没翻过那种布满灰尘的熟悉感。

　　要把这些灰尘拂去，还得经过一番苦工。

　　困难再大，叶小凡也没想过退缩，因为她目前可选择的太少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叶小凡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坚持看完了十多页。

　　她很努力地压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双腿，不让自己站起来走人。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沉浸到学习里面去，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一股经过世事的浮躁感。

　　经过世事不是变得更加沉稳么？

　　不全是。

　　像她舅舅家附近就有好几个比她年龄大一些或者同龄人，出去打了几年工，一提起书本，比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更加头痛。

　　她的屁股就像装了助推器一样坐立不安，总想逃离那张椅子。

　　叶小凡告诉自己不可以太着急，深呼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站了一会儿。

　　她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勉强，把东西一收，准备睡觉。她准备睡觉的时候好好琢磨这样感觉，看能不能找出源头。

　　林成海夫妻俩今晚都在医院，虽然叶小凡觉得没必要两人都去，但还是尊重他的为人父母的心。

　　下楼去把院门检查一遍，确定院门锁好了，叶小凡回去把一楼的两重门都拴好，回房睡觉。

　　闭着眼睛回想今天看题时的感觉，想着想着，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叶小凡闻着枕头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叶小凡起来想起昨晚自己竟然就那样睡了过去，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高中三年，她好久没有那么好的睡眠了。

　　不过睡了一个好觉之后，她的心情倒没有昨天那么低落了。

　　洗漱完毕，叶小凡翻出通讯录下楼打了个电话，上楼翻出书包，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底部配有轮子的行李箱，这是她妈妈还在的时候给她买的。以前每到寒暑假，她就把行李装进这个行李箱去找她妈妈。这个箱子只用了两年，她妈妈就去世了，之后箱子就塞进了床底。

　　把套在箱子外面的大塑料袋拿掉，叶小凡拖着它出去吃了点简单的早餐，然后去找高三的同桌苏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