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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十一月的江城已入季秋,火红的枫叶和桂花树错落有致地站在马路两侧,秋风甫过,簌簌的叶声吹落满地桂花馨香。

      今年江城的桂花开了两茬,第二茬恰逢伊始。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航班即将抵达江城,飞机需要滑行至安全机位,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在安全带信号灯熄灭前……”

      睡梦中的栾青蝶在绵长的广播提示中缓缓掀开眼帘。

      到了吗?

      打开手机查看时间,锁屏前手机页面停留在与男友项旌帆的微信聊天。

      [栾:我到机场了。]

      消息是她登机前发的,她在候机室呆了近三十分钟,一直到飞机起飞前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都没有收到项旌帆的回复。

      “唉……”栾青蝶轻轻地叹气。

      几个小时前的午餐时间,项旌帆给她打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电话,完全霸占她繁忙课业中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待到他下午进实验室,却连一条消息都吝于回复。

      他专注力强,全力投身科研,她该高兴吧?

      栾青蝶轻轻抿唇,重新锁屏,等待飞机停稳,拿行李出舱门。

      一个最普通的学生款式的双肩包是她的全部行李,高高束起在脑后的马尾辫因为与周公的幽会有些乱,毛茸茸的碎发不安分的翘着,与规规矩矩挎在肩上的双肩包形成鲜明对比。

      包很轻,只装一身睡衣和一身换洗衣服。今天周五,她应男朋友之邀,赶来江城给他庆生,周日还得赶红眼航班回平城上课。

      栾青蝶在平城科大读大三,已经谈好一个实习工作,寒假入职。她没有考研或考公的雄心壮志,能抓住末流985的尾巴,已然耗尽她积攒十八年的运气,她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走出到达大厅,已经是晚上8:26。江城以夜景闻名,长期遭受光污染的荼毒,夜空看不见星,连月影都朦胧。栾青蝶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关闭飞行模式,打了辆去商业街的滴滴。

      午休回寝室拿行李,走得太匆忙,她忘记带项旌帆的生日礼物,需要重新买一个。

      两分钟后,陌生的电话号码点亮手机屏幕。

      “P2017车位。”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言简意赅,她简单道谢,匆匆跑去停车位。

      黑色奔驰?

      她打的不是一辆白色小鹏吗?

      打开手机锁屏,她正准备核对车牌号,奔驰车灯猛然闪烁一下,晃得她闭眼。

      电话又响了,那端的声音隐隐有些不耐:“上车。”

      好吧,可能是她记错了。

      习惯性地拉后门,男低音打断她与车门之间的斗争。

      “后门坏了,坐前面。”

      这一次声音是风送来,比听筒更多一分磁性,也多了一分暗哑。

      不难听。
      就是震得耳朵有些痒。

      栾青蝶很轻地抿了下唇,听从安排。

      “尾号5359,麻烦把我放在LV旁边,谢谢。”把双肩包环在胸前,她垂头系安全带。

      栾青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连困出来的眼泪花都顾不上擦就争分夺秒补眠。

      昨晚陪失恋闺蜜兼大学室友齐蒙蒙打了一夜游戏,今天白天课满,她满打满算只睡了飞机上的两个半钟头。

      头又隐隐作痛,不舒服的神经在梦里依旧波动她的感官。

      浓密的睫毛不安地轻颤,在眼下投落一片阴翳,梦境里遽然响起一个性感的男低音,似乎有人拍她的肩。栾青蝶随手抓起捣蛋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口。

      “别闹啊旌帆,我再睡会儿。”她双眼闭得死紧,噘着嘴含混咕哝。

      她的音色本来就偏软偏甜,梦呓中这份特质放大,声音比往日更甜糯,像正在融化的冰淇淋。

      口口声声嫌弃的女孩实际上心口不一,紧紧抱着被嫌弃的手臂,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滴——”
      “滴滴——”

      红灯跳转,车笛长鸣,凝滞的呼吸猝然喷发,驾驶座的男人如梦初醒,猛然抽回手臂,车子疾驰而去。

      强烈的推背感令梦中的栾青蝶如遭袭击,她倏地睁开眼睛。

      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沿途经过曾经熟悉的楼宇,也有她未曾谋面的新地标。等到眼睛适应了光与暗、新与旧的交替,她才回想起如今年月,眼下处境。

      高考结束后举家搬迁,与这座城市告别已有两年多的时间。重归故里是为给男友庆生,她坐在给对方买礼物的车上。

      “嗞——嗞——”

      双肩包侧边袋子响起低沉而连绵的叫嚣,将慢慢回笼的思绪狠狠按进躯壳。

      那是来电震动。

      江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沉默地盯着号码,栾青蝶轻轻吸气,把听筒贴到耳边:“喂,您好。”

      “你定位跑哪去了?我在P2381停车位,赶紧过来!”

      对方的语气有点凶,栾青蝶有点懵:“你是?”

      “你不是打车去长宁街么?我等你快十分钟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故意找茬?!”

      “我已经上车了。”
      车都已经下机场高速,行驶在繁华街道,她怎可能没坐上网约车?

      栾青蝶诧异扭头,望向司机。

      也许对方可以解惑。

      ——这是看清司机面容前,她所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新地标被远远甩在车后,车子驶入老城区,灯红酒绿刹那褪色,老化的电缆纠缠着老旧的路灯,照出与旧日依稀有几分相似的轮廓。

      孟溪洲?

      这个名字甫一跃入脑海,栾青蝶连忙捂住嘴巴,压下涌出喉头的惊叫。

      是他吗?
      怎会是他?!

      怔愣几秒,她下意识细看。

      男人侧颜挺俊,下颌线明晰,比从前多几分清隽和凌厉,更显瘦削。高高隆起的眉弓不经意地蹙着,与印象里动辄皱眉的少年重叠。她不由想起停车场里催促上车时隐约的不耐,这人从容貌到气质,无不透露出生人勿近、耐心有限的警告,是年少刻板印象的变本加厉。

      他不是早已拉黑删除她的联系方式,怎会知道她的号码?
      他不是说大学毕业就会离开江城,为何仍然熟悉江城的每一条街道,为何邀她上车?
      同行许久,她怎没发现?

      许是她目光太直接,对方的眸子略偏,眉间拧动的弧度进一步加深。

      “嗞——砰——”

      老化的灯泡终于不堪负荷,给本就幽暗的前路平添一抹重色。

      好吧,是她唐突了。

      悻悻收回视线,她耐心同电话那端司机道歉,取消订单,赔偿损失。

      这个过程对栾青蝶而言不算太艰难,她温言细语,声音里含着江城本地人特有的软和语调,是暴躁最好的安慰剂。

      同样的说话方式对被放鸽子的网约车司机有效,对气头上的项旌帆有效……唯独在面对身侧这人时,她心里没底。

      “那个……抱歉,怪我上车前没核对车牌,上错车了……”栾青蝶偷觑他的脸色,见他眉心的疙瘩皱得快要爆炸,连忙说,“把我放在路边就行,打扰了。”

      窗外树影婆娑,车子驶过江城一中的校门。

      江城一中是她高中母校,白驹过隙,三年即逝,旧时的大铁门换成电动门,连教学楼正前方的喷泉也改建成一座雕塑。

      再多变化不能在匆匆一瞥之中尽显,她敛目屏息,被好奇牵走的忐忑又被惆怅裹挟跌入谷底。

      黑暗与时光交融,光影与现实交错,旧时光褪去青涩,他们都已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车子迟迟没有减速的迹象,攥着手机的掌心不自觉冒汗,栾青蝶不得不提高音量:“孟溪洲,停车!”

      驾车的男人终于偏头,平淡地扫她一眼,沉静道:“项旌帆是我室友,他委托我接机。”

      皱眉的习惯大约会传染,与擅长皱眉的人相处,连她都不自觉染上皱眉的习惯。

      今天中午煲电话粥时,项旌帆跟她请假不来接机,提议由他的合租室友来接,她不喜给别人添麻烦,便以此推脱。

      孟溪洲竟项旌帆的合租室友,她怎从未听男友提及?

      迷茫短暂的困扰她,比起这个疑问,更令她烦闷的是明明已经推脱了,为什么仍旧喊人来接?

      除了强硬的要求她配合,霸占她一切空余时间,连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都由不得她吗?

      恋爱两年,他越发变本加厉。

      她咬了下唇,飞快解开手机锁屏,打开微信,强烈的情绪需要抒发,却在下一秒,不顺的心气倏然哽住。

      是她气糊涂了,给项旌帆发出的上一条消息尚未得到回复,新的问题可以预见得不到回应。

      烦闷潮水一般褪去,倦怠席卷而来。

      项旌帆在江城大学读研二,忙碌之时几乎将床安在实验室,不能及时回复消息是常态。为此,在他们正式进入恋情之前,项旌帆特别做出声明。

      算了吧。

      她没有事先声明,他也只是想安顿好她而已。

      栾青蝶抿了抿唇,恢复成波澜不惊的平淡语调对孟溪洲说:“把我放在路边就可以了,谢谢你载我一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

      视线早已收回,他专注地望着前方,公事公办地说:“我送你去见项旌帆。”

      距离长宁街LV关店时间已经很近了,再磨叽一会儿肯定来不及买礼物,明天就是项旌帆的生日。

      “不必,我有别的事情。”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方向盘,车子拐入单行小路,终于减慢速度。孟溪洲缓缓扭头,眸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她的方向,又像是在欣赏窗外老旧街景。

      “栾青蝶,多年不见,你敢爱敢恨的勇气去哪儿了?”

      闷头把手机重新装进书包,栾青蝶打开安全带。

      前方路段有行人横穿马路,车子被迫停止,栾青蝶侧身开门,门却牢牢上锁。

      “多年未见,你的脾气倒是一样坏。”对固执己见咄咄逼人者,栾青蝶实在难以虚与委蛇,“开门,我要下车!”

      黑沉沉的眸光终于在她身上聚焦,孟溪洲像是终于对她的存在提起兴趣,细细地打量。

      短短三年疏忽而过,昔日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之间的天真被昳丽代替,尤其是那副一张一合轻易就能说出伤人话语的樱唇,比往日更饱满,覆了一层樱花色泽,温软盈润,像可口的布丁,诱人目光徘徊。

      可她小气得很,不过逗留须臾,唇角的弧度便已下撇。

      他识趣地挪开目光,并不撤回,只是顺着挺俏的鼻梁肆无忌惮地攀岩,直到与她对视。

      故人依旧在,只是不当时。

      饶是他如何仔细分辨,都未曾从那双星眸中读出恼怒之外的其他意味。

      真好笑,好心接机的人换来愤怒以对,临时放鸽子的人回馈温柔谅解。

      凭什么?

      孟溪洲敲击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项旌帆今晚去做什么了吗?”

      问题的答案会让她落泪吗?
      以前她娇气得很,稍重的批评都能泪流满面。

      怪谁呢?
      是她识人不清。

      孟溪洲取了支烟送到唇边,余光扫过身侧小小身影,指尖稍顿,终究还是没点燃。

      栾青蝶收回唇角下撇的弧度,眼底里洇开善解人意的笑意,轻松回答:“知道啊,今天旌帆的导师安排临时任务,他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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