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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所谓打群架 ...

  •   “你、敢……”我纵然气急败坏却也无计可施。
      “住手!”是白乔的声音。
      姓郝的没料到此地另有旁人,一时愣住,抬头一瞧却又笑了,“哟,原来是个小白脸。葛兄弟,看来咱们撞上了一对私奔的野鸳鸯,这般偷偷摸摸多半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兄弟干脆为民除害,如何?你且去解决那小子,别怕,看他站都站不稳……至于这个小娘子嘛,且交给大哥罢!”
      我心下大恨,秦某不是东西,底下自然不乏混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可叹闻名天下的第一大帮、丐帮门下弟子竟然是这副德行!
      “这……是!一切都听大哥的!咦……”
      “两位大哥,这是做甚么呀?”
      这一次,却是紫苏的声音,娇嫩婉转如黄鹂出谷,声线里带着一丝奇特喉音,已然用了冥月的魅音之术。
      “啊……”丐帮二人猝不及防俱是一愣。
      “两位身上可有刀子,可否给奴瞧瞧?”
      “……有,自然可以……”
      “这位拿刀的大哥,刀子可还锋利,你在心口扎一下给奴看看?”
      “……这,这……”
      “怎么,不愿意?”
      “不不,愿意……愿意……啊!”
      “……郝大哥!”
      姓郝的话音里满是恐惧,却还是听命行事,一声惨呼的同时,滚热的鲜血自棺木边缘飞溅进来,打在襟前,脸颊颈边亦溅到两滴,我的心迅速沉下去。
      几下碰撞声,老妇人喝道,“阿苏,莫让那人跑了!”
      “是!”
      几声杂响之后,远远的又是一声惨呼。
      体内气息突然贯通,身体的束缚感顿消,我猛地坐起身来。却见自己所处的棺木旁一人伏地不动,身体下面鲜血汩汩。
      不远处破败的梁柱帷幕旁,白乔脸色苍白扶着一名老妇人。
      半挂掉落的门扇外有日光透入,光柱内尘土翻飞,一名丽色少女款步而来,眼底的最后一丝幻彩瞳色正悄然敛去。
      已经太迟了。
      我垂目叹息,鼻端前,新鲜的血腥气胶着不去,白色衣襟上斜斜一道殷然血迹,触目惊心,就像死神才能奏出的一道摄魂音符。

      “圣姑!”紫苏飞奔过来,将我扶出棺材。
      抽空打量一下周围,我晕了又晕——真是一地的棺材板啊!
      那厢的老妇人缓步走近,目光闪闪发光,微微欠身哑声道,“老身苍笙,拜见圣姑。”
      白乔一声也不吭,伏地垂首,一副听凭发落的低微模样。
      紫苏刚要拜倒,被我一把扯住,“唉,你们都免礼说话。”
      我苦笑着看向白乔,“阿乔,你……可真够义气啊。”
      他们几人还未及开口,却听外头一阵阵胡哨声起,从各个方向由远及近,想起适才郝某说过的话,当是丐帮来人了,听起来来的人还不少,且已包围了义庄。
      “阿嬷?”紫苏容色微变。
      白乔拧起秀眉,四下搜看,先去伏尸地面的郝某身上将刀子拔出,拭干净血迹递给了紫苏,随后又找来一根木棍抄在手上。
      被他们称为阿嬷的冥月五长老苍笙手中拄着乌头银牙杖,瞳色沉沉盯住了我,“大敌当前,且一同突围,有甚么事出去再说,圣姑意下如何?”
      她垂目瞟了一眼地上的尸身,又看我一眼,唇边泛起一丝恻恻笑意,悠然道,“圣姑这般模样,怕也难向丐帮交待,倒不如同老身一起杀出去。哼哼,有圣姑的紫瞳襄助,要杀区区数十丐帮弟子,又有何难?”
      暗哑话音虽极是平静,却听得人心内一寒,这老妇人,好歹毒的心思,非但想栽赃嫁祸,更想藉此要挟,逼人大开杀戒。
      外头一阵哗然,想来是来人发现了葛某的尸身。
      紫苏在窗后张望了一番,白着脸跑回来,“阿嬷,那个人没死……阿苏明明看见他咽了气呀……”
      “哼,这些中原人最是狡诈,阿苏不怕,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苍笙霍然转脸盯住我,慢慢道,“天亡我族,圣姑实在不肯帮忙也就罢了,只是这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当年辽军屠我族人,他们的爹娘都死了……只求圣姑能带着他们一同逃出去,帮这俩孩子随便找一处太平所在好好安生,老身便是死而无憾……”
      白乔紫苏齐齐喊道,“阿嬷!”
      拜托,别搞这么悲壮好吗,真是被你们逼死了啊~
      我脑门一排汗,“这位阿嬷,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帮不上忙啊……我真不是甚么圣姑,虽然练过武,可早先大病了一场,把武功心法全忘了,不信的话你自己来探下脉息,看我有没有骗你。”
      外头传来人声呼喝,夹着长长胡哨声,“里头的妖人速速出来受死!”“定是冥月妖人!”“快去通知几位堂主长老……”“妖人不出来,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妖人!烧死妖人!”
      到了后面,纷杂人声渐渐变成统一调子的吆喝声。
      “圣姑?阿嬷?”紫苏一双妙目内泪光隐隐,目光在我和苍笙之间徘徊,白乔踏前一步,默默地站到了她身旁。
      我一个头三个大,一时不知所措,可情形危急,却是容不得人再犹豫下去。
      临行前,无念取了一枚紫竹鱼尾哨塞在袖袋中,嘱咐我万事别出头,有事就吹哨子,自有缁衣卫前来驰援。
      当时没在意,没想到真有用到的时候。
      吹响哨音,其音清越直冲云霄,一霎时已压过了丐帮的长长胡哨声。
      乌头银牙杖倏然而至,腕上一痛,紫竹鱼尾哨自手中跌落,转瞬已被杖尾击碎,苍笙喝道,“你待怎地!”
      我怒道,“欧巴桑,我是在发信号向缁衣卫求助哎!这下好了,外面一堆乞丐,你自己想法子搞定!”
      苍笙一愣,眼色阴晴不定,忽地咧嘴一笑,笑得我颈后汗毛直竖,“哼,有慕容山庄的三小姐在,怕甚么。”
      我晕……
      冥月的人都这么不仗义么!
      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万一秦越川来了现场,估计咱们只会死得更快吧。
      说话间,苍笙已经抬起手,乌头银牙杖在我后心轻轻一点,哑声道,“三小姐既然武功全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免得老身一个措手伤及贵体,回头等离开此地后,老身再向三小姐赔罪。”
      ——一看圣姑派不上用场,立刻反手推出去当人质。还口口声声三小姐,这会子又全然不提圣姑二字了。
      活脱脱的小人嘴脸。
      一旁的白乔紫苏不敢与我对视,走到苍笙身后。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刚才所吹的紫竹鱼尾哨能有用,左近能有缁衣卫听到后尽快赶来。

      苍笙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一改适才托孤时的沉痛模样,不屑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走,咱们出去!”
      说着,回身过来,一手抓住我,一手执杖冲向门口,半幅脱落的门扇早已摇摇欲坠,被乌头银牙杖一挥,朽木碎裂,木块木屑俱往外飞去。
      趁着尘屑飞扬,人也一起冲出了义庄的破屋。
      眼风略微一扫,已经可以看到外头黑压压一众人等,瞧衣装打扮多半都是丐帮帮众,也有不相干的看热闹的人。
      有人大喊一声,“有人出来啦!”
      众人呼喇喇退开两步,散开成扇形,将我们堵在屋前。有胆大的几名丐帮帮众手里挥着棍棒冲了过来。
      紫苏哼了一声,手上不知几时多了一条绸带般的东西,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系了几枚细巧铃铛,绸带灵活如毒蛇,挥舞中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细碎的声响,钻入人耳膜时似有魔力,可声贯心脑。
      “玉索魔铃!”“是冥月的魔铃护法……”“果然是冥月妖人……”
      先前扑过来的几人有被魔铃击中倒地的,也有被绸带扫中飞开的,呼喇喇瞬间都退散开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打群架的场面,有些目不暇接,连骇怕也忘了。
      原来所谓打群架就是——一堆炮灰漫天飞,几个牛人落下来。
      丐帮的人一时踌躇,不敢再上,苍笙哼了一声,却是丝毫不耽误脚步,执杖径直往人群冲去,白乔紧随身旁,紫苏在一旁挥着玉索魔铃护法开路。
      刹那间已经冲开一个口子,来到官道旁,不远处有马车经过,不等苍笙吩咐,紫苏已经一记玉索飞过去,马受惊扬蹄,车架陡然刹住,上面的人一看架势不对,早已抱头逃下车,躲到路边去了。
      “上去!”
      苍笙低喝一声,将我一把推上了车,自己也随即跟进,白乔紫苏没有钻进车厢,而是跃上前座拉缰叱马。
      车身前行的同时,丐帮帮众也追了上来,碍着紫苏手中挥收自如的玉索魔铃,只能远远跟着,却是近不了身。
      一段路下来,眼看跟上的丐帮帮众愈来愈少。
      我转头看苍笙,“喂,这么能打,刚才装得那么可怜,你耍我呢?”
      苍笙却只笑笑,完全不接话茬。
      我抬手敲敲车壁,“阿乔,后面好像没人啦,停车,让我下去……”
      话音未落,乌头银牙杖悄然伸至,穿过臂下在肩头一顿一抽,吃痛之下,我哎唷一声跌坐回去。
      “你!”
      “老身好不容易才找到圣姑,岂能这般轻易放圣姑离去?”
      哟,又成圣姑了。
      我气急反笑,“欧巴桑,你的风向转得会不会太快啊~也不怕闪了您老的舌头~”
      车身忽地一个急刹,我和苍笙都不由撞向车前壁,外头传来马嘶声和低呼声,一阵清脆铃音,紫苏似乎又和人动上了手。
      苍笙喝出一声,伸手点了我身上几处大穴,推开车门,白乔应声而入,听其吩咐看住我,苍笙旋即一跃而出。
      我冷冷瞥白乔一眼,一句话都懒得说。
      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到外面又来了几个人,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醉太白上面遇见的那几位,包括秦胡二人,青城成师兄以及被我讽为武当黑猪的两名武当弟子。
      ——臭老太婆,这下真被你害死了。
      此刻和紫苏交手的正是丐帮的刑堂堂主秦越川,他的武器便是一双铁灰色的手,叩击时会发出金石之音,一招一式风雷隐隐,气势极为刚猛。
      紫苏的魔铃根本不敢与他正面相击,只敢虚晃迂回,不时振出细碎魔音,但对方不似适才那些光会呼喝的普通丐帮帮众,内力都是不弱,魔音之效便甚微。
      等苍笙现身,一根乌头银牙杖挥点之际,招式鬼魅,夹带阴柔之力,秦某铁手虽厉害,却尽数被克制,几招一过便落了下风,不得不跳出战圈,退开几步。
      马车停下不久,所来方向不断有丐帮子弟追上,人愈来愈多,很快将马车围在了正中。
      秦某脸上渐现笃定之色,因他身旁几人还未出手,不知功力如何,加之丐帮人多,苍笙武功再高,后势亦难讨得便宜,想要突围跑路看来已是不太可能。

      胡青缓步而出,一拱手,“原来是鬼影魔杖五长老,这位姑娘当是您身边两位护法中的玉索魔铃吧?车内可是另一位护法玉面魔音?上次在侯爷府上一别,不想会在此地重逢,哈哈,真是妙极。”
      此人阴险,远非秦某可比。寥寥几句话,已经含沙射影要将清远侯府拖下水去。
      我只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这下管出麻烦来了,把自己搭进去不说,可能还会连累慕容府。
      想着,愈发狠狠瞪了白乔一眼,后者自知理亏,垂下头去。
      胡某眼尖,也已经自窗内看见了我,话锋一转,“咦,里面那位莫非是慕容山庄的三小姐?怎地会与冥月的护法并肩而坐?”
      ——破喉咙,你真是其心可诛啊!
      我冷笑一声,“胡大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动不了么?”
      苍笙嘿嘿一笑道,“没错,三小姐既在老身手上,你们何不识趣些,与老身一个方便。”
      说着冲白乔一颔首,白乔低声道了声“圣姑”,便伸手扶着我下了马车。
      脚下无力,我堪堪要倒,紫苏赶紧一把接过我倚在她肩头。
      秦某沉着脸哼出一声,“少在秦某面前演戏!当秦某是傻子么,三小姐,你说你和冥月毫无干系,却为何会与冥月护法在一起?你若非冥月圣姑,适才他们又怎会为你杀我丐帮弟子?三小姐若是不能给秦某一个交代,就莫怪秦某今日却要给帮内兄弟们一个交代,就算开罪了小侯爷与太夫人,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说着,已然踏前两步。
      来向处的人群忽地一阵喧哗,我循音望去,只见那厢人已分开,远处马蹄声纷至沓来,蓦地凌空一道黑影,惊呼声中,但见一匹黑马如天马降临,直接腾空越过众人头顶落在包围圈中,马背上玄衣猎猎的清俊青年,居然是慕容。
      我且惊且喜,心下蓦地一宽,先忍不住朝苍笙翻个白眼,低声道,“欧巴桑,识相的就赶紧找机会撤,老子可不能陪你玩了!”
      然后扬声道,“小庄哥哥……”
      颈中忽地一寒,眼角余光中,却见苍笙不知几时已来到身旁,手中一把短刀正抵在我颌下。
      刀锋薄锐,杀气逼人,话音森然,却比那刀锋更利。
      “三小姐,休怪老身出此下策。”
      慕容面色沉静,眼底黑云翻涌,眉毛都不抬一下,只静静看住我。
      秦某冷笑道,“小侯爷来得正好,三小姐和冥月妖人联手杀我丐帮兄弟,这可是有人证在场,亲眼目睹……还请小侯爷主持公道。”
      我大怒,“联手你大爷个头啊!你怎么不问问那姓葛的,他和姓郝的想干甚么!”
      秦某一愣,“甚么?”
      脑筋飞速转动,思路陡然清晰。
      我盯住他,一字一字道,“没错,冥月族人是因为我才出手杀了那姓郝的,那是因为他企图非礼我。”
      “秦大侠,托你的福,三小姐是冥月圣姑的谣言传得天下皆知,就连冥月族人都误以为真,才会挟持绑架了我,关到那该死的棺材里!你们丐帮那两个混蛋不知怎么摸到了义庄,看到有人被关在棺材里也不说出手相救,反而动了色心,侮辱不成就要杀人灭口……哼,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为人之道么?”
      “现在好啦,冥月的人知道我不是甚么圣姑,反过来拿我当人质,是不是我死了才合你心意啊?多好啊,借刀杀人,就再没人知道你们丐帮弟子乘人之危,对吧?”
      一番话说得秦某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
      他忽地大喝一声,“葛麻子人呢,出来!”
      声音嗡嗡,震得人心口发闷。
      半晌,人群中磨磨蹭蹭出来一人,捂着胸,佝偻着背,满脸白麻子,神情惶恐,一开口,正是姓葛的,“见,见过堂主……”
      秦某阴沉着脸盯住他,“三小姐适才所言,可是真的?你们发觉有人被困在棺木中后,可有救人的打算?郝大山当真乘人之危试图……冒犯淫辱!”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是说不出的冷厉。
      葛麻子嗫嚅半天,猛地跪倒在地,以额点地,嘶声道,“堂主饶命!不是属下……是,是郝大哥他,他……”
      秦某怒极,铁手紧握成拳,大踏步过去,一把揪起葛麻子,扼住其咽喉,葛麻子脸已扭曲变形,一阵恶臭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其人竟已吓得便溺失禁。再听咯咯数声,便是骨头碎裂的嘎哒脆响,葛麻子就像一条空口袋一样从秦某手中滑落下来,再无声息动静。
      四下一片阕寂,丐帮众人谁也不敢作声,眼瞅堂主处决同伴,居然没有人敢上前说情。
      秦某厉声喝道,“都看见了没有!日后再有谁敢做出此等下流不义之事,便是今日葛麻子的下场!”
      说罢,一撩衣摆,向慕容和我团团一揖,沉声道,“秦某管束手下不利,得罪了三小姐,且回杭州分舵刑堂交待帮内事宜,随后便往侯府请罪,不论是讲江湖规矩,还是按照朝廷律法,都听凭侯爷发落!”
      说罢回身向胡某等人拱一拱手,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丐帮众人见状,呼喇喇一下尽散,有尚念帮内情谊的终究不忍心抛下葛麻子的尸身不管,抬着死人走了。
      胡青应变甚快,马上抱拳呵呵一笑,“原来是一场误会,甚好,甚好。盖因五长老劫持三小姐在先,才闹出这场误会,小侯爷,若有用得着胡某之处,尽管吩咐,胡某绝不推辞。”
      甚好你个头啊。
      这老狐狸,唯恐乱子不够大,非要挑拨得慕容与冥月正面翻脸才满意。
      我瞥一眼苍笙,低声道,“喂,见好就收吧。”
      苍笙果然将短刀一收,哑声笑道,“老身误听传言,才惊动了三小姐,其实适才在义庄一见三小姐就已知道不对,偏又遇到恶徒生事,几乎闹得不可收拾。如今,误会既解,自当向三小姐请罪。”
      乌头银牙杖杖头拂过身前,四肢恢复自如,我抬手挣开了紫苏的扶持。
      我叹口气,“这位嬷嬷,麻烦你们别再来烦我就好……我真不是你们那甚么圣姑。”
      说着,慢慢退离冥月诸人身旁,因先前血脉一再被封,流动有些不畅,走路时动作有些迟缓,没走几步,腿一软,就要摔下去。
      身前疾风扑面,一道黑影一闪,腰间已经多了一条胳膊,脚底才一沾地,人已被腾空带起,稳稳落在墨骢背上鞍前。
      慕容将我圈在臂间,淡淡道,“各位既已知悉舍妹并非江湖人,日后还请勿生事端,否则本侯亦不会坐视不管,几位请自便罢。回府。”
      言罢提缰叱马,再不看余人一眼,墨骢踏风而去。

      虽然才两天没见到慕容,感觉上却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已经有了一种淡淡疏离感。
      因挨在他身前,几乎可以清晰听到他悠长柔和的鼻息声和咚然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每一声都似鼓点敲打在我心上,听得人无端端紧张起来。
      心下忐忑,微不可察挪一挪身,试图坐直些,能离他的胸膛远些,再远些。
      他似丝毫不察,只策马而行。
      行出一段路去,我发现路线已经离开官道,看着不像是进城。
      我左右张望了一番,转脸顺口问道,“咦,这是去哪里?”
      冷不丁撞上两道清寒目光,慕容的眸底神色冷淡,不带一丝暖意,瞅得我心里一哆嗦,差点一个跟头栽下马去。
      腰间的胳膊猛然一紧,我不由自主后仰,整个人已经被揽进一副坚实胸膛。及至我人已坐稳,腰间的手却是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始终紧紧扣住腰肢。
      只听耳边清叱一声,墨骢扬蹄欢嘶,发出一道龙吟之啸,蹄下真正的实力这才展现出来。
      疾风扑面,只片刻已打散了满头长发,我不得不转头将脸埋入慕容胸前,伸臂紧紧抱住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骢的速度渐渐放缓,我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慕容身前,不由脸红,讪讪松手坐直,拂一拂纷乱发丝,忽觉周围光线黯淡,四下一打量,竟已来到山林之中。
      我甚疑惑抬脸看慕容,“栖凤山?”
      他嗯了一声。
      “为甚么来这里?”
      长久的沉默,久得我忍不住侧头看向他,目光又撞进一双清澈幽深的黑瞳,寒潭也似,有太多情绪起伏其间,看得我心下一颤,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些甚么。
      墨骢一直来到一处山坳前才停下,慕容将我轻轻放下地,自己翻身掠下,取出一簇糖粒搁在掌心喂了墨骢,随即抚一抚马鬃,轻拍马头,黑马溜达着进了一旁林中。
      再走出去几步,我已经认出,自己之前来过此地。
      转头看慕容,后者已经伸出手来,目光定定将我瞧着。
      我一时心跳的厉害,有些猜到他想要做甚么,又不敢肯定,许久,才故作镇定得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手还是那般温暖稳定,修长手指缓缓蜷起,将我冰凉的手指一根根悉数拢入掌心,一用力,将我拽了过去,臂膀滑落,揽我入怀,另一只手在一旁的山石上一拍一撑,足下微蹬,身形掠飞而起。
      有过一次经验,我甚镇定由他抱着往上腾跃,如蛟龙出涧,又似猎鹰振飞,渐渐的忽然有种错觉,觉得他和自己一起,亦化身风的一部分,秀于山林,飘逸云上。
      不知道为甚么,心里渐渐泛出一股酸楚之意。
      不知不觉中,我已将头靠向身前的肩膀。
      这样萧然开阔的胸怀,若非意志极为坚定果毅的人,也不配拥有吧。
      谢谢你。
      在我彷徨失措时伸出臂膀,许我留下。
      在我茫然无望时伸出双手,送我离开。

      琅琊峰下洗尘台,平整一如明镜,山崖对面的山壁上两条白练倾泻而下,湍急水流在山石上激起雪白水沫,氤氲水汽弥漫,冬日萧瑟,四下里一片苍茫白雾,寒气沁透肌骨。
      轰然水声中,我怔忡不知所措,伫立许久,终于向慕容投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慕容苗挺的身形在薄薄雾霭中若隐若现,黑沉沉的眼瞳内波澜不掀,眉睫发边已然蒙上一层淡淡水汽,英俊脸容愈发显得瘦挺深刻如冰雕玉琢。
      面对我凄惶无助的目光,他的脸容平静几至淡漠。
      “明明,当初你我相逢于此,你既一心归去,我亦只能成全。”他的语声遥远而冷淡,眼底掠过一道奇异眸光,“既然如此,你便走罢。”
      走?我倒是想!
      可是拜托,我要怎么走才行啊老大!
      一个恍神,眼前一暗,慕容已经举步而来,一股无形压力当头迫下,我被逼得生生退开两步,离悬崖处便近了不少。
      心下豁亮,我猛地抬头盯住慕容,失声道,“你……该不会是让我再从悬崖跳下去吧……”
      他居然不动声色地……默认了。
      额上一排汗,我瞪着他,心道,拜托,这种玩笑也能随便乱开的么~
      然而瞧他的光景,竟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非但如此,他还步步跟进,竟是要硬生生将我逼下崖去。
      算你狠!
      我白着脸,步步后退,眼看已经被逼至崖边。
      再一次和落月飞瀑比肩而立,激流近在咫尺,冷冷水光裹挟细碎飞沫兜头扑来。
      跳,还是不跳,变成了我面前最亟待解决的人生问题。
      唔,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真是秒杀无数脑细胞。
      只是这一次,我却没有办法像上次那样,一闭眼甚么都不想就直接跳下去。
      心里多了无数的不甘和不愿,有愤怒,有纠结,有惆怅,还有牵挂。
      崖边的石头湿滑,冰寒水汽不断自袖底领口灌进来,身上衣衫渐潮,寒意透骨,骨节因此变得僵直。
      退出最后一步,滑向崖底之前,只见面前的漆黑眼瞳深处似有星光溅出,我不禁伸手探向那些微星芒,低低喊出一声“小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所谓打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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