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霍》七日浮尘

5、第五章

　　旁边那人想去扶他，只可惜手脚都被绳索绑住，挣脱不开，在地上急得打滚。

　　躺着那人喘息了一阵，低声道，“赵大哥，我已是……将死之人，你有机会就自己逃走，把匈奴狗的位置告诉骠姚校尉，告诉他……郭志壮没有辱没汉人的尊严。”

　　我竖直了耳朵，逃跑？这个话题我感兴趣。

　　却听那个赵大哥道，“逃走？这里有上万人，如何逃走？逃走也没有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匈奴狗生性狡诈，发现了汉军斥候，一定会马上转移。”

　　我在芯片里飞快的搜索关于匈奴的信息，一边留神两个人的动静。帐篷里安静了半晌，郭志壮道，“你我拼了命换来的消息，却是……白费了。”

　　姓赵的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赵破奴就算是死，也要搭上两个匈奴狗子。”

　　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我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像样，寻个空档，我插了句话，“我觉得，还是逃跑比较好。”

　　那厢一下子没了声音，约莫是本姑娘藏得太隐蔽了，这两人没发现这帐篷里还藏了一个。

　　我很满意自己的出场方式，总是给人惊喜。

　　那厢沉默了一会，一人道，“尊驾何人？”

　　我往前挪了挪，拽出几句事先练习好的古文来。

　　“鄙人吴次仁，世代居于太华山下，以采药为生。见过两位兄台。”

　　赵破奴道，“太华山距此千里，不知尊驾如何会到匈奴的账中？”

　　这身份本来是按照预定的地点编的，此去少华山确实相距甚远。我干笑两声，临阵捏个缘故，“兄台不知，大漠中有一种药材，名唤月蓝草，生长于阴山下，舍姊有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查遍古籍，唯有此药能治，谁知遇上匈奴狗，把我捉了捆在这里。”

　　这话却也不假，我正是为了凌云的病才身陷囹圄，所以我说的十分坦然。

　　郭志壮道，“匈奴奸恶，屡……犯我大汉，你莫非……不知？竟敢孤身……入漠北？”

　　我叹一声，“我如何不知，不是逼到没有办法，我也不会以身涉险。舍姊只剩下一口气，我与舍姊自幼相依为命，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这话触动我的痛处，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一件易事，如今被捆在这里喝冷风，我何其哀伤。
　　拼命这件事情，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做。

　　赵破奴声音微微软和一些，“足下手足情深，胆识令人钦佩，在下赵破奴、郭志壮，卫大将军麾下斥候。”

　　报了家门，就算是认识了。什么将军我不感兴趣，关键是怎么逃出去。

　　我又往前挪了挪，赵破奴和郭志壮的形象清晰了些，这两位虽然离赏心悦目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在本姑娘眼里，比起外面的匈奴人来亲切不少。

　　我颔首算是招呼，“卫将军英勇，在下一向敬仰，今日得遇二位英雄，不甚荣幸。”

　　客气的话总归是要说一说。

　　郭志壮张口，脸上一片黑糊糊，“你我……都被绑在这里，还谈什么英雄……呃，”他身子缩了缩，地上便多了一滩暗红色的液体。他的身体侧躺在地上，腹部外侧可见一道细长的阴影，像是匈奴人背后插着的东西。

　　古书上一般称这玩意儿为——箭。

　　我与赵破奴都盯着那滩血，我道，“郭兄的伤势很重。”

　　岂止是很重，依本姑娘看来，他活不过这个晚上。

　　赵破奴虽然灰头土脸，单从其身形来看，腰圆膀阔，身高体壮，若得他相助，逃跑这件事就有七成靠谱，但是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郭志壮，这希望又变成了三成。

　　赵破奴道，“他在马上就中了箭，适才又被匈奴狗拷打。其实落入贼人之手，我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早晚也是个死，只不能便宜了那群匈奴狗。”

　　话又奔着死字去，本姑娘十分不爱听。

　　“我的药箱里倒有些治外伤的药，可惜在匈奴人手里，如果能侥幸逃出去，鄙人虽不才，对于外伤倒还是有一定把握。”

　　赵破奴道，“我兄弟的样子吴兄也看到了，匈奴狗人多势众，单凭你我三人之力，恐怕还没走出营地，就会被乱箭射死。”

　　郭志壮听得此话，插了一句，“你们不用管我，不要……为我拖累大家……”

　　这话甚得我心，郭志壮倒是乖觉，以其三人坐以待毙，倒不如能逃的先逃，充分珍惜有生力量。
　　我看向赵破奴，暗淡的月光下，赵破奴脸色淡然，话说的斩钉截铁，“我赵破奴不是抛弃兄弟逃命的人。”

　　这话让我有些沮丧，古人的仁义道德实在不合常理，不知束缚了多少豪杰，断送了多少英雄。我琢磨这赵破奴之所以不逃，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估计逃不掉，再一个原因，八成是他对本姑娘不信任。

　　本姑娘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我道，“方才听赵兄说，匈奴会转移，大约会在什么时间？”

　　赵破奴看了看窟窿里的星光，道，“现在是半夜，最早也得等天亮，这一片丘陵多，山路崎岖，夜道难行。”

　　我在心中合计了下，道，“方才我进来时曾留意，离这个帐篷不远的东南角便是马圈，只要我们能顺利到达马圈，逃走就有八分胜算。”

　　赵破奴看向我，我接着道，“一旦马惊了，四处逃窜，匈奴人想追我们也追不上。”

　　马惊的经历我有过一次，当时我十岁，在生态动物园里，凌风那个倒霉孩子冲着黑压压的克隆马群就扔了一串鞭炮……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回忆，包括阿卡哥载着我们拼命狂奔，包括凌风被踩断的一条腿，包括动物园山墙倒塌后老妈黑了一个月的脸。

　　我从往事中收回神来，“逃走终归还有个希望，最不济也能多杀几个匈奴狗，大不了就是一死，赵兄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先出去引开匈奴兵，赵兄带着郭兄直接去马圈。”
　　赵破奴浓眉下的一双眼紧紧盯着我。

　　虽然本姑娘生的美貌，也不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

　　“这个怎么办？”赵破奴终于开口。

　　这个指的是他身上的绳子，我嘿嘿一笑，腾出左手，从鞋底里摸出一把匕首，本姑娘办事一向周到，临走前恶补了几天野外生存手册，功夫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