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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再见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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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小房里窗户紧闭,隔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靠墙一边摆放着一张小床。左边的床上卧着一人,被子裹成茧状,露出来的黑发显示着这人面朝墙。右边的床上摆着一个枕头和叠放整齐的被子,床下有一夜壶。门被无声推开,阳光也随之大大咧咧的照射了进来,好像怕惊动床上的人似地,进来的人快速的关上门,绣着彩蝶的粉缎面镶珠小鞋一抬,娉娉婷婷的身影慢慢朝有人的床边走去。
离床一步,娇软而沙哑的声音响起:“站住!”
来人气息略沉,低声问:“谢姑娘醒了?”
床上的人一个转身,一双闪着星光的明眸戏谑的看着来人,“原来是夫人,夫人请坐。”
来的人正是张翠娇,她坐到凳子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姑娘睡得可好?”刚才那声站住,寒气凌人暗带杀气,如果不是早知道床上这位主的性格,打死张翠娇,她都不会相信,主子所说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谢素会是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不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超敏的感知让橘素在门被推开时醒来,这便是她做了几年卧底锻炼出来的第一时间感应危险的能力,毕竟做卧底需要防范的都是身边的人,警惕性不高不行。谈笑之时手枪泛着寒光贴上后背,更换衣服时冰凉的摄像头随时监视,吃饭喝酒时加了迷药的饭菜酒水……等等等等,这样一系列的危险,使得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声呼吸都代表着死神的召唤。橘素不得不培养自己对于危机,对于杀气,对于不利的环境和信息都能急速的感知。
张翠娇眉间轻蹙,“主子急招姑娘回宫。”
主子?橘素似笑非笑的眯眼看着张翠娇,谢飞龙果然和轶阳镖局关系匪浅,这个张翠娇恐怕是衡木分布在大周的暗桩。
不见橘素回答,张翠娇略微收回轻视之心,一脸无力的闷色,“不知姑娘何时回宫?”
橘素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床,问:“你可知谢飞龙已死?”
张翠娇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谢飞龙死了,她也不会冒这个头。要知道她可是镖局夫人,除了暗中给主子收集些情报消息,她过得可不是一般的风风光光。
睡到日上三竿,橘素有些口渴,她拿起桌上反扣的茶杯,倒了凉水,连灌了两杯后,嬉笑着说:“谢飞龙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他的身手如何你想必也知道。昨天他为救我被一群黑衣人所刺,如今要我回宫,谁跟着我?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死在半路上!”
张翠娇闻言撇了橘素一眼道:“谢飞龙客死异乡,要回家安葬,我会找几名武功高强的镖师护送你上京。”
橘素眼一垂,将茶杯放到桌上,手指沿着茶杯口画着圆圈,“你觉得区区几名镖师可以保得我入京?”这女人不是脑子被屎糊了就是故意要自己去送命,橘素疾言厉色道:“回信告诉你们主子,求我回去最好要他亲自来接。”说玩,橘素也不再搭理张翠娇,出门找吃的。
嚣张,嚣张的让张翠娇如被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有些缓不过劲来!让主子来接?张翠娇堂目结舌外也更加困扰,主子衡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张翠娇还不明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如今的大周比不得晋国那般蒸蒸日上,但也是百足虫死而不僵,衡木的爪牙遍布各地,势力庞大。谢素到镖局三个月,一向深出简入,平时也不多话,就一沉默少年的样子。谢飞龙也曾经对张翠娇透过一些底,说自己在监视谢素,至于谢素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谢飞龙的亲戚,谢飞龙倒不曾透过半个字。张翠娇一直以为橘素是某位要人的私生子,衡木为了控制那要人所以才出此手段。衡木此时要谢素回京,一定是和那要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张翠娇才会如此大意说派几名镖师送谢素上京,而且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三教九流谁不给轶阳镖局几分薄面?不然也不会走镖走的如此顺利,镖局的声誉也更着水涨船高。几个武功高强的镖师送他谢素已是极大的面子了,谢素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让衡木亲自来接她?真真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橘素到厨房摸了两个馒头,厨房的婆子丫头们没个好眼色给她,有个小丫头还啐了她一口,面露厌恶之色。边啃馒头边走出了厨房。
“你看看,他死了叔叔还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你们说他从什么地方来的?什么时候进的镖局?”
“谁知道?这么个杂碎,我呸!天杀的畜生,他叔叔为了救被人砍了一刀,他却连他叔叔的尸首都不理,还有脸来咱们厨房?”
“下次见他来了,大伙一定要把吃的藏起来。”
“好好!”
橘素耸了耸肩,下次?哪里还有下次?张翠娇能亲自来找自己而不怕走漏了她的身份,衡木那里不是一般的紧急。只是这张翠娇没一点眼色,也不知道衡木想干嘛,过会子想明白了,说不定这就是橘素在轶阳镖局吃的最后两个馒头。
橘素边吃馒头边往外走去,她想在离开钦城前再去见见王大彪,顺便把那块没用的玉玺拿出来给周琢。橘素忽视镖师们那些鄙视厌恶的目光,大摇大摆的到马棚里牵了一匹马。拍了拍手上的馒头碎末,橘素翻身上马,微昂着下巴,御马出了镖局。
橘素先去看了王大彪,王大彪每天都会去自己的租地转转,橘素骑在马上远远看了一会。王大彪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由抬头看了看,只见田埂上,一英气少年骑着枣红大马。
“素儿?”王大彪身子一晃,被身边小厮扶住,再定睛一看,那少年御马而去。“不,不是素儿。”王大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我的素儿还活在人世的话应该二十,那少年才十三四岁,怎么会是素儿?可是,真像......”
王大彪身边的小厮小声问:“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王大彪也没心思再看租地的情况,他握的死紧的拳头松开,“我累了,回家。”
“是,老爷!”
橘素见过王大彪后又御马去了大彪镖局,她在大彪镖局养马的马圈外墙蹲下,借着地上的长草和枣红大马的马身遮住自己,橘素用匕首撬开墙根的一块石头,刮去厚厚的马粪,露出了晶莹剔透的玉质。谁想得到太子私制的玉玺会被橘素藏在马圈墙里?橘素拿出块布包好玉玺放到腰间,再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她翻身上马,往轶阳镖局飞驰而去。
橘素还没到轶阳镖局,迎面就见几名镖师御马飞快跑来,“谢素,快跟我们回镖局,总镖头和夫人急着找你呢!”那些镖师满头大汗,看样子满大街的找了她一会子。
橘素点了点头,“我这就跟大伙回去。”
一行人回到镖局,橘素被两个镖师压着去了花厅。张翠娇和轶阳镖局总镖头黄无望坐在正位,房内的两排椅子上坐着几名镖头。黄轶站在黄无望身后,橘素一进花厅,所以人都朝她看来,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黄无望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站在花厅中间的这个少年,灿若晨星的漆黑眼眸,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有着几分倔强,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气势刚毅,隐隐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漠,让人无法靠近。
“不知总镖头找我所谓何事?”见黄无望定定看着自己,橘素有些不耐。
黄无望回过神,依旧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谢素,你叔叔已经被火化了,骨灰也装到了坛子里,你张姨娘怕你孤身上路危险,于是请几位叔伯护你上京。”黄无望指着在座的几位中年壮汉说:“这些都是轶阳镖局的镖头,你也不需再担心那些个黑衣人,你的包袱也已收好,等会你就上路。”
哟!开始撵人了?橘素看着垂眼不语的张翠娇眼神一闪,“姨父!实不怪侄儿胆小不愿上京,只因那些个黑衣人来势凶猛,身手莫测,小侄一时吓破了胆,逃回镖局,这才连累谢叔被那些贼人所害。”说着,橘素假装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站在黄无望身后的黄轶见橘素如此做作,不由皱起眉头,当时的情景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谢素哪有胆怯的样子?只是他如此这般不愿管自己叔叔的后事,不愿上京到底为何?
呜呜干哭了几声,见没人劝解,橘素也懒得再装,她揉了揉鼻子,指着黄轶说:“叔父,如果让三哥陪我上京,我就去。”
三哥?喊得倒是亲切!黄无望脸色一沉,他儿子刚刚回来,天伦还没享呢,怎么可能让他马上离家?在座的几位镖头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汁来,他们好歹也是镖局里的一把好手,护送谢小子也是看在总镖头的面上,这不知道好歹的黄口小儿竟然敢看不起他们?凌厉的眼光如飞刀般唰唰刺向橘素,更有脾性爆裂的镖头站起身说自己武艺不精,难以堪当大任之类的话,借机推了护送橘素上京的差事。张翠娇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实在不明这个谢素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派了最好的镖头给他,为什么还不满足?不过,张翠娇瞟了一眼站在黄无望身后眉头紧皱的黄轶,这倒是除去黄轶的一个机会。
张翠娇也不出声,她只等那些镖头找了由头纷纷拒接护送橘素上京后,才假装为难的说:“无望,都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云儿在的话,就让他去,也不会让你为难……”
见爱妻红了眼眶,一副内疚的样子,黄无望心软了,“让轶儿多出去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好。”说完,黄无望看了看精神抖擞的橘素和动容的儿子,感慨道:“就当是轶儿为云儿做些善事祈福吧!希望云儿来世投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