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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相见争如不见--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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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要忘记她,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从那天,她揪住我衣领打我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再也忘不了她了。
她是怎么说的?呵,我是受虐狂。什么意思我是不知道,看见她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泗流的样子,我还真愿意做那个劳什子的什么受虐狂。
坐在书房里,我把玩着那只绣荷包。我知道不是她绣的,我也知道她对我并无情意。一开始,我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只要她对老十四好,就行了。
可是,赛马那天看见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我的心竟然痛得抽搐起来。滚下马来,我只看见她身上的血。那样触目惊心的血。抱起她,好像抱着一片羽毛。她双目紧闭,眉头蹙起。看得我心痛如绞。这时候,我才知道,她竟然没经我同意,就住进了我心里。
对于女子,我素来淡泊。府中妻妾,纳来均有政治目的。只有她,没背景,没心机,甚至碰了还会惹事。可是,那一瞬间,我就真的不怕事儿了。
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山坡,我身上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把她递过去,十四抖抖地抱她不住。老五上前一步,接过。我转身上马,纵马驰开。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了,我不过是她的夫兄。
马跑到了那天她戏水的潭边。我坐在石上,心乱成一团麻。
眼前浮起了她莹白的皓腕和精巧的足踝。其实,那天,我是有意跟着她来的。
她刚刚脱鞋下水我就到了。站在影子里,我只想悄悄看她一眼。谁承想就不舍得走。
看着她解衣,挽袖,看着她扑鱼,听着她快活的歌,我不自觉的笑了。
喜欢她,就是因为她常常让我笑吧。
这宫里人人都怕我,说我面冷心冷。皇阿玛也不待见我。额娘更是只宠十四一个。府中妻妾,都有所图。只有她,会偶尔用心疼怜惜的眼神看我一下。只是偶尔,可我于愿已足。
在回廊里那会儿,她常常一见我就笑。我当然知道她笑什么。不就是我被她抓破了脸吗?她下手还真狠,我可是舍不得打痛她。无奈地看着她笑,最后,连我也只好笑。
她的心很软。给我找来化淤膏。给我送饭。我从来不知道,小宫女的饭也这么好吃。她会给我唱歌,讲笑话儿。这么一个大姑娘,有时竟会说很粗俗的笑话儿。可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听了只是很好笑。
最受不了的是,她居然还教我友爱兄弟。孝悌之礼,我还要她教吗?
她那样心无城府,真挚热情的一个女子,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啊。在这冷漠的宫廷里,她的笑容和歌声是多么的珍贵。
在回廊里,我常常望着她七情上面的脸庞,失了神。咬住下唇的楚楚动人,扬眉大笑的扣人心弦,做事专注的时候,睫毛低垂,我简直就想上前去亲她一亲。
她是老十四的。我告诫自己。所以,脸上伤未愈,我就离开了。甚至,没跟她说一声。
她误了点卯,老十四四处寻不到人,急得不行。我和十三只得帮他。这事儿不宜外传。
找了半天,人影都没见。我灵机一动,一定是回廊。
上来一看。那样暧昧。
十三弟与我如此情重,然而那一瞬,我竟嫉恨他。
她看我们的眼神是如此,好笑。
眼前一亮,我看到了她窄窄的肩,白皙的颈子和胸。慌忙转头。这可不该我看。
走吧。心里是怅然的。老十四真是好福气。
我再也不到额娘那里去。请安就派给了府里那些女人。
避暑时,在额娘那里。她又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我。看着十四跟额娘胡混,我确是心里酸酸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啊。她是懂我的。
夜深了,她来了。她眼珠滴溜溜转。找谁?哦,我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留宿。我自会去年氏屋里。这是做正事的地方。
她仿佛很累的样子,我心里一软,把她搂了过来。她却很怕。算了,她到底还是老十四的。略问一问她的心,她的回答却让我痛心不已。
阿颖,你真的以为我把你看成奴才了吗?
老十四大婚。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却无法帮她。
老十四的新媳妇儿很美,我暗地高兴。要是老十四被完颜氏迷住,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爱她了。
可是我又失望了。只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和她蜜里调油。
很久没到额娘那里去了。心里惦着她。可是也只能在心里惦着。
和老五老八他们在上书房坐着,品评老七的诗文。
额娘宫里的那个宫女跌跌撞撞冲进来。就是送我荷包那个。
“几位爷,求你们快去救救阿颖吧。蓉嫔娘娘在打她。”
乍听此言,老五惊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心里大乱,跟在后面。
匆匆跑上回廊,她被几个丫头按在地上。老十火爆性子,又和老十四好,二话不说上前扔开那些女人。
她抬起头来,我咬住牙,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已经不成样子了。
宫里的事,我已经悄悄帮她料理了。我也不敢再去见她,生怕一个把持不住,就闯下塌天大祸来。这兄弟相争一个女人,皇阿玛若是得知,她又如何得免?
老十四终于请了旨。她要嫁给他了。
在书房里摆了酒,我默默地祝他们百年好合。伤心,就留给我一个人吧。毕竟,除了她,我还有别的事要追求。
我愈加喜欢呆在佛堂。只有参禅,我才能不想她。
行家礼了。接过她奉上的茶,和着心里的苦,我喝了下去。
老七强她作诗。
她果然不负才女之名。一首诗道尽深情款款。四下里一望,众人中倒有好几个兄弟眼神苦涩。
她也真是个狐媚人的呀。
可是,中了她的魔,我又有什么法子?
老十四伴驾下江南去了。十三也去了。他们两个圣眷甚隆。我与有荣焉。
渐渐忙着正事,我不再想她了。
树欲静兮风不止啊。
我不去想她,她却又来撩我。
问了问老十四,她就在书房里跟我东拉西扯。忍住越来越深的笑意。我赶走了她。从此,她常常来我府中。有了她跟我打趣,朝堂之上的烦心事倒也好办多了。
十四回来后,我就又见不着她了。
直到热河行宫建成。皇恩浩荡。我能伴驾而行。
在十三弟住的金莲映日,她趴在水边摘莲花儿。真是像个小孩子。看着她那样儿,就是能让人想把她抱在怀里宠。
可惜,在她心里,我其实也就是个兄长。
大年夜,她像标枪一样站着,姿态别扭得很。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小丫头,总是有新花样。
好容易皇阿玛停止罚她站。老十四忙上去牵她下来。我心里慌得很。只是不知道怎么了。
酒一散,老十四就抱着她奔额娘宫中。
我随后赶去,只听太医叹息。她的眼睛,就此不中用了。
我心里百味杂陈。老十四若是负了她,我定不会让她伤心的。
心里挂着她的眼,见了老十四,总要问一问。
只是不见好。
老十四脸上却常常在笑。为什么?
约了十三弟,借口请来神医,我上十四贝子府去看她。
很巧的,在路上遇到了老五老七。我们就一起去了。
没让下人通报,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水池、花坛已经全数拆了。一大块平平整整的草地上,种着星星点点的花。她就在草坪上,长发结条辫子,穿着身大红锦缎的绵袄裤,腰间扎条白绸带,正在打拳。一招一式,颇得章法,倒也虎虎生风。我觉得意外,站住多看了几眼。看看身边兄弟,也是颇多惊讶。
老十四笑咪咪就在边上看着。见着我们,忙上来请安。不想扰了她,止住了。大伙儿就静静看着她。她脸上戴着副小小墨晶眼镜子,倒衬得小脸莹白。
半响,她收势站定。脸儿红扑扑的。十四一脸宠溺,上前去牵她手。又在她耳边嘀咕。她脸上笑意不减,跟着十四过来请安。
进屋坐下,请来的大夫替她把过脉象后摇了摇头。我的心沉重得很。
大家谁也没说话。只有她清脆的声音在与大夫商议病情。从不知道她也通晓医术。只是这开刀?怎么可能在头上动刀子呢?
郎中束手无策。
十四脸上并无忧虑。只是深情地握住她手。我一下子就知道了,十四,怎么可能会负了她。
她依旧笑得甜蜜蜜的。还反过来劝我们:“没关系的啊。这是脑部有淤血。慢慢等淤血散去就会好了。”
不忍再看她的笑靥。我垂下眼帘。却见老五的手正使劲掐着腿。
这,她,难道说,老五也?
心中一阵长叹。这小妮子,倒底要害多少人啊。
最是无意的举动,才能拨动天家子弟的心弦吧。
闲闲坐着,心里倒觉得很平静。她并不多话,只是微笑。没人说要走。老七最是个燥性子,也一样坐着天南地北的说。
十四留住我们用膳。
她也坐了上桌。就在十四旁边敬陪末座。
上齐了菜。她面前却摆了一只银盘子,有很多格子,还堆着大堆白饭。十四充满歉意地对我们说:“阿颖她看不见菜,这样子她自在一点。”
老十四给她夹满了盘子。她用小银勺一点一点小心试过后,把菜堆在饭上,大力搅搅,开心地吃了起来。一桌人没人动筷,就这么看着她。
“看十四弟妹吃过饭,才知道这饭菜是多香啊。”老七感慨了一句。十三瞄老七一眼,很是不满。是啊,老七你真是的,你这样一说,她还会这样子纯真吗?
果然,她羞红了脸,开始小口小口吃。可惜她是多可爱的啊,只见她是越吃越快了。
吃完她放下勺子。老五打趣她:“弟妹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
“我已经十多天没吃饭了,十四爷不让我吃。”她的脸上一本正经。
老七哈哈大笑。我也把一口茶喷了出来。老十三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因为我的茶全喷在他上了。
老十四神色古怪,哭笑不得。
我明白了。为什么老十四会在朝堂之上笑。
年氏生了个女儿,很是玉雪可爱。
想起前几日十三弟说起,她甚是喜爱十三弟长子弘昌。我便替这个女儿做个百日,也好让她前来散散心。
她装束简洁得体。十四弟不避人言,一直拖着她。她的笑容很得体,但却太假,没得让人难受。
我开始后悔请这个客了。
她和老十四成亲也两年了,还是一无所出。我这样大张旗鼓,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十三媳妇儿和她交好,牵着她的手带她周旋。
老十四坐在席上心神不宁。实在是挂着她,生怕那些女人给她难堪。借敬酒之机,我走到后堂。
“谢谢八福晋关心,阿颖我自会换上旧衣服,也免得冷枪暗箭弄脏了衣裳。”刚刚上台阶,我就听见她清冷的话语。
说得好。冷枪暗箭又有何惧!
一见我走进去,满堂喧嚣顿时静寂。她仍是微微笑着。这女人间的小小把戏又能奈她何。
十四怕是挂着她,约了兄弟们进来了。
既如此,我让年氏抱了女儿出来。也好让大家看一看。
年氏献宝似的四处抱着给人看。抱到她面前,女儿突然咯咯笑出了声。真是跟她有缘份。
她欣喜地抱了过来,虽是看不见,却神情专注地逗弄小小婴儿。
人群一下静了下来,因为她在小声唱歌:“爸爸爱上妈妈,妈妈貌美如花,你还有一个哥哥,看起来很像爸爸,总以为他是一个蝙蝠侠。”曲调欢快动人。只是不知这蝙蝠侠是什么。
那一瞬,我只是想,要是她抱着的,是我跟她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十四媳妇儿既如此喜爱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老十媳妇是老八媳妇的表妹,自是帮着表姐欺侮人。
十四脸色变了,连老十也是一副着恼相。
“妹妹我偏偏就喜欢别人生的啊。”她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这各府里的姐姐都那么美,生的孩子也是那么可爱。要是我自己生,不定有这么好啊。”
这一下马屁,可拍得在场众人乐开了花。
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要是她有心,大概没人逃得了她的网。
可惜,她的心里只有十四。我又看见她悄悄往十四那儿靠了。
她的眼睛还是不见好。一众阿哥都延请名医往十四贝子府送。连一向行为乖张的太子都派了人来。她为人真诚,大家都很喜欢。
老十四的另一个侧福晋要进门了。
不过看老十四对她的样子,再娶多少个侧福晋,都不过是贝子府里的摆设。
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我迎娶了她那个同伴,那个小女官,好像叫淑玲的那个。
反正我这府里的女人不少,再多一个也无妨。
成婚那日,她高高兴兴的来了,带来了亲手做的礼物--一挂儿纸叠的门帘儿。这宫里头,要什么东西没有,可是这礼儿却让我心酸又心痛。抱着她,淑玲哭了,很伤心的哭了。因为这礼物是她失明了才叠出来的。
她是多么重视淑玲啊。那么我呢?有没有淑玲那么重?
背着人,她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威胁我,让我好好对待淑玲。
望着她娇俏的小小脸庞,我认真地答应了她。她不能看见,我眼角的那一滴泪水。
既然我不能爱她,那么就让我爱她让我爱的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