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错爱》永遇乐

1、短文一篇

　　初见小若，是在司卫朋友内部的一个小型集会上，由阮明珠带来。第一眼望去司卫的感觉是惊艳。几乎他以为自已已一见钟情。但是小若……她只是矜持的对他点点头，神情是一种淡淡的疏离。司卫立刻感到自尊有些受损，默默无语的退到一旁。

　　司卫在女孩子中是极受欢迎的，自然他有受欢迎的理由：高大、帅气、开朗，也懂得情趣，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首席会计师，经济独立。

　　这样的男人，自然是被宠坏了的，然而对小若……虽然小若对他只是泛泛，虽然那晚他也如常同各色女郎谈笑，然而他心中有她呢，那晚虽然没有交谈，但是他已经暗暗的将她的形象描摹在心版。

　　可是小若并不理会他。她只与同来的明珠谈话，根本不在意其它人。

　　那种淡淡的疏离竟是她的印记，挥之不去。

　　同来的安琪问他：”怎么了？今天你仿佛有心事？”

　　“啊，没有。”司卫努力要把心神自小若身上收回来。“我能有什么心事。”他故作轻松。

　　安琪偏偏不能配合司卫的心思。“今天明珠带来的那个女孩，好冷哦。”她自已，是那种十分亲切如阳光般的女郎。

　　司卫只好顺着安琪的眼光望向小若。“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象你这样热情。”不错，小若的确很冷，但是别有一种冷艳的风情，在不经意间流露。

　　“冷得很有气质。”安琪望着小若。“你看见没有，在场几乎一半男士的眼光都流连在她身上。”

　　司卫不语。一半的男士里也包括了他吧。而小若，她是值得这么多人倾慕的。

　　他真想直接走上前去同小若说：“我可以约会你吗？”然而要是她不答应怎么办？在一干朋友面前？男人也有小小的自尊同虚荣，他是司卫，众女郎眼中的黄金单身汉，要是小若拒绝……他勉强按捺住心里小小的一团激情的火，静静的看着小若离开。

　　也许可以问明珠要小若的电话号码。在见到小若的第三天，司卫挣扎着，拨通了明珠的手机。

　　“明珠，那天跟你一起来的女孩子，好象叫什么小若的，是不是？”司卫还想故作平常，明珠在电话那头已经呱呱叫：“又是问小若的………司卫，你不是也对小若来了感觉吧？”

　　“啊，不。”司卫仓促中找了个很烂的借口，“小陈你知道吧？他托我跟你问的。”

　　“小陈？”明珠疑惑。“我不是已经告诉小陈不能说吗？怎么他又托你来问？司卫，真对不起，不能告诉你，小若不让我告诉别人她的联系方式，不是……很方便。”

　　司卫压下心里的失望。“那…好吧，小陈可能要失望了。”他收线。

　　是没有缘份吧，司卫想。也许，应该就这样算了。可是，时光流转，他依然对小若怀有一份奇异的眷恋。情感已经脱离了司卫的控制，追遂着心底里的一个影子。司卫多姿多彩的社交生活，渐渐的冷寂了下来。

　　他没再问明珠小若的联络方法，象一些小男生的初恋般，就只把一个影子刻在心版，静悄悄的享受那种似苦似甜的情怀。问，其实也是问不出来的，明珠这次的口风异乎寻常的紧，当天在座的男士，司卫已知晓的就有八九个人失望而回。

　　也许小若，只是因思念而变得美丽，因距离才令他产生别样的情怀……她只是他超越生活的一个梦想，缥缈然而美丽。

　　可是当那一天，司卫又再一次见到了小若。当他的心因这意外的相见而不受控制的跳动，他才发现，他并不甘心她只是他的梦想。

　　他渴望拥抱她。

　　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夕阳透过法国梧桐斑驳的树影，在路上洒下一点点金色的光斑。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司卫看到了静坐玻璃窗边的小若。她一个人独坐，神色间，仍是带着那抹淡淡的疏离。在秋日阳光温柔的洗礼下，她的肌肤是晶莹的半透明，闪动着如玉的光泽。看到小若的那一刻，司卫感激得差点热泪盈眶。

　　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潜意识里，是那样的渴望与她重逢。

　　可是站在小若面前，也是那样的需要勇气。当司卫走到小若面前说“嗨”的时候，司卫觉得，他能够听得清自已的心跳声，心里无端涌上了一份沧凉。

　　原来自已，也会有这样仿如情窦初开的情怀。原来自已，也会对一段感情如此深切的期待……

　　可是当小若抬起头来，对他若有若无的一笑，司卫的心里，立刻柔软起来。她没有当他陌生人，她还记得他！

　　“一个人？”这是最老套的开场，司卫从不会如此笨拙的与一个女郎如此对话。然而恋爱也会让聪明的男人变笨，所幸小若并不取笑他。

　　“是。”她微笑，笑容里仿佛有无奈。”等人，他失约。”

　　“对你失约？”司卫是大大的意外。会有人对小若失约？他不能想象。

　　小若缄默的微笑，维持着她疏离的姿态。司卫有点失措，他没有同一个寡言的女子交往的经历，况且，这个女子是他心中的女神。

　　在小若的沉默中司卫慌乱的逼出一句：“那么我陪你好吗？”

　　小若扬一扬眉，似是有丝诧异。司卫的心跳快了一拍。不过她随即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言下之意，她并不拒绝。

　　吃饭的时候，小若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可是当司卫带她去了”陶之恋”---- 一家陶吧之后，小若的神情变了。

　　助手引她到工作台边，她的神情变得怯怯的，很明显她没有玩过制陶。那一刻她的神情真象个小女孩，惹人怜爱。司卫上前，手把手的教她，如何使用拉坯机，如何使用串针和擀棒……小若象个听话的小学生，怯生生的一点一点去尝试，看着陶土慢慢的在她手中变出了模样。

　　司卫干脆自已不玩了，就专心在旁指点小若。

　　小若很紧张也很专注，眼睛始终圆圆的看着自已手中的半成品。最后拉出一个倒圆不扁的小陶罐时，小若竟然欢呼起来。

　　司卫想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小若那种欢欣喜悦的神情了。一直以来小若的情绪都密封得很好，这一刻，司卫心中的女神才变成了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女孩。两个人的距离仿佛一下拉近了……

　　那晚，司卫问到了他一直想得到的，小若的手机号码。

　　司卫频繁的约小若，十次八次中，小若总也会应约三次五次。慢慢熟络了，司卫发现小若其实是很寂寞的。据他所知，除了他外，小若最常见面的人，是明珠，她们是大学同学……也许，美丽的女人，都是寂寞的……

　　然而美丽的女人也是骄傲的，司卫发现，小若的疏离，正是她的骄傲。她的骄傲，令她清冷的活在自已的舞台上，不与凡俗的众生一同起舞。就象对司卫，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疏离的神情少了，但是那份骄傲，没有停止过。

　　司卫把握不了她。他对小若的感情里，有太多的仰慕。

　　可是司卫多么想象普通的情侣那样，把心爱的人拥入怀中啊……

　　又是一个秋日的傍晚，在司卫和小若初次攀谈的咖啡馆，坐着司卫和小若。

　　已经约会过很多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情形，有点迷离。空气中渗着的，是那样若有若无的一丝暖昧，似疏远，又似接近……就象小若一样，不可捉摸。

　　小若变得柔软了。她也会和司卫谈谈笑笑。虽然司卫还可以感觉到小若骄傲的触角，可是他相信，小若冷淡的外壳已经开始融化了。当然，司卫还想继续融化她，最好……将她融化在他怀中。

　　“小若……”司卫一开口，在心里演练了许久的对白突然跑得无影无踪。仓促中他说：“做我的爱人，好吗？”

　　不，不是司卫错觉，一瞬间他看见初见面的那个小若又回来了，疏离，冷淡。

　　连小若的声音，也一下变得冷淡。“谢谢你的错爱，我想，也许这是你一时的冲动……”

　　“不，不是冲动……”司卫心里有一丝丝绝望，在慢慢的泛开。“小若…”他握住小若的手，急切的说：“我爱你，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小若轻轻的抽回手。“司卫，抱歉，我只能说，多谢错爱。”

　　“为什么？”司卫绝望的问。“我爱你，也是错？”

　　也许是看到司卫不加掩饰的痛苦，小若垂下了头。“司卫，若你知道我是一个被人包起来的女人，你还会说，你爱我吗？”

　　司卫震惊。“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她是那样的矜持高贵，她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女人……

　　“是的，我是。”小若的表情古井无波。她仍是骄傲的，骄傲得不屑于说谎。“一个台湾的商人包养着我，两个月三个月过来一次。你难道不奇怪吗？我成天不工作，却能维持优游自在的生活……”

　　司卫感到心中在滴血。是的，他是该怀疑的，可是小若，她好象生来就是该过着优游自在的生活的，他从没想过小若是如何生活的，也许，是他下意识不愿去想吧。

　　“是他逼你的吗？……也许，你可以离开他……”沉默了很久，司卫说。

　　小若冷酷的破灭了司卫的希望。“不，没有人逼我。这年头，谁能逼谁做什么呢。我是个虚荣的女子。一个虚荣的女孩子，要是恰好有几分姿色的话，总是能达到目的的。因此我碰到这样的机会，我就去做了，就这样。”

　　“难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他？”

　　“离开他，以后又是谁呢？”小若的冷静与司卫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我总是要生活的，总得有人供给我锦衣美食……也许我会离开他，也许他也会离开我，但是谁知道呢，那至少不是现在……”

　　“若是跟我在一起……”司卫好困难好困难的说。

　　“不，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小若近乎冷酷。“你没办法供给我香车别墅，也不能让我挥金如土。一个挥霍惯了的女人是不能适应你那种中产阶级的生活的。况且……”小若凝视着司卫，“你能做到一点也不介意吗？”

　　这句话击中了司卫的痛处。他介意。他介意小若有这样一段经历。可是要离开小若……他突然之间恨小若，恨她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恨她面对他的痛苦自已却云淡风清。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或者，你有苦衷？”

　　“出卖自已的人是没有感情的。”对面小若的声音，传到司卫耳中是那样的幽远。“我不妨告诉你，为了跟现在的这个人，我和大学时期的男朋友分手。你不必为我找借口，我没有苦衷，如果真有苦衷的话，就是我贪慕虚荣吧。”

　　司卫心中的女神，幻灭了。

　　他苍白着脸站起来，眼神是空洞的。他没有再看小若一眼，就这样笔直的走向咖啡馆的门口，笔直的走出小若的视线。

　　小若还一个人坐着，坐了很久。

　　窗外暮色苍茫，小若的神色也苍茫。

　　“就这样结束了？”明珠轻轻的问。

　　是在小若的家里，梳妆台上一大捧白玫瑰妖艳欲滴。小若就靠在窗台边，看着一个不知是圆还是扁的陶罐。

　　“该结束了。”她也轻声的回答。

　　“不惋惜？司卫，我看他是真的爱你。”明珠说。

　　“当我告诉他我的情妇身份时，他就已不再爱我了。”小若淡淡的说。“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或是说理想主义者，他不能接受这种在他来说丑陋的事实。”

　　“你何必告诉他？”明珠说，“难道你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你总可以给自已一条路走。”

　　“我不想骗他。再说这个城市这么小，什么事能永久瞒下去呢？况且，司卫爱的不是我，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我，他把他想象出来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加在那个想象的我身上，如果我真的同他在一起，就算他不知道我的往事，当他的想象渐渐的和我的真实情形出现冲突，他也会受不了的。”小若透彻的分析。

　　“你不要说得这么冷静。”明珠说，“我就不信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至少先前他对你那样倾倒，你真的从没有想过跟着他？”

　　“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人能不顾一切不管以往就只是单纯的想爱我，也许我会心动……可是那只是女人浪漫的想法而已……”小若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我不愿意骗他。如果他能不介意，我会跟他在一起……”小若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一点点悲怆。“可是他介意，也就是说，他的爱是有条件的……我宁可让他恨我……”

　　明珠吃惊的张大嘴。

　　原来她爱他。原来司卫原本可以得到她。

　　如果司卫真的是不计其它的爱小若……可是司卫的爱也是讲条件的……如果小若告诉他，她跟着这个台湾人，是因为小若以前的男朋友为了出国而将小若骗上了台湾人的床……结局可会有不同？

　　不，小若说得对，司卫是追求完美的人，他不会忍受小若的污点。

　　其实，小若也是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她才会在意自已的过去，在意司卫对她的爱，是否是无条件……

　　这样的两个人，纵然能在人海中交会，闪出星星爱火，也只能擦身而过，默默在心底说声：多谢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