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云]淚（1218賀文）》陆镹

1、第 1 章

　　[1218賀文]淚（迪雲only）

　　By：陸镹

　　BGM：
　　少年陰陽師OST-[六花に抱かれて]

　　距他死去的那天已經過去很久了。

　　一個黑手黨家族的BOSS，本該有著無比輝煌的人生，就算是人生曲落，那也該是壯烈到名垂千古的。
　　例如在與對手發生槍戰時為救手下英勇獻身，或是為了全族的利益隻身一人去赴鴻門宴。
　　可他就像是要打破這個慣例一樣。

　　羅馬裏奧是在書房發現他的屍體的。
　　那時候他伏在桌上，安詳得像睡著了一樣，眉間還看得清因勞累而泛起的細小皺紋。平日裏忙得連感歎他老了的時間都沒有，晃眼一過十幾年，這才想起眼前的BOSS已經將近40歲了，羅馬裏奧的心中不免起了陣澀意。
　　平日裏家族需要處理的事務很多，自家BOSS像這樣累倒在書房的情況也算得上常見。於是羅馬裏奧無奈地笑，並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過去，像往常一樣輕輕推了推趴在桌上休憩的金髮男子的手臂。
　　誰知這一用力，BOSS便順勢倒在了地上。

　　來不及花更多的時間去吃驚，羅馬裏奧立馬蹲下將他扶起，用手探了探鼻息。
　　呼吸已經沒了，且這一觸碰，剛好摸到了BOSS上身有些硌手的肋骨，以及似乎已僵硬了很久的身體。
　　羅馬裏奧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他平放在地上，從西服的內袋中拿出行動電話，撥打了族內醫生的電話。
　　掛掉電話後，轉頭看向書桌背對方向的窗外。天邊已是黃昏，樹枝上有大片大片的葉子向下掉落，偶爾吹過一陣風，將葉子帶向更遠的草坪地。
　　這個60多歲的老男人忽然有點想哭。

　　葬禮一直推遲了很久才舉行。
　　羅馬裏奧知道他是個做事喜歡有始有終的人，於是為了完成他生前沒有做完的工作，又花了將近一個半月。
　　籌備葬禮又是一個麻煩事，還有要考慮家族的未來。由於如今家族直系裏沒有繼承人，今後加百羅涅家族大概會走得很艱難，首領爭奪戰也不堪想像。
　　Boss一旦沒有手下就是個廢柴。而站在另一角度來說，沒有了Boss，加百羅涅的存亡都成了問題。

　　法醫說死因是操勞過度，工作壓力太大，再加上心肌梗塞突發死亡。法醫還補充說，應該是一年前，他的心臟就已經出毛病了。
　　可是boss……羅馬裏奧在心裏想著，您究竟是何時身體出了問題呢，為何親近如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怎麼都想不透boss不告訴他這件事的理由。

　　33歲結婚，一直無子，家族在boss的管理下日漸在義大利黑手黨界有了相當堅固的地位。
　　他總是工作到半夜2~3點，早晨7點不到就已經在書房整理檔了。和妻子關係很好，結婚前後也沒有突然大幅度的改變過性格，除了做事變得更加沉穩果斷之外。
　　據夫人說是很溫柔的丈夫，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幾乎任何事情都照顧考慮到，讓人無法抗拒他的好。
　　形象近乎完美的一個人，那麼熱愛家族的一個人，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走了呢。

　　除了雲守雲雀恭彌外，彭格列家族Boss沢田綱吉和其他所有的守護者都出席了葬禮。
　　他們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束百合花，在遺像前依次鞠躬，卻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哀傷。黑沉沉的烏雲覆蓋掉整個天空，抬頭望去總有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感覺。
　　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沢田綱吉走到羅馬裏奧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旁人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了句：「請節哀。」
　　羅馬裏奧沒有作任何回答，只低著頭，向沢田綱吉回以一鞠躬。
　　「從今以後，加百羅涅家族的事就是我們彭格列家族的事。繼承人的方面請不要過分操勞，我會代迪諾師兄在族內選出最好的Boss。」
　　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述說一件類似於「我們今天去吃飯吧」這樣無關緊要的事。

　　沢田綱吉終究還是要做到這一步了嗎？
　　羅馬裏奧苦笑，他自己已經很老了，已經沒有能力也沒有時間再去培養出下一代加百羅涅的Boss。
　　彭格列家族在幾年前就漸漸對加百羅涅露出野心，只是礙於迪諾的面子與交情，沢田綱吉才一直沒有真正動手。
　　只要迪諾在的一天，加百羅涅也會一直存在下去，迪諾培養出來的後代，也一定是最強最優秀的。羅馬裏奧是這麼想的。
　　但他沒想到，加百羅涅要名存實亡的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找不到任何理由回絕，羅馬裏奧只能點頭，對面前的男人說謝謝。

　　——想你們當年為了對抗白蘭並肩作戰的日子，還有親兄弟一般的感情，是不是也隨著人心而死了？
　　那個還會追在迪諾身後傻傻地叫「師兄」的沢田綱吉呢？那個連請教自己族內事務的處理方法都會臉紅一陣的純潔小少年呢？

　　一切轉變的太快，還來不及適應啊。
　　Boss，要是您還在的話，您會怎麼想呢？

　　「彭格列雲守去執行任務了，對於他的缺席我感到十分抱歉。族內還有事需要處理不能久留，失陪了。」
　　公式化地交代完這些，沢田綱吉再次像羅馬裏奧鞠躬，隨即轉身帶著一幫人向後走去。
　　羅馬裏奧及時用眼神攔住了想沖出去的手下。
　　現在的加百羅涅家族，沒有任何資本和彭格列鬥，為了保存實力，所以只能低頭妥協。

　　雲雀恭彌，這個很久沒聽過的名字，在Boss面前幾乎成了禁忌。
　　還記得很多年前，迪諾還是個20多歲的青年。為了那個黑髮男人，迪諾幾次從繁忙的公務中抽空出來，從義大利飛到遠在日本的並盛中。
　　就算只是看到雲雀恭彌十分鐘，迪諾的心情也會變得無比好，從日本回來後也都會加倍幹勁工作。

　　羅馬裏奧可以無視迪諾和雲雀恭彌的親吻，可以無視他們徹夜在溫泉小店裏做愛，可以無視迪諾對那人透漏出的所有愛。
　　但和女人結婚並傳宗接代，是所有家族首領都要遵循的，沒有人可例外。
　　也不知道迪諾是用了什麼方法讓雲雀恭彌恨他，等羅馬裏奧再反應過來後，迪諾已經結婚了。
　　時光如箭，光陰如梭，最後變得物是也人非，說得一點都不假。
　　他不再提起雲雀恭彌的名字，他不再提起每週都要去日本看那個黑髮男子，他甚至不再提起有關日本東京的那個中學。

　　羅馬裏奧堅定著，那不過是兩人年少時候的一場熱烈，再濃再厚，久了也就淡了。
　　一直都平穩而成功地活著，就是迪諾想要去忘記的表現。至少他一直做得很好，也沒有表現出什麼讓人值得擔心的地方。

　　墓地就設在後樹林花園裏，歷代的加百羅涅首領都葬在那兒。葬禮不過是一個形式，其實迪諾的屍體早早就埋好了。
　　雨點稀稀拉拉地落下來，溫度有些涼人，落葉在地上打著卷兒，頗有些蕭瑟的意味。羅馬裏奧隻身一人撐著黑色的雨傘，緩步向花園走去。
　　他想單獨為Boss獻上一朵花。

　　但羅馬裏奧最終止步在距離墓地不遠處的一棵樹後。
　　那是很久都沒有看到過的黑色身影，獨自一人佇立在墓碑前，任雨淋遍全身也似乎毫無知覺，沒有任何動作。
　　那人似乎幾年內長高了不少，但身子卻顯得愈發消瘦，要是以前的迪諾，一定會大驚小怪地要羅馬裏奧找來各種食物，然後給他好好補身子。
　　這一晃眼，都多少年了？

　　——雲雀恭彌，你是還沒恨夠嗎？

　　「哼，」羅馬裏奧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如同以前一樣清冷卻略顯成熟的語調，「我沒想到你會死。」

　　「該死的跳馬，你怎麼能死？」
　　「你欠我的那些練習就想這樣一了了之了嗎？」
　　……
　　……

　　聲音漸漸變小，最終逐漸降到不可聞的地步。
　　羅馬裏奧想，雲雀恭彌也應該是感到難過的吧，可內心裏再多的悲戚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表達，只能這樣控訴。
　　他看到那人蹲下，在墓碑前放下了什麼東西，抬手似乎想撫摸墓碑，而最終還是在快要觸碰到時放下了手。
　　那人站起身，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入雨簾中，直到消失在一片朦朧的冷空氣中。

　　羅馬裏奧從樹後走出來，歎了口氣，整了整衣著便向著墓碑的方向走去。
　　待到他終於看清楚墓碑前的東西，楞了一下。

　　那是雲雀恭彌的浮萍拐，和迪諾的皮鞭並排放置著。
　　曾經被那人視作生命的東西，就這樣放在了迪諾的墓前。

　　那一刻，悲傷就如同壓抑了很多年，海嘯般洶湧而迅速，在此時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眼淚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
　　羅馬裏奧終於痛哭出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