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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朵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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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叫肖特。
格雷尔回去的时候,看到伊娃在给肖特倒茶。虽然他们的房子已经重新装潢过,但在穿着体面高贵的肖特面前还是显得寒酸至极。不过他温和的笑容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格雷尔趴在窗前,看到伊娃有些拘谨地低着头,正和肖特说话。
她脸颊微红,美丽的唇瓣弯出美丽的弧度。
他抬手敲了敲窗棂,笑眯眯地看着屋里同时看向自己的两个人:「打扰到你们了?哦呀哦呀,可真抱歉,我只是回来睡个午觉而已,你们继续。」他双臂一撑,从窗子里跃进来。然后便径自往自己的床前走去。
这时,肖特忽然站起来。
「你好。」他叫住格雷尔,待他回头时才抬起手,「我是肖特·麦克亚当。」
格雷尔站着没动,只是一面歪头打量他一面用虎牙磨了磨下唇。他的目光从肖特举在半空的手上划过,继而笑眯眯地抬起手朝他伸过去,结果就在即将碰到他指尖的时候又忽然顿住,食指一转、抬起指向肖特,「你,喜欢我姊姊?」
「格子!」伊娃当时就是这么窘迫地叫他的。
呃——当时。
格雷尔从回忆中抽身,手中的园艺剪当啷一声落到地上。
他低头看着那把园艺剪,忽然皱起眉头。
那种感觉又来了——死亡逼近的感觉。
格雷尔愣了会神,然后当一个仆人从眼前走过时倏地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臂。
「伊娃呢?」
「啊?」对方被吓了一跳。
「我问你伊娃呢!」
「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有看见她……」
话没说完,格雷尔就推开他走掉了。
他连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伊娃正在地下室拿东西,于是便立刻找去了地下室。
当格雷尔赶到地下室时,伊娃正踩在小矮凳上去拿置物架上的东西。看到她没事,格雷尔这才松了口气,为免自己忽然出声吓到她,他刻意放轻了步子走下去。但才走完台阶那种感觉又迎面逼来。格雷尔心里一慌,连忙抬头再朝伊娃看去。
没什么不对啊。
伊娃垫脚站在矮凳上,整个人都趴在架子,堆满杂物的置物架偶尔会被她挤得微晃。
格雷尔警惕地四下张望,目光自她头顶上匆匆扫过,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迅速地闪回去——这回他注意到有几个放在置物架最顶格的大盒子,歪歪扭扭地摞在一起,最上面的盒子放得很靠外,被伊娃晃了几下之后就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他脸色一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离那个架子远点!」
伊娃惊讶地朝他看来,顿时身子失衡、摇摇晃晃地要跌下来,慌乱间她猛地挥手,用力地推了下置物架,使得上面那个不稳定的大盒子当即就被惯性甩了下来!格雷尔拼尽全力地跑过去,又在千钧一发之刻拽住了摔下来的伊娃,然后再将她狠狠地拉出来。
格雷尔被作用力推得向后倒去,伊娃也顺势跌在他身上。
塞满重物的沉重纸盒,嘭的一声掉到两人脚边。
只听那声巨响,就知道这盒子足有近百斤重,如果真被砸到,那不死也半残。
「该死的,谁把这么重的东西放在上面的?」
伊娃缩在格雷尔怀里,显然也被那声巨响吓到了。虽然没有伤到哪里,但却还是苍白了一张脸,原本揪住格雷尔衣裳的手,也下意识地抚上小腹。被格雷尔扶着站起来之后,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裙摆,再回头看一眼那从纸盒里炸开的碎石膏——居然是石膏塑像?这要是被砸一下可不好玩。
伊娃看向格雷尔,笑了笑:「好险。」
「妳还笑得出来?」格雷尔翻了个白眼。
「多亏你了,格子。」
「妳最近怎么了?总是笨手笨脚的。」像刚才那样危险的事,最近总是会发生。要不是他总有预感、及时出现,伊娃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不过格雷尔并没多想,只当是伊娃太笨,「以后没事不许来地下室,拿重物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
格雷尔虎着脸训她,伊娃就笑着听。
她还是穿着那件淡紫色长裙,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美。和格雷尔一起离开地下室后,伊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今晚宅邸举行晚宴,我给你准备了西装。」
格雷尔鼻子一皱,又恢复了散漫的模样。
「你身上的这件太旧了。」见他没拒绝,伊娃便拉着他往房间走,「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红色领带,还有红色的丝巾,你肯定喜欢。」伊娃边说边笑,后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步子,「对了,知道威廉在哪里吗?我给他也准备了一件。」
提到威廉,格雷尔忍不住拉下脸,「干什么给他准备?」
伊娃笑着看他一眼:「如果没有威廉,你早就被老爷赶走了。总是笨手笨脚的。」
格雷尔不服气地掀唇,恨声道:「呿,没有他的话……」
「格雷尔先生。」
威廉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两人的身后,镜片一阵反光,「您该去准备宴会事宜了。」
伊娃被吓了一跳,但格雷尔却还是那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对着伊娃抱怨个不停,「瞧瞧,对于这种走路都没声音、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有必要给他准备西装嘛?我看呀,准备副棺材还差不多!」
「格子……」伊娃示意他别乱说话。
格雷尔瞥了眼威廉,然后又甩开伊娃攥着自己的手,「你带他去试衣服吧。」
「那你……」
「我去准备宴会。」说完就转身走了。
「格子!」伊娃想叫住他。
但格雷尔却只当听不到,将双手交叉到脑后,「宴会时见喽!」
伊娃看着他逐渐离开的背影,脸色失落——她还有事要告诉他呢……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察觉到威廉还在身边后又扬起笑容,「我给威廉先生准备了身新西服,正好在今晚的宴会上穿,要去试试吗?顺便你也可以把格子的西装……」
「谢谢妳的好意。」
威廉打断她,「不过我现在也有工作要做。那么……」他微微俯身,「先失陪了。」
说完,也朝着格雷尔离开的方向走去。
独留下伊娃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看起来受挫又可怜。
拐出走廊后,威廉站住脚。
确定伊娃看不到自己之后,他两指一搓,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便出现在手中。威廉将本子翻到最新的那一页——伊娃。她的名字由红笔写在上面,那代表着她是即将接受审判的待审者。到今天,她名字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浅。
威廉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再联想到她迟迟没有按照预定时间死去的现状,不由得脸色凝重下来。
而且就在刚刚,格雷尔又救了她一次。
本该在两星期前就死去的伊娃,就这样被格雷尔救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会有什么变故吗?
可他明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浓郁且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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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的宴会是个集奢侈与虚伪于一体的场合。
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乏善可陈,如何准备也就是那个样子。做了八年的执事,格雷尔虽说总是搞砸,但基本的程序还是十分明白的。布置宴会厅、邀请皇家乐队、准备宴会食物,关于食物大可以偷工减料些,因为那些贵族的男人们更喜欢喝着红酒高谈阔论,而女人们为了保持身材也不会吃太多东西。
下午经历的那场惊险,令格雷尔暂时没有继续跟肖特作对的兴趣。
所以这一次在准备宴会的时候他并没有闯祸,而是在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桌布他选择了淡紫色纹蕾丝边的,花束是鲜艳的红玫瑰。宴会厅里错落有致的摆放了五张足有十米长的桌子,其中空出的地方是舞池。皇家乐队被安排在宴会厅的角落,他定了十四个曲目,不同的风格适用于不同的气氛。
五点十五分。
格雷尔检查了所有的餐盘、高脚杯是否干净无痕。
五点四十五分。
格雷尔调试好了灯光,并且确定桌布没有一丝的褶皱。
五点五十分。
格雷尔让乐队开始演奏音乐。
六点钟整。
格雷尔打开了宅邸的大门。
陆陆续续有马车行来,威廉带着其余仆人为他们打开车门、微笑着将他们迎进去。而格雷尔则是坐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看热闹。因为今天是为艾琳的生日所办的宴会,所以来的宾客里多数为女士,其中就有她的生母查斯顿夫人,还有她父亲的现任妻子。她们各个华贵傲慢,一身的璀璨恍惚了格雷尔的眼。
「真刺眼啊,媚俗的欲望之光。」
当所有客人都进去后,格雷尔忍不住摇头叹息,「再过华美的衣服,都掩饰不住她们苍老丑陋的脸,就像层层褶皱的西洋菊,哪里能跟娇嫩的玫瑰相提并论呢?」格雷尔看着一个夫人在女仆的指引下,提着裙摆走向宴会厅,轻蔑地哼笑:「龌龊的老女人们。你们注意到她们看咱们的眼神了吗?真像是饥渴的母狮子呢。」
「客人都到齐了吗?」威廉并没有理会他。
「这就是你的既定人设吗?一本正经的禁欲男。」
格雷尔看着他啧啧有声地感叹,「那些母狮子就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呢。」
「看样子都到齐了。」威廉合上笔记本,转身往回走。
格雷尔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你这心急的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投向那些母狮子的怀抱了吗?呀~呀~威廉,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闷骚的类型呢!可惜我不喜欢木讷闷骚的男人,要不然真的想和你来一场恋爱冒险!」
威廉头疼地揉了揉鼻梁。
他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正经超过几小时的,果然晚宴还没开始就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