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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朵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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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温给阿瑟注射了大量的致幻药,又将昏迷的他和死去的珍妮丢去了小巷。
阿瑟醒来之后,看见躺在泥污里的珍妮,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躺在灌满血的浴缸里的女人。他疯了,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小巷,被警察抓走之后,阿瑟也一直没有恢复清醒,他的眼前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个女人和满浴缸的血。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女人,是警察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的时候。阿瑟看见她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浑身是血地朝他走来,阿瑟被吓坏了,慌不择路地推开警察就冲上了楼顶。
但女人却不肯放过他。
她紧追不舍,最终把阿瑟逼到了楼顶的边缘。
就像那天,攥着针筒一步步朝他逼来的埃德温一样。阿瑟的意识有着瞬间的清明,他想起了埃德温、想起了他用针扎了自己。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糊涂,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女人猛地朝他冲了过来,阿瑟本能地往后退去,却不想一步迈空,就跌了下去。
从六层楼高的地方重重迭下。
头也落地,溅了满地的脑浆。
说到这里,埃德温有些快意地笑了起来:「知道吗?我杀了这么多人,只有他的死,最让我开心。其实在把他丢去小巷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指望他给我脱罪、更不该让他活着,因为警察根本不可能会查到我这里来,而且事实证明他们也的确没有怀疑我,要不然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你们……不过幸好,他最后还是死了。这点令我很欣慰,比洗清嫌疑还令我欣慰。」
「阿瑟是无辜的,你恨的是詹姆斯·道尔,不是他。」
「不,他不无辜,他弄脏了我的珍妮,就该死。」
「是你杀了珍妮。」
「我是在帮她赎罪。」埃德温很是不赞同地看向威廉,「她糊涂了,她被那所谓的良知蒙了心,她是蒂娜的女儿,可她却宁愿眼睁睁地看着蒂娜死去,这太残忍了,不是吗?所以我帮了她,我用她的血来给蒂娜续命,也算是帮她洗去了罪孽。但是……她还是太没用了。」他的表情变得哀伤,转而看向祭台,「她的血没能救回蒂娜。」
蒂娜最终还是死了。
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埃德温就服下了早已备好的毒药。
「遗憾吗?」
「我已经尽力了,蒂娜会明白的,只有我在拯救她,只有我爱她。」
埃德温徐徐走向祭台,唇边现出了一丝笑容,「而且我也就要去陪她了,只要能和她一起,就没什么遗憾的。」
「很抱歉,这点你可能无法如愿。」
「什么?」埃德温回过身,似乎不太相信,因为他坚信自己体内的毒药很快就要见效了。
威廉推了下眼镜,「根据死神协会的规定,埃德温·贝克特先生,鉴于你直接、间接杀死了十五个人,又选择自杀,所以灵魂无法被回收。」
「那你们要怎么处置我?」
「那要等您彻底死亡之后才可以知道。」威廉微微躬身,「好了,现在请允许我去回收蒂娜·道尔·贝克特的灵魂。」
「不,不,我不允许!」埃德温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不允许你们带走蒂娜!」
如果他的灵魂得不到超脱的话,那么蒂娜也不可以!
他们要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威廉充耳不闻,径自朝祭台走去,接着再轻轻一扬长柄夹,便将冲过来想要阻拦他的埃德温给甩到了一边去。埃德温爬起来还要往前冲,却骤然感觉到体内一阵剧痛——那是药效发作的信号,他咬了咬牙,捂着小腹爬起来,刚准备走上前就被一双手扯住了胳膊。他回过头,就见那个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话的红毛死神正笑眯眯地瞧着他。
「嘿,埃德温先生。」
「放开我!我还没死!」
「如果你真的爱蒂娜,还是放过她吧。要是让她死去之后都要和杀掉自己的凶手呆在一起,那可真是太残忍了呢。」
「你胡说什么?我没害死蒂娜,我在救她!只有我!」
「哦?是吗?」格雷尔扬了扬眉毛,攥着埃德温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埃德温先生,您刚才恐怕没有听清威廉说的话吧?没关系,我帮您复述一下——根据死神协会的规定,埃德温·贝克特先生,鉴于你直接、间接杀死了十五个人,又选择自杀,所以灵魂无法被回收。」他一字一句地念完,唇边的笑容愈发甜美、眼神也愈发冷凝,「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你杀了十四个人,却被说成十五个?因为呀,蒂娜,就是第十五个。」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疯了,疯了!」
「疯的人真的是我吗?」格雷尔好笑地努嘴,「我看你好像还是不大明白,没关系,我再给您解释一下。」
「我不要听你解释,你闭嘴……闭嘴……」埃德温痛感更强,但挣扎得也更强烈。
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本能地开始逃避。但格雷尔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相比于一个即将毒发的男人,格雷尔的力气还算是比较大的。他紧攥着埃德温的手臂,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笑意更浓,十分亲切地凑到他耳边,字字句句都伴随着从他口鼻间涌出的热气,暧昧地钻进他的耳朵,他说的小意又温柔,「因为珍妮是A型血……我亲爱的老伙计,你把珍妮的A型血,输给了拥有O型血的蒂娜,结果会怎样呢?」
埃德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格雷尔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你说,蒂娜死的时候,会有多痛苦呢?真可怜呀。」
埃德温身上的肌肉又无力地松懈下来。格雷尔松开手,他便颓丧地跌坐了下去,骤紧骤松的肌肉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毒药的药性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但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很圆,眼球来回颤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格雷尔抬头看了眼即将回收完毕的威廉,拂了拂手心,「所以说起来传说也不一定都是假的,起码换血续命这个法子就很见效,如果不出意外的,蒂娜说不定能活很久,只要您能杀够了人,不过只可惜……哎。」他怜悯地低头看向埃德温,「您亲手断了蒂娜的活路呢。」
听到这话,埃德温浑身一抖。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不,不是我……我没杀她,我是在救她。」他抬头看向格雷尔,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中,浮现出彻骨的恨意,「你这个魔鬼,你胡说,你想毁了我、想毁了我!」话音未落,埃德温便爬起来扑向格雷尔,但还没迈出几步,便忍不住呕出一口献血,接着又倒了下去。他一手捂着小腹,一手伸向格雷尔,但却只能摸到他冰冷的鞋尖。
格雷尔撤开脚,厌恶地瞧着他。
埃德温开始浑身抽搐,其实他给自己预备的毒药虽然发作的慢,但一旦发作就会迅速死亡,并没有多痛苦。但格雷尔的那番话却扰乱了他的心智,他用强大的意志力不断抵抗着那来势汹汹药效。埃德温努力地朝格雷尔帕去,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涌出大量的鲜血,「不是我……不是我……你告诉我,不是我对不对?我没有害死蒂娜……我这么爱她,我怎么会……」
「不是我……」
「求你,再说一次……不是我,真的……」
格雷尔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漠然地看着他不停地吐血抽搐、看着他开始流泪、看着他的泪水中掺进了血水。
埃德温一遍又一遍地问。
但格雷尔根本不回答。他想说的话,在刚才就已说完。
威廉是个刻板的公务员,不会说不利于工作的废话,可他还不是死神,才不管那些所谓的守则。他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想让眼前这个凶手轻易地死去,他必须要付出代价、必须要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格雷尔要让他心随着死去,这种人就得连死都不得安宁、充满怨念才好。所以埃德温至死,都没能听到想听的那段话——蒂娜不是他害死的,他明明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又怎么会害她呢?
回收完灵魂的威廉转过身,便瞧见埃德温已死、而格雷尔就站在他面前。
威廉收起了长柄夹走上前,「你和他说了什么?」
格雷尔耸肩:「没什么。」他岔开话题,「我听你刚才对他说的话好耳熟,你该不会是打算……」
「没错。」威廉点头,「埃德温·贝克特犯下重罪,又是自杀,符合成为死神的条件。」
「那他也会被洗去记忆?」
「是的。」
格雷尔满脸不甘:「让他把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威廉没理会他,又将埃德温的灵魂收了起来。
不过在他去协会被审核之前,威廉还是要按流程看一遍他的走马灯剧场——剧场里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和他之前自述的差不多。
直到他的出现……
怪医弗雷德。埃德温曾这样称呼他。
就是他告诉埃德温换血续命的法子,也是他给埃德温提供了所有需要的器材。
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带着造型奇怪的手术帽、身上穿着长长的白大褂,帽子压得很低,让人瞧不清面容。但在某个瞬间,威廉看到了那手术帽下不经意间钻出来的灰色发丝,他的鼻子是好看的鹰钩鼻,薄薄的嘴唇弯着邪佞的弧度——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