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朵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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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即将过去，斜斜的阳光昭示出秋天已经逼近。
威廉和格雷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贝克特宅邸的地下室门前——这次他们并没有使用任何旁门左道的方法，而是被蒂娜的灵魂召唤至此的。作为死神，不可以在回收灵魂以外的任务中随意使用灵力和法术，所以之前探案时除了能从协会那里得到一些资料外，他们都要自己想办法。但这次却不同，蒂娜的灵魂已经记录在册，如今她死期将至，威廉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外面天还很亮。
可地下室前却黑黢黢的。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一扇门，谁也不知道门后有什么。
威廉垂眸看了眼时间。
距离蒂娜死亡，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变出长柄夹，正准备推开地下室的门，就听旁边的格雷尔说：「你打算怎么解决埃德温？」
带回去接受处罚吗？
不过活人要怎么去死神派遣协会？难道是先杀死？
威廉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他会自己解决掉自己的。」说完，便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条盘旋而下的楼梯。
威廉按了下长柄夹上的按钮，镶嵌在手柄顶端的宝石登时亮了起来，他拿着长柄夹往下探了探，光晕中的楼梯仿佛长不见底，一圈一圈环绕着，圈住了中间眼睛一样的黑洞。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哒、哒、哒，细微的脚步声漂浮在耳边，隐约还夹杂着些不知源自何处的水滴声。
走下楼梯后又是一道长走廊。
走廊的尽头有光。
徐徐靠近之后，可以看见那里有一扇巨大的尖形拱门，拱门内是个由岩石开凿而成的教堂，修长的束柱四下伫立，支撑着绘有宗教彩绘的拱顶，拱顶下设有被石像围拢在中央的祭坛，八个人形石像表情各异，有的捧着圣剑、有的举着十字架，有的在念祈祷词，有的在低头哭泣，悲悯与难过，是他们传达给观看者唯一的信息。
而在祭坛之上，则躺着一个女人，她浑身赤/裸，毫无生气地躺在红毯中心。
祭坛下摆有两排长椅。
在第一排长椅上，有个男人孤零零地坐着，他双手合十，似乎在祷告。
威廉和格雷尔沿着红毯走到教堂的尽头。
男人听到脚步声，却并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格雷尔看了眼威廉，见他不吭声，于是也跟着沉默。
几分钟后，祷告完毕的男人放下手，抬头看向祭坛上的女人，话却是对威廉和格雷尔说的：
「你们是警察？」
威廉平静地说：「性质差不多。」
「来带我走的吗？」
「不，是带她走的。」
男人这才回头。
格雷尔认出他就是埃德温·贝克特，只是和照片上那个英俊严肃的男人相比，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憔悴很多，人瘦了不少、脸色腊黄，原本只有几根银丝的浓密金发也变成了花白，但依旧被打理得很整齐。他衣着体面地坐在那里，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个连杀十三人的凶手。
「带她走？」
「是的，你的妻子蒂娜·道尔·贝克特已于下午四点十三分死亡。」
「你们……」
「我们是死神，此行的目的是要带走她的灵魂，令其得以安息。」
「死神？」埃德温从长椅上站起来，看起来不是很能接受。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仿佛已经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另外，我们也将带走您的灵魂。」
格雷尔微惊——还真要先杀死啊？
可没想到威廉接下来却说：「只是协会有规定，选择自杀的您，是没办法得到安息的。」
自杀？格雷尔又将目光投向埃德温。
他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讶异，片刻后，便又归于平静。
「我早已不奢望可以得到善终。」埃德温摇头笑笑，转而走到红毯中央，再侧身看向祭坛，「我知道会有真相大白的这一天，但我没想到第一个找到这里来的，会是死神……你刚刚说你们和警察性质相同？」他转过身，看向威廉，「那你们也会审判我吗？」
「是的。」
威廉的声音毫无波动，「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埃德温忽然笑起来，「我还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蒂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杀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可还是没留住蒂娜……废物，都是废物！她们的血一点用都没有……噢不，不，是我杀得太少了，不够……那些血还是不够……是我没用……」连日来的心理压力令埃德温的精神有些癫狂。
而蒂娜的死，就是压倒他的那根稻草。
他甚至有些期待警察的到来，因为他亟需宣泄，亟需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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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埃德温第一次见到蒂娜。
那时她还是蒂娜·道尔。
她是个孤儿，并没有姓氏，所以在结婚之后就直接冠了夫姓，直到她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也没有再改过。丈夫死后，蒂娜就以卖面包为生，因为租不起店面，只能整天挎个篮子到处叫卖。但为了养活年幼的女儿、更为了自己不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狼所玷污，她不得不收敛起温柔的性子，剪短了头发、抹黑了脸蛋，改成了一副泼辣性子，这才能勉强在乱世中生存。而埃德温，就是在她卖面包时认识她的。
那年他出门经商，半路遇见了强盗。
情急之下，忠心的老仆和他换了衣裳，被强盗杀死，而他则保住性命，一路逃到了格林威治。
那时他没联络上家人，又奔波了一路，蹲在角落休息的时候看起来实在像个灰头土脸的乞丐。埃德温蹲在巷子里，低着头，眼前是一双双匆匆而过的脚，没有人肯为他多停留一秒钟。直到后来，蒂娜出现了——她当时穿着黑色的鞋袜、靛蓝色的洋装，腰间系着灰色围裙，留着一头红色的短发。
她的脸蛋有些脏，澄澈的眼眸里装满了警惕。
埃德问知道她有些怕自己。
但不知为什么，在盯了他好一会儿之后，蒂娜还是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面包丢给他，接着便转过身，走开几步之后又停下折回来，再丢一个面包给他，接着便走远了。埃德问怔怔地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再低下头，望着眼前的两个面包，愣了一会之后，突然笑了出来。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忘不掉蒂娜。
成功联系上家人后，埃德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蒂娜，并对她展开了疯狂地追求。曾经帮助过的乞丐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商人，蒂娜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她一再的婉拒却没能打消埃德温的热情。终于，在两年之后，蒂娜成为了埃德温的妻子，成为了蒂娜·道尔·贝克特。
但这并不是埃德温幸福生活的开始。
他们的婚后生活，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甜蜜。日复一日的同床共枕、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蒂娜对埃德温的冷漠与疏离变得愈发清晰，虽然她完美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虽然她从不忤逆埃德温的意愿，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蒂娜不爱自己。在她的心里，似乎只把自己当成了丈夫，而不是爱人。
她所挚爱的，一直都是那个死在战场上的士兵。
可这并没有阻止埃德温对她的爱。
他爱她的温柔、爱她的顺从、爱她烈火般鲜艳的红发，埃德温从不后悔娶了这个曾送给她两个馒头的女孩，他忘不掉当时她那明明警惕又畏惧、但却藏不住善意的眼神。既然蒂娜当时选择了相信他，那么现在，他也要相信蒂娜，相信她有朝一日会接受自己、爱上自己。
他不怕等待。
他们还有一生要共度。
但没想到，他们的一生，这么快就结束了。
十三个月零八天以前，蒂娜被查出患上了罕见的血液病。他带着她走遍了全伦敦最好的医院，却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眼看着她渐渐虚弱下去，埃德温心如刀绞，只恨不得能与恶魔交换灵魂，只要能救回蒂娜的命——就是这时候，怪医弗雷德出现了。他告诉了埃德温一个法子，或许管用，但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做。
埃德温听了，信了，并且也这么做了。
他从自己资助的医院里拿到了近一年内所有患者的健康报告，并从中选出与蒂娜血型相同的花季少女，然后逐一将她们杀死，并把现场伪造成吸血鬼作案的现场。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少女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而蒂娜，在循序渐进的换血过程中，也渐渐有了好转。
她的脸上有了血色，偶尔也有力气和埃德温聊聊天。
埃德温欣喜若狂，杀人的举动也更加疯狂。
一个、两个……十一个。
第十二少女，他选上了自家的女仆。那天他把年轻的女仆迷晕并拖到地下室，将针管插/进她颈间的动脉，再将另一头插/进蒂娜的手背。输血的过程是弗雷德教他的，所需仪器也是弗雷德提供的，在杀了十一个少女之后，埃德温做得驾轻就熟。可没想到这一次，却多了一个旁观者。
当时蒂娜正躺在放满了营养液的浴缸里。
女仆蜷缩在地上，弯弯曲曲的细管从她的颈间蜿蜒而出，鲜红的血液正汩汩地输送着。
蒂娜每天只能输送定量的鲜血，所以在差不多之后，埃德温便拔下了蒂娜手上的针头，转而将少女的血放进了另一个专门的培养皿，以供下次取用。由于这次不需要再考虑到蒂娜的情况，他加快了输送的速度，女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了下去，并没有完全死亡的她开始无意识地呻/吟。
埃德温在旁看着，无动于衷。
他看着女仆的呻/吟越来越弱，看着她开始抽搐、干瘪，最终变成了一具苍白枯瘦的尸体。
结束后，他冷漠地拔掉了女仆颈间的针头。
这时，叮的一声响从背后传来。
埃德温猛地回身，就见珍妮一脸惊恐地站在摆满了器皿的长桌旁，无力撑扶住桌子的手边，是一个倒了的试管。
四目相对。
珍妮抽了口冷气，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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