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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降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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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宗,虽然是一个反贼,不,义军的副将,听起来毫不起眼,但也是有来历的——韩家乃是前朝名将韩世先后人,韩家枪名震中原已有近百年,韩家遵从祖训,子孙不出仕,在家乡种田务农。韩延宗是家里老头打发过来的,至于原因,韩延宗模糊觉得大概是留个退路,但他却十分敬佩自己家主公和大将军,只服老大乌昭和老大的老大赵贞冀,他是真心想跟着造反的,为还给百姓一个清平世界,为驱逐胡人,恢复版图。这是他年轻的心里熊熊燃烧的理想,并为此不惜牺牲性命……然而,出师未捷,先被擒拿。
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这事儿太邪门了。
他在遭遇官军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安抚部队列阵迎击,冲着对方的主将就去了。
那人看起来不是很魁梧,也是个使枪的,他与他只接了四五回合,韩延宗就觉得哪里不对,对方的枪路——非常熟悉,他们两边都是步将,因此更是短兵相接,他与对方打了一个照面,一双如电的眼划过他眼前,更让韩延宗吃惊的是,就算是武将的装裹打扮,也盖不住对方极为俊俏的面容,这俊俏的面容,眉目间,竟然和枪法一样,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对方可不像他这么愣怔,随手一挑,将他枪挑开,等韩延宗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捆上了……
完了!死定了!
然而他还记得自己乌老大耳提面命的话——遇到被俘虏可别先宁死不屈啊,挺几天等你老大来救,听见没有?
于是韩延宗被扔进了官军大营的木囚笼里。他心中愤懑,那看守的士兵还横加嘲笑:“嗨,你看着反贼,长得叫一个年轻俊俏,像个兔儿爷。怎么当的兵,还是个官儿呢,靠睡上去的么。”
“想必就是靠睡了,才……嘿嘿……哈哈”
“上官好这口,可不就往上升了么,这是个识时务的兔子。还有那不识时务的,挨打还不是要被玩儿。”
“喂!你们放什么屁呢!老子靠的是本事,什么兔子,滚你的!”韩延宗大声叫骂。
卫兵被俘虏大喊大叫,顿时呵斥道:“你这杀千刀的反叛,还敢强嘴!你不就是个兔子么,还充什么英雄好汉。”
少年人气得脸色通红,反而更加显得唇红齿白模样,卫兵在笼子外面嘿嘿冷笑:“啧啧,这姿色却也不坏,解到京城,一路上有乐子了。可惜玩不久,到底也是要问斩的。”
“你们,你们这些人,天理良心被狗吃了,跟着昏君贪官欺压百姓,杀害忠良,你们还有脸说这等污秽的事情……我奉天军吊民伐罪……”
这时候就听远处有人道:“这人太吵了,堵了他的狗嘴。”
“是,是!”
到了第二日,他被堵着嘴押到了堂上,临上堂前,还被人从泥地里拖了片刻,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带到中军帐中,官军大将纵欲过度没睡饱的脸,挥了挥手,都懒得盘问,只道:“便即刻押送进京吧。”
“韩延章,你去。”
一人出班令命,正是当初擒他的那个人。
韩延宗呆呆看他,心想这人名字好巧跟他有点像。
囚车中,韩延宗手戴镣铐,看着外面押送他的武将。白天看更真切,不是他的错觉,这人真的长得好看,不是貌若好女,而是英俊非凡,鹤立鸡群,看得可以令人挪不开视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逃不掉,韩延宗就一路看着身边这人解闷。
直到晚上歇宿。他被从囚车里放了出来,跟押送军官躺在一个铺位休息,似乎是格外的优待,这倒好,韩延宗直接一边吃干粮一边拿对面坐着的武将下饭。
那人似乎也看了他好几次,只是并不说话。
直到夜间时分,他们躺在篝火边,那人忽而问:“你是汤阴,永和乡人吗?”
韩延宗吓了一跳,道:“你……你怎么知道?”
“那里有个韩家村,忠义里,三座牌坊,五棵状元树。”那人又道。
“啊……你……你都知道。”韩延宗要坐起来,那人用手按住他,转头过来,与他对望。“你是叫韩延宗么?”
“我……”韩延宗之前被俘,报的是他的化名韩忠,没想到这人一叫就叫他真名,令他背后发凉。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道。
那人却是一笑,春风拂柳般,顿时让韩延宗的敌意都吹得不见了。
“你没听见他们叫我韩延章,韩将军么,总做不得假。”
韩延宗忽而疑惑道:“你……知道韩家村,你也姓韩。”
“我是韩家村东丘上的,跟你同宗……你小时候……我小时候就听说过韩家本房,五个儿子。算算年纪,你该当是韩延宗。”那人含笑道。
韩延宗恍然道:“啊,怪不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原来你真是我本家。”
认了亲,韩延宗顿时有点自来熟,问:“你年纪比我大还是小?”
“我比你大,庚寅年生的。”
“哦,那两岁,我是弟弟。”韩延宗立刻就接受了。韩延章望着他道:“很好,我是兄长,既然是亲戚,那就亲近多了,也好说话呢。”
韩延宗叹气:“没想到,在敌营认了一个亲,可惜我们势不两立,我劝你,不如弃暗投明,不要在糊涂跟着朝廷为非作歹了。”
“好啊,我正好也有此意。”
“哎,我们奉天军啊,吊民伐罪……等等,你说什么?”
“我正想弃暗投明。”
“……”
“延宗,我奉命献俘,但这是我拼着风险争取而来,便是为了半路放你,只是我若放你离开,我自己也不能再回去了,便求你做个引荐,让我弃暗投明吧。”韩延章道。
韩延宗警觉看看周围,士兵们都睡了,似乎都好像没听到主官的密谋似得。
然而韩延章道:“你若不肯,我还是放了你,只是可惜了这些兄弟……”
韩延宗急忙压低声音道:“没事没事,一同来吧,然后谎称都杀了坑埋了,我们干这事儿可熟了,”
“哦?可以吗?”
“可以,把军牌烧黑了,上回那个郡守,怕连累妻儿,也是这般,现在还在府里看家呢!”
韩延章忽而握住他手:“那就都依靠族弟你的金面了,求你为我斡旋……”
“好说!包在我身上!”韩延宗心里热乎乎的。
当乌昭整编队伍,打算劫持运俘车队拯救手下的时候,忽而有人来报,说韩副将自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人回来……乌昭愣住。
赵贞冀问:“他也姓韩,本家?据说武艺挺好啊……前日就是他拎了你去?我都来不及赶去救你。”
“……正是本家族兄“韩副将一头冷汗,十分心虚自己那次的临阵表现。
“我还听说,你给当成献俘装囚车里送往朝廷了,乌昭正打算劫囚车去……”
“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小韩挺能耐,坐囚车里还能遇到亲戚,并且劝他弃暗投明……甚好!”乌昭哈哈大笑。
“是是……”韩副将继续冷汗,虽然跟实际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旁边那个手上带着镣铐的降将,很配合地跪着。
“这人枪法不错……而且知道军务,但是暂时不能信任他。万一是间谍呢,延宗你就负责看着他别让他跑了。等查明白再启用。”
乌将军挥个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韩副将为看守降将,跟他同一个帐篷.两人夜里,躺在床上,跟昨天一样的聊天。
“你其实官儿也不小吧,为什么突然什么都放弃了,要跟我走呢?”
韩延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军中都是些贪功怕死的贵胄子弟,出生入死却被抢功劳,说不定哪日就有杀身之祸,根里烂了的地方,还能呆么?正好我擒了你,可以借口押送,半路放人,让你当个引荐,我救你一命,你不至于不替我担保一下啊?”
韩延宗表示理解,然后道:“哦,你真是用心良苦,那么你那天也不是一时认亲了才放我,是计划好的?”
“没办法啊,呆不下去了!正好遇见了本家兄弟,不然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对方痛心疾首状。
“没想到军中也那么腐败……你这样的好本事都不能忍,情愿来投靠义军!”韩延宗同情地看着韩延章。
那位族兄望他一眼,突然神色抑郁,低声沉痛道:“光是功劳被抢,也不是大事,但是,我的上司就是暴戾成性的王子坤,性好男色,军中无论地位高低,只要稍有些姿色又无出身靠山的,都逃不过他的魔掌……我便是……便是不能忍受。”
声音渐低,似乎不堪回首。
韩延宗想起自己家老大那破事,又想起那天晚上卫兵的辱骂,似乎有些明里暗里的若有所指,脸一红,瞧瞧身边的韩延章。
这人身材挺拔修长,面貌异常英俊,韩家男儿天生好相貌,这一个更是出色到离谱的程度,同样是男子,战场上那么兵荒马乱的,韩延宗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敌将面孔的惊艳,还有面熟感——果然,当时他是因为看哥哥看呆才被那么轻易抓住,家传枪法都没来得及充分施展,不过枪路相同的话,确实也容易被找到漏洞。
先不要管这个,关键是,难道族兄他,被他上司给……一想就觉得很可能,卫兵都这么说了,应该是已经传得满营皆知,那真是令人难堪。
韩延宗忍不住脑内浮现出这位族兄含恨忍辱,走进淫贼军帐,又被军士轻蔑议论的鲜活场景,
“那个王子坤,稍有不从就……真是无法说出口……我自然只能拼着身家性命,也要逃脱了。所以我并不是间谍。”韩延章低沉着嗓音,艰涩辩白,神色间带着一点凄凉。
哦 ,族兄他这性格,肯定是拒不相从,那会不会被绑起来……
韩延宗不禁想象那个画面,思维如脱缰野狗。
“延宗……”
“什,什么……”
“你流鼻血了。”
“哇啊啊…”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这么YY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