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歌（GL）》祈祷早晨

3、谣歌

　　“查清楚了？”厅中，为首的老人闭目半响方问道。

　　“是。”站在厅中的黑衣人躬身作礼答道，“是两个月前方拜入我点剑阁门下的一只刚化形的水生木妖。”他略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不安，“经属下查证，是只萍妖。”

　　他话音方落，便有一个中年美妇嗤笑出声：“……刚化形的水生木妖，啧啧。”

　　为首的老人睁开眼，淡淡地看了那美妇一眼。后者却只是嫣然一笑：“族长莫怪，我只是惊讶罢了。”她说着又是掩唇咯咯笑道，“我岳氏以宫商角徵羽五音为剑，是点剑阁四大氏族之一。以前的族人召唤而出的剑灵就算不是上古神魔异兽，最不济也该是力量强大的器灵妖物。却没想到身为岳家嫡系中佼佼者的谣歌所召唤到的，竟然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水生木妖。啧啧，要是什么稀罕的品种也罢了，偏偏……咯咯，还是只最最下贱普通的萍妖，这可真是……”

　　她说着，眼睛里带上了一丝鄙夷。不仅仅是她，厅中所做的其他人眼中也带上了不屑，齐齐望向坐在末座、神色冰冷的少女身上。

　　天赋异禀有什么用？修行刻苦又有什么用？有绝世神剑又有什么用？能听到她的歌声应从召唤而来的剑灵不过是一只刚刚化形的水生木妖，而且是最最低贱的萍妖。没有强有力的剑灵，她的剑也不过只能砍砍木头劈劈柴而已。那上等的剑诀、灭世的力量都将与她无缘！

　　对于一个修剑之人，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此。

　　可惜了那绝好的资质啊，原本还以为岳家又将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却没想到，那奇才竟然只是根朽木！

　　岳谣歌挑了挑眉。

　　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屑、恨意、嘲讽，以及毫不掩饰的冷漠。可笑这厅堂之上的人都是她的血亲，往日对她多有逢迎关爱。然而一旦出事，他们看她的眼神，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微微挑起嘴角，岳谣歌好整以暇地与那些目光一一对视。有人愣了片刻转开了头，也有人不屑地冷哼。她却浑不在意一一看过去，直至与坐在首座的族长对视。那往日慈祥无比的老人眼中并未有嘲讽亦或者是不屑，却只是淡淡的失望和疲惫。谣歌心中不由得一叹，终于低下了头。

　　她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扶持。这些年来若是说有谁真心待她护她，也只有岳氏的族长了吧？虽说她心里明白这种扶持多半还是看在她天赋过人修行刻苦的份上……

　　她终于还是让这位老人失望了吧……水生木妖，刚化形的一朵小小萍妖，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就只召唤到这么一只不争气的剑灵呢？

　　原本她还是眷恋老人给予的那丁点的温暖的……然而那点儿温暖，在她这次召唤剑灵之后，恐怕也要消失了吧？捧高踩低素来都是人的劣性。这些人觉得她前途无望，恐怕是要舍弃她了吧？

　　就连族长……那关爱，恐怕也要烟消云散了。真可惜呐……她原本还是很希望那种所谓的关爱能够绵延下去的。

　　岳谣歌抬手，略带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是了，头痛而已。不是失望，也不是绝望。岳谣歌的手轻轻抚上自己腰间的长剑，手指拨弄着火红的剑穗，嘴角的微笑带上了几分冷意。

　　不过是剑灵而已。就算弱又如何？她岳谣歌，就算是没有剑灵，也从未惧怕过任何人！

　　“罢了。”岳氏族长沉沉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萍妖便萍妖吧。我岳氏祖上甚至有召唤不到剑灵的先辈，不也照样修成剑仙成为剑圣名扬三界。那只萍妖既然能够听从谣歌丫头的歌声而来，必然与谣歌丫头是有仙缘的。这事就这么作罢，都散了吧。”

　　“是。”

　　“嗨！”

　　聆音低喝了一声，手起斧落干脆利落地将铁犁木砍成两半。

　　第四十二块，还差八块她今天就完工了！抹了把脸上的汗聆音不由得美滋滋地想。

　　真是奇了怪了，自从昨夜发生了那么一件奇怪的事情之后，她就仿佛变了一般，力气大了很多，而且晒了这么大半天的太阳，却只觉得微微得热，背上肩上也没有再灼伤……

　　聆音不解地歪了歪头。那河水她都泡了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这也太古怪了。而唯一与以往不同的，就只有那歌声了，难道那歌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聆音一边搬了块铁犁木摆在面前，一面困惑地想。

　　难道那是仙乐？她正好听到了哪个神仙唱歌，所以那歌声带着仙气她也沾染到了，所以就变得厉害了？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今晚她也要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个仙女还在那里唱歌呢，要是能碰到仙女，受她指点一番，就算不能直接成仙，好歹也能少修炼些时日，也不用日日都受这皮肉开裂之苦了！

　　聆音傻笑着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忽地头顶上暗了起来。聆音一愣，手中斧子一偏差点砍到自己腿上。她赶忙丢掉手中的斧子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双清洌洌几乎含着一潭泉水般的明眸，恍若含着薄冰一般，幽深而又灿然。又恍若冬日的苍穹，高远深邃，仿佛洞悉一切，包揽一切，纯净得半点杂质也无，带着一种冷冽乃至于冷漠苍凉的美。

　　而那张脸……聆音这才注意到那女子多半张脸都罩在一张银色的蝶形面具之下，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和玫瑰色如同花瓣般娇艳的双唇。那面具雕刻铸造得极为精致，游走着低调但是奢靡的光华。但是不管怎样的灿烂华贵，都遮挡不住那双眼睛的明媚。

　　白底墨色的长裙，不过是点剑阁弟子惯有的装束，然而裹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偎贴。那玄色凤凰在她的裙子上翩跹舞动，从前襟缓缓展翅飞至腰侧，又从腰侧盘旋而下直至裙脚。她分明站在原地没有动，却又仿佛动了一般。她整个人就似一朵绽放了一半的花朵，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吐露醉人的芬芳。

　　眼瞳那般冷冽，整个人却美得诱惑动人。就如冰与火交织参杂。

　　“你是那个听到召唤的萍妖？”清洌洌的声音，冷得似冰，寒得似雪。却无端端地让人觉得耳熟……是昨晚的那个声音！

　　“你是那个唱歌的仙子？”聆音又惊又喜地喊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眼前的人的腰带。

　　太好了！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好好找找呢，没想到那个会唱歌的仙子就先来找她了！

　　看来她果然是一朵与众不同的萍妖啊！聆音乐得眼睛都笑弯了起来。

　　穿着麻衣和草鞋，浑身都是汗渍，一张瘦削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还伸手扯住她的腰带……这就是她的剑灵？！

　　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不是非同一般的强，而是非同一般的弱……以及让人无语至极。

　　看着眼前的小妖岳谣歌叹了口气几乎要舍它而去。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按捺住性子，她迟疑着伸出手，最终还是提起聆音的领子，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