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狐（ｇｌ）》s猞猁

2、细语相思

　　细语相思

　　琰芩病歪歪地躺在绣闺里，听她老爹心肝宝贝地絮叨。
　　范祭酒，鹿城国子监主事者，专管监生们的国学教育，不论贫贱，为城里推荐了无数有才无财的学子们上京，这些举人里还出过一两个状元，百姓时常感恩戴德。他们眼里，祭酒老爷满腹学识，德高望重,家有娴妻，女淑子孝，堪称和谐家庭典范。
　　只是，百姓们不知道，他老爷子最疼的不是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而是家中幼女，十一娘琰芩。外人只道，范家女儿可以自己挑婿，其实只要女儿皱一下眉，来人立即被轰出家门。
　　琰芩说往东，谁也不准往西；琰芩说要月亮，他决不会摘星星……好在，溺爱的结果是十一娘出落得亭亭玉立，诗书女红莫不精通。只是，也形成了置五纲四常不顾，只顺着自己性子来的个性。
　　盂兰盆会一别，距今一月有余。手上绿簪，非金非玉无人知晓来处，却也美艳非常。让芩想起魈的脸，不是国色天香，自有一股不可言状的清丽超俗。那日，封家姑娘对她的连连提问，虽多有敷衍之词，但是，那笑，比牡丹还娇。第一眼，芩就有莫名的熟悉。携手同行时，她掌中传递的温暖，让心也舒缓起来。
　　她放心不下，满脑，皆是她看河灯时的茫然，她不该有那样的眼神。没套出许多话，魈就像无法解开的迷。
　　望穿秋水，琰芩没料到她当真负约，怅然遂病。听婢女倩儿说她一直昏睡，紧攥绿簪，直唤封魈三娘。
　　当然急死范老爷，当下派家丁方圆几百里内打听封三娘下落，只是，没人认识此女。又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才保住了爱女性命。
　　细心调理后十一娘气色渐好，范老爷却伺候更殷勤，不停地自责不应当因为学堂的事而忽略儿女等等，发誓日后更爱护小辈。使范夫人颇不是滋味，想去年，她害风寒，也不见相公这般细心过，他儿子闯祸得罪城里恶霸也不见他这样着急过，居然这等偏心。
　　琰芩很想说爹您忙您的去吧，女儿不至于这样娇弱。每次她说饿，必亲奉汤粥，说想出去透透气，必备轿打伞，声势浩大得像圣上祭天……只要十一娘擅自移动一步，范老爷必孔曰孟曰一堆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阐述自己的用心良苦无微不至……无奈，琰芩只能无病装病，充分满足老爹的保护欲。
　　而魈，成了她的心结。
　　重九，天气凉爽了些。好在堆积了大约两个月公务的范祭酒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司业拽了去，十一娘又重获自由。母亲和长兄都登高插茱萸去了，她大病初愈，自是不宜出门。
　　心情大好的琰芩让婢女扶着入了园子，在东篱之下设褥摆上糕点，总可以晒晒秋阳赏赏天色。
　　瞧着天边云淡风轻，湛蓝似海，芩又下意识地取出了簪子。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芩不自觉唱出来，听得婢女倩儿纳闷。今儿重九登高辟邪，小姐怎么唱起《子矜》这等盼归的思妇之歌？
　　艳阳下刺眼的碧青。已不知该继续幻想她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还是正如那日戏言，恨她一世化做冤魂缠死她！都交换了信物，她当真狠得下心不见。
　　怨念满腹，十一娘边吃芙蓉糕，边向倩儿倒苦水，说那个人真是无良负心一定不得好死！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婢也为小姐打报不平，想查清是哪家公子后就向老爷打小报告顺便赚赚赏钱。
　　忽然，那张被她诅咒的脸竟生生从墙头冒了出来,哑然无语。

　　“接着我。”魈话没说完就越过围墙跳了下来，当然——狠狠地摔在地上。本想斥骂的她只见刚还犯傻的十一娘一阵狂笑，却是看地痴了，当真，还是那日的娇悍的琰芩。
　　连倩儿也被吓一跳，大气不能喘的小姐竟会发出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两颊润红，芩收起狂姿，一把拽下封魈，对着她纤纤玉手就是一口，自是笑意盈盈。
　　倩儿惊呼小姐不可，封家三故娘可是眉也不皱一下。
　　“你咬，只要不生气就成。”魈满眼歉意。
　　十一娘看着她白皙小手上血红的牙印，反而不舍。命丫头拿来的药酒涂上，怕她真的疼。“你若是早些来见我，也不会受这无端的罪！”
　　“别后相思甚苦，可是，贫贱何能与贵人交，怕是，有人会说姑娘闲话。”
　　“魈你存心恼我！范琰芩岂是嫌贫爱富之流？”看她似乎真要生气，魈也不说那些冠冕之词，尽力解释迟来许久的原因。又道，刚才从墙外经过，听声音像是范氏就越墙看看，不料如此好运。芩本不信，范府围墙少说丈许，岂是魈这样的弱女子想越就越得过的？但一听魈嚷肚子饿，就专心地喂起她点心了，今天，别的没有，重九糕点最多。
　　先让魈尝了她最爱吃的芙蓉糕，表面上染以粉红色，其色若芙蓉花，故名“芙蓉糕”。魈大概真的饿坏，狼吞虎咽，嘴边粘满了米花。芩失笑地砌上龙井，边用紫绢为她擦拭。接着吃槽糕、碗儿糕、喇嘛糕等均是此状。
　　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魈满脸羞红，“我，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不是说在舅家住？他们怎能这样待你！”芩气地一拍茶几，幸好病未痊愈使不上什么力。魈脸色顿变，方要解释，只闻芩重重叹息，“难怪，如此消瘦……咬也只咬到了骨头。”
　　魈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戏谑，“娘子还不是？离别几日，玉环也成了赵飞燕。”
　　倩儿一听这话就气了，“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是给一个负心汉害的！这定情金钗都拿去了也定了日子，就是久久不来！小姐相思成病，今儿才好了些呢……”
　　魈先是疑惑，既而惶恐，最后羞得个一脸酡翠，也，深为十一娘情谊打动，顿时泣下如雨。芩责小婢多嘴，慌忙安慰。
　　“妾身愿意留下，只要，琰芩姑娘不嫌弃。”魈泪眼婆娑，“只是，此事须保密，我原非本地人，只怕蜚短流长，不堪所受。” 十一娘闻讯狂喜，哪有不答应之理。
　　两人从此偕归同塌，衣物首饰鞋袜交换穿戴，不分彼此。
　　约定姐妹，魈长于芩，称其为姐。朝看旭日，白昼里品茗对弈，弹琴作赋；夜观星相，秉灯游园，剪烛夜话……比世间多数眷侣更逍遥缠绵而不自知。
　　是夜，两人吹了红烛，和衣而卧。
　　芩习惯地感受着魈的体温，回想这些月来，径自幸福，
　　“魈，真以为，今生无缘相见。”
　　月光浸没了万物，隐隐勾勒出封女轮廓。正奇怪她的沉默，芩感到魈拥紧了自己。“给你说个故事。”
　　芩觉得挺新奇，再怎么说，兔狡狐乖，狐狸放了猎到的灰兔，而兔子竟然为了狐狸引开狩猎人？属类不同何以会有情谊？
　　鸿蒙初破之时，世间万物本就起自一源，属类差别只是假象。
　　那狐狸为什么不吃了兔子？它不是正饿着？
　　……白狐咬住了兔的前额，眉心滴下血，奄奄一息的兔还用血色的双眸一直死瞪着狐狸。它知道那是一只和它一样修行的兔精，知道它百年道行被毁的怨恨，也知道它对人世和仙界的渴望……
　　狐狸起了恻隐之心？
　　它有种寻到同类的感觉……
　　琰芩不明白。
　　……狐狸自己也不甚明白。但就是，把灰兔带回了巢穴一起生活，直到，兔子死去。
　　魈摸索着抚上芩的眉心。“灰兔的伤痕始终没有消去，好象已知死期将至，它说若转了世，无论什么，倘若有缘，狐狸可以凭这个认出它。白狐认为它们会一起得道成仙，没把这当回事。”
　　芩低笑，妹妹我说不定就是那兔儿转世啊，姐姐就是那再生的白狐。
　　……若真如此，你可害怕？
　　芩玩心大起，腾地坐直，“若得玉狐如此，当贮金屋藏之！”
　　二女暴笑不止，惊起屋外小婢。
　　至此，十一娘病已痊愈。
　　范老爹依然公务缠身无暇顾及幺女，范夫人和大公子本就不爱搭理这迟早要泼出去的水。
　　是以，两人的日子到也悠然自在，魈只觉神仙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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