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物语》爱糖糖

9、第 9 章

　　奇花，异草，欢声，笑语。

　　只是这一切都与这个闲人般的王子无关。蓝衣的月氏王子掐起一朵快要谢掉的野花，一边甩出去，一边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头。

　　“诶，这边，这边，大将军，咬他咬他……哎哟，哪个混蛋踢我！”转角处的庭院里传来嘈杂的声响，听声音只怕是一群无聊的王孙公子在斗蟋蟀。青辞脚下一动，紧接着便是一声痛呼。

　　不会吧，随便踢一下而已，居然能砸到人？青辞瞠目结舌地看着从院子里冲出来的一帮人，为首的男人戴着一顶紫玉金冠，看上去与凌烨熙的一致，只是峨冠却斜了，冠顶上的明珠也显得更加庞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冠顶，华贵的金冠看上去竟像是一只瞪大眼的□□。

　　男人气冲冲地跑出来，正要发脾气教训那个不长眼的混蛋，却在看到青辞的一瞬间愣住了，生生止住了脚步。

　　“呃，这位公子，抱歉。”青辞抱拳赔礼。

　　“放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竟然如此大胆！你又是什么人！”男人还未说话，身后的太监早已忍不住喝了起来。

　　殿下？是了，这样的打扮，不是皇子又会是谁？青辞暗暗觉得好笑，大律的皇子还真是一人一个样，太子整天掩藏了悲喜看不出表情，二皇子吃喝玩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现下这位皇子竟大白天的伙同宫女太监斗起蟋蟀来，完全没有一点礼仪形态。这要让成帝看见，还不得活活气死。

　　想到这儿，青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漂亮，这一笑更是眉眼都温柔起来，眼前的男人几乎看呆了。

　　“住嘴小六子。”男人喝止了太监的话，嬉笑着凑到青辞眼前，看着他那双几乎漾得出水来的双眼，忍不住伸手去拉青辞的袖子，连话语都越发轻薄起来，“好漂亮的公子，定然不是常人，可是来参加那谁的宴会找不到路了？本王子带你过去怎么样？”

　　真不愧是一家人。青辞心里头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了一百遍，脸上却笑得灿烂，“是啊，迷路了。劳烦殿下带我过去。”

　　“好好好。”男人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青辞，若不是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只怕当场就要将他拖进屋里。

　　青辞暗笑着，便随着男人又向御花园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宫女替男人整理衣冠。冠带总算是扶正，扯乱的袍子也工工整整地穿好。青辞双手抱拳，看着眼前男人一脸的糊涂样子，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之前看过的资料。

　　成帝有7个皇子，5个公主。太子、二皇子和小公主皆是皇后所生，宠爱有佳。四皇子和长公主是贤贵妃所生，四皇子体弱多病，三年前因为“冲喜”已经成亲，并不住在宫中。而三皇子是陈妃所生，陈妃是皇太后的内侄女，向来不得成帝喜欢，连着这个儿子也不被重视。剩下的皇子公主未及豆蔻，还都是些孩子。想来眼前这位跟内侍厮混的便是三皇子凌墨玉。

　　果然行至御花园门口，便见忙碌的宫女停下脚步行礼，抬手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三殿下安好。陛下正在御花园宴请宾客，殿下是不是……”

　　不亢不卑的话语明明确确意味着阻拦。

　　凌墨玉一下子便火了，抬脚便往里闯：“怎么？你不过是个小宫女，也敢来拦本王子？有几个脑袋不够砍的啊？！”

　　身后的太监也起哄起来。

　　宫女却不松手，屈膝又行了个礼，浅笑道：“三殿下也该知道皇上的脾气，陛下吩咐过御花园今日有贵客，您若不想惹陛下生气，还请去别处玩耍。”

　　凌墨玉一想到成帝，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青辞微微一笑，抬手拉住凌墨玉的衣袖，怯生生的轻唤了一声：“殿下。”

　　凌墨玉只觉骨头里都酥了，原本有几分害怕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壮大了胆子便向御花园走去：“你尽管放心。这位公子本就是父皇宴请的贵客之一，现下找不到路，本王子带他进去，父皇焉能怪罪？”

　　跟在皇上身边的宫女自然是认识青辞，凌墨玉说他是“贵客”也没错，她踟蹰地看着他们一行，竟不知是该拦着还是让他们进去。

　　凌墨玉管不了那么多，推开宫女便走了进去，大概也是惧惮成帝的威严，没敢带太多的侍卫，只挑了一个贴身的近侍。

　　裹着锦绫玉缎的宫女托着描金的瓷盘在花丛小径中穿行，片叶不沾身，走得再快也不见盘子里的食物掉落下来，轻盈得如同戏花的彩蝶。远远地便看见凌烨熙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周围的人全部大笑起来。连坐在一群人中间的成帝也是满脸的欢愉，一看便知心情大好。身边的凌墨玉皱皱眉，一脸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抬脚便踢飞了脚边的石头。

　　穿过假山便是一汪湖水，湖面上的睡莲都谢了，只漂浮着几片泛黄的枯叶。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也越发的狭窄起来，只容得一人经过。青辞跟在凌墨玉身后朝着人群走去，后者每踏出一步都仿佛下了很久的决心。青辞却浑然不觉凌墨玉的迟疑，踮起脚尖踩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边跳一边转着圈，宽广的袖子也舒展开来，满头青丝与纷沓而下的落叶交织在一起，一舞飞天。

　　凌墨玉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回过头便直勾勾地愣在那里。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青辞，眼神里满是贪婪的欲望。

　　要美人什么样的没见过，京城云仙阁里的头牌浅浅，面如皓月，目似晨星，削葱十指，纤腰盈握，面纱之下回眸一下，让多少少年郎失了心魂。如此绝色的人儿跟眼前的男子一比，竟黯然失色了。

　　凌墨玉不自觉地看呆了，连湛蓝的袖子甩到脸上都没发觉。长袖善舞，衣衫底下掩住了青辞的笑靥，巧笑倩兮。紧接着便听他一声惊呼，脚下一滑，圆溜溜的石头从鞋子底下滑出。凌墨玉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一团蓝色的影子撞进怀里，猝不及防之下，脚步也站立不稳，整个身体竟直直地跌向身后的湖里，“砰”地一声，砸起满眼的水花。

　　“殿下——”身后的侍卫惊慌失措，连嗓门都尖锐起来。

　　青辞撞在凌墨玉身上，一个踉跄之下便站住了脚步，见凌墨玉跌落水里，不由退后几步扶住路边的假山，惊呼道：“来人啊，三殿下落水了！”

　　这一下，连花园中心的皇帝也惊动了。青辞偷偷地看了一眼，果见坐在正中央的男人眉头紧蹙，满脸的笑意早已不知丢往何处。

　　“怎么回事？”成帝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冷冷地问道。

　　早有人跳进水里将凌墨玉捞了起来，后者湿漉漉地站在路边，身上还沾染着水里的浮萍。成帝一见他那副瑟缩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蠢材！”爆喝之下，连酒杯都砸到地上，“这种时候跑来御花园干什么！”

　　“父皇。”凌墨玉忙跪倒在地上，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既害怕又委屈，身体更是哆嗦得没完，“儿臣……儿臣……”

　　青辞略略一笑，缓缓走到成帝眼前，行礼道：“青辞给皇上请安。”说着又看了凌墨玉一眼，道：“此事都是青辞不好，路太窄，走路又不当心，一不小心踩着个石头，脚下打滑竟将三殿下撞到湖里。皇上要怪罪，也该是青辞的不是。”

　　即使是略微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焦灼的目光。成帝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此事与月氏殿下无关，定是这魔障的错。混账东西，不知礼仪教养，谁准许你随便乱闯的！这么大年纪也不安分些，只知道成天闯祸！”

　　凌墨玉浑身颤抖如筛糠，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告罪。

　　确是凌芮看不下去了，“父皇，这儿风大，三弟一身水，若不赶紧更衣，只怕会着凉。”说着便跟着跪了下来，“三弟也没犯什么大错，略加惩戒便好，父皇为这等小事生气伤身，才是儿臣的大过啊！”

　　成帝素来不喜三子，不但因为他母妃的缘故，更是觉得他畏畏缩缩，既没有长子的儒雅，又没有次子的风流，甚至连尚未成年的弟妹都不如，不觉更加厌恶。

　　“还不先回去！”成帝皱皱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话音刚落，凌墨玉忙叩首，急切地奔了出去，离开前竟还回首仔细地看了青辞一眼。

　　青辞无谓地冷哼一声，抬首便对上了凌烨熙的目光。后者端着小巧的酒杯放在嘴边掩了浅浅的笑，一双墨色的眼里满是戏谑。

　　伸手不打笑脸人，青辞冷笑着抬头，望向凌烨熙的眼里竟也如消融冰雪的春风一般，明媚温暖。只是笑脸背后，隐藏着浓郁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