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未央》桃小妖儿

36、第三十六章

　　大宴中的皇宫，到处洋溢着喜庆欢腾的气氛，御花园中张灯结彩，刘彻带着一众妃子和一班亲王大臣一起为刘据庆贺生辰。卫子夫坐在刘彻的下首，怀中抱着周岁大的皇子，青璇则坐在刘彻的另一侧，她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只浅浅地饮了几杯薄酒。
　　平阳公主送给刘据一只镶金玉环，上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卫子夫忙给他戴在了脖颈上，刘彻今天可是格外高兴，自窦太后去世以来，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这么热闹了。
　　平阳公主上前行礼道：“皇上，今日姐姐带了一个杂耍戏班来，这戏班里可都是从西域来的能人，听说可有不少的本事。”
　　刘彻顿感兴趣：“哦？他们都会些什么？”
　　平阳回道：“听说会什么肚内喷火、一剑穿喉，总之听来都是令人咂舌称奇。”
　　刘彻忙道：“那还不赶快叫他们上来，拿出绝活来，也让朕开开眼界！”
　　杂耍戏班中共有五人，他们拿出了几样道具便开始了表演，刘彻见那么尖利的剑竟能从喉咙中生生穿透进去，不由拍案叫绝，看得目不转睛，席间其他的人也都啧啧称赞，不时响起阵阵掌声。青璇却是懒懒的，推说身体不适，便想告辞离席。刘彻见她面色苍白，额上还渗着细汗，心中有些担心，便道：“可是着了凉了？朕陪你回去，找个太医来瞧瞧吧。”
　　青璇忙道：“皇上，今日可是小皇子的生辰，你怎能离席？我回去歇一会儿，不碍事的。”
　　“那……等散了席，朕再来陪你。”
　　青璇点点头，辞了刘彻便离开了宴席。走到花园尽头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刘彻仍是喜笑颜开的样子，他丝毫不知刚才却是他见青璇的最后一面。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泪水，她不是舍不得这富贵荣华，不是舍不得丢弃他的宠爱，她只是深深歉疚，他付出的那么多情、那么多爱，她永生永世也偿还不了。她要走了，可却连一句告辞的话也无法向他言说。
　　青璇跑到靠近桂宫的一条小巷中，静静等着平阳公主让她等的车辇。大约过了一刻时辰，她只听在巷子外面的墙壁上“笃笃笃”敲了三声，她走了出去，只见巷口停着一辆大车，上面装着一只大木箱。
　　青璇见了那推车的人便问：“可是平阳公主府里的？”那人也不多言，打开了箱子，便让青璇藏了进去。这箱子是刚才平阳公主命人来给卫子夫送布匹物事的，守门的侍卫见是公主府上的人，不敢多加阻拦，随便问了几句便放他们过去了。
　　青璇躲在箱内，听着嘎吱嘎吱宫门关闭的声音，从今天起，她就与这里再无任何关系了。她闭着双眼，慢慢地听着远处发出宫门轰然关上的声响。
　　“璇儿，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昨夜，她瞧见了刘彻眼中泛出的泪水，他爱得那么苦、那么累，到最后却仍是得不到答案。
　　皇上，我不是不肯承受你的情，只是我们相逢恨晚。若是此生我先遇到你，那我不会犹豫、不会彷徨，不会在夜深人静时黯然神伤。只是，我先遇到了李陵，他出现在我最美好的时光中，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人的心那么狭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所以我给了他的便再也给不了你。无论你恨我、怨我，我也都认了。皇上，你的一片深情，今生今世我无法报答，但若有来生，来生……你会不会在人群中早一些找到我？
　　青璇在这黑漆漆透不过气的木箱中，静静地淌着泪水，她的眼前仿佛盛开了一池荷花，艳丽娇媚，迎着夏日惬意的风摇曳生姿。
　　不知是过了多久，车辇终于停了下来。青璇走出箱子，发现自己在公主府的门前，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刚才那车夫说道：“你先上车去，这马车会带你到离长安城三十里处的一个坡岗，那里会有人接应你。公主说了，我们只能送你到那儿，以后的路便要你自己走了。”
　　青璇点点头，她已走出了这一步，万没有再后悔的余地。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那车夫一阵鞭打，马儿便飞快跑了起来，直向城门处驶去。

　　这场热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近子时才结束，刘彻有些疲累，便要想回桂宫。平阳拉住了刘彻说道：“皇上今晚不陪陪子夫吗？”刘彻见卫子夫在一边也是期盼地望着他，他心下有些歉疚，说道：“子夫，璇儿身子有些不适，朕要过去看看她……”
　　平阳见子夫虽不言语，但失望的神情却是顿显无余。她忙道：“皇上，你如今心中可是只有一个赵美人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样冷落子夫，怎么也说不过去啊！”平阳说的也是句句在理，刘彻不便再拒绝，便拥着子夫回了建章宫。
　　平阳瞧着刘彻远去的背影，不由舒了一口气。
　　天初亮的时候，青璇到了那人所说的坡岗，她下了车，只见一名仆从牵了一匹马，还拿着一个包袱给了她。
　　那人说道：“姑娘，这些都是公主给你准备的。这匹马是上好的乌孙好马，脚力甚好，这个包袱里准备的是一些路上用的着的东西。姑娘，一路往北便是漠北了，我们只能送到这里，望姑娘一路保重。”
　　她一跃上了马背，留恋地向长安城的方向望着，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从今往后便要从她的生命中剥离得一干二净了！
　　青璇挥动着马鞭，那马儿撒开四蹄奔跑了起来，扬起一阵尘土，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能够早一些见到李陵。

　　不见了青璇的桂宫自然早已乱做一团，袁维安调集人马在宫内宫外都展开了搜查。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真怕皇上会将他的头砍下来啊！
　　自昨日发现青璇不见之后，刘彻大发雷霆，命所有的人都出去找，无论如何都要将美人找回。这一日他不上朝、不见人，就独自呆在宣室中，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哭，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一个挥斥方遒的帝王有着怎样脆弱的一面。
　　一直到第三日深夜，他命人传袁维安见驾。
　　袁维安奉旨到了御花园中，夜色十分浓重，还带着薄雾，刘彻站在荷塘前，背对着他。袁维安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心中害怕，不敢说话。
　　许久，他见刘彻仍是不问，便只得颤颤说道：“皇上，臣已经加派人手……”
　　“不用了……”刘彻淡淡说道，“去把派出去的人都召回来吧。”
　　“皇上，臣办事不力，但若能多一些时间，一定能找到赵美人。”
　　“找到又如何？这几日朕想了很多，那些朕曾经和璇儿一起度过的时光一幕一幕都在眼前，原来，她一点儿也不快乐。就算找到她，让她继续留在朕的身边，可是她的心呢？朕想要的东西，她吝惜得一点儿也不肯给。”刘彻的手中握着那块刻着“璇”字的玉环，这么多年来，他以为只要留住她，那她就一定会爱上自己，可是经过了这些年，刘彻在这个夜里突然顿悟了，爱不是付出多少，就会有回报的。
　　“既然她并不想留在这里，那就让她走吧，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爱她想爱的人。朕一直以为自己赢了，可是现在才发现，朕是彻彻底底地输了。李陵虽然家破人亡，虽然背负一世骂名，可他这一世赢走了璇儿的心；而朕，拥有天下，万人敬仰，可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留不住啊……维安，其实很多时候朕真的想和李陵换……”
　　袁维安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刘彻字字顿顿的诉说，青璇如同一株藤蔓缠绕在他的心上，如今连根拔除，这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啊！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上，也许此时此刻，刘彻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吧。
　　他拿着玉环，将它扔进了荷塘之中，泛起阵阵涟漪，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死心，再没有任何的企盼。
　　他颤颤地向袁维安说道：“传朕旨意，赵美人身染恶疾，已经离世，明日……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