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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刹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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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谯说:“你先安静。我会查清楚的。先不要急。”
童孟沅一下子抬眼瞅了过去,过了一会讷讷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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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公道?”裴谯不明所以地看向童孟沅,很有一种‘您’现在都霸王花成这样了——还用得着我来替‘您’讨公道的架势。
童孟沅张嘴就把裴鹿迎三年前说‘裴谯不告而别是因为要回去和李林溪结婚’给抖出来,裴谯从听见李林溪的那一刻起两眼就更加不明所以,直到再听到‘结婚’,直接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给呛了出来。
“你你……他……你……”
裴谯看看童孟沅,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荒唐,倒是有些诡异的现象目前正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整合起来。裴谯在某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但又似乎没有。裴鹿迎……
童孟沅稍微瞥他一眼就知道裴鹿迎果然是在三年前大放厥词了。当下便两眼一缓,更柔声地朝裴谯问:“实际上你没有,对吧?”
“你觉得呢?”裴谯说,“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会回去处理裴鹿迎的。他还说了什么?”
童孟沅说:“他还说了什么我就不在乎了——”
他说是这么说,裴谯不作声地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但其实心里更觉得童孟沅是在口是心非。不过裴鹿迎信口开河成这种地步,裴谯还真没有想到,他现在才是进退两难。
裴谯每回只要一想起自己的亲弟弟,就会感觉自己瞬间老了二十岁,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童孟沅说完也瞥了裴谯一眼,看他不说话,就自己也扭头回去重新舀汤喝。
“还有呢?”裴谯问他,“你想要什么公道?”
童孟沅都多大的人了,真见不惯裴鹿迎以后绕道走就行了,就算是想要出气也实在没必要非得大费周章地来裴谯这里讨好吃。
但说实话,裴谯也猜不到童孟沅现在究竟还想要什么,现在从他手上最拿得出去的无疑就莫过于PEI,工厂又或是其他的家族产业,但童孟沅又不看重这些。
童孟沅虽然喜欢钱,但不喜欢近在咫尺的钱。这一点也实在是令人唏嘘。
他俩每次断联都基本始于裴谯忽然发作的矫情,现在童孟沅既然还是过来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裴谯觉得自己压根没得选择——无论如何,他都得顺竿滑下去啊!
就这一点来说,其实童孟沅还没考虑好。其实他心里有个必然的选项,但现在说出来就一定显得太突兀不着调。童孟沅从打定主意‘讨公道’起,就没再过多的犹豫,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想得很周全了。
“那就再说吧。”童孟沅说,“我还没想好。”
裴谯直接问他:“没想好什么?”
“我都没想好怎么知道是什么……”童孟沅把他推搡走,把已经喝得精光的汤放下,自己也准备走了,“那今天就这样吧。”
裴谯一把拉住他,说:“别走啊,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童孟沅惊讶极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他,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童孟沅才又是不解又是诧异地笑道:“你怎么会知道?”
裴谯轻声说:“现在不是不知道也得知道吗?咱俩好不容易才又见一面,我肯定不会就这么死心的!”
童孟沅心里当即变得微妙,放别人嘴里说出来童孟沅听完一定当场就走的话,再放进裴谯嘴里嚼一遍,那感觉就真的大不一样了。童孟沅嘴上说着要走,但两条腿却也好像扎根了似的杵在原地,自己就任由裴谯拉着。
要是裴谯老实点,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酸言乱语,也不说公司财表,直接开门见山地过来征求童孟沅的时间表,问他能睡吗——童孟沅也未必见得会拒绝。
可惜裴谯回回不走寻常路。等童孟沅都坐进他家沙发上了,裴谯又拿出一沓设计稿,说他这段时间其实对‘三重月亮’稍微做了点改进,让童孟沅再来看看。
童孟沅:“……”
裴谯是真心的。他也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画无可画’了,草稿画出来都没一个能满意的,但如果让裴谯去问身边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大家就是大家!裴老师画得设计图果然不同凡响啊!’。
裴谯要是喜欢听一边倒的赞美,那直接翻翻自己前十几年的作品集就得了。
但从表面上,别人也实在没必要对裴谯口出恶言来损伤自己形象。这种问题本来就是无解的。裴谯本来想请童孟沅去喝酒,但又怕出现上一次请客的惨剧。
所以这回干脆就把设计稿翻出来。等童孟沅手上堆满裴谯这几个月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设计稿草图时,裴谯也坐上沙发,充满期待地望向了他。
可惜童孟沅也枯竭了很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再看草图,和看天书也没什么区别。裴谯还往他手里送了根铅笔,以供评阅。
童孟沅拿起笔勉强在纸上圈了几笔,硬说艺术细胞那是没有的,主要胜在感觉。
裴谯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童孟沅在沉默中换了条腿翘起来,笔一直纸上发出‘莎莎’的声音来。
直到童孟沅手机响起的刹那。童孟沅才在裴谯的注视中堪称解脱般摸到手机,接了电话。结果居然是通骚扰电话。
“……好了。我出门了。”但童孟沅还是在裴谯的注视下悄悄侧身,准备借着这通电话的东风就地撤退了。
童孟沅不太想在裴谯表现得太庸俗,与其继续坐下去暴//露这个事实,趁此机会赶紧溜走才是上策。
不过他还没完全站直,裴谯就在一旁提醒他:“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
童孟沅接着坐了回去。“画得挺好的。”童孟沅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立马笑了一声。
裴谯忍不住问他:“你有多久没提过笔了?”
这比to be还是不to be可难回答多了……抛开其他所有的东西不聊,童孟沅知道裴谯还是曾经对自己的设计寄予过‘厚望’的。在童孟沅的人生中会真心对他某个方面寄予厚望的人不多。童孟沅其实不太想让裴谯失望太多。
但是。
“我觉得这里画得不是很好。”童孟沅拽了裴谯一把,又在某个截面图上画了个圈,说,“你这个要是往上镶钻的话……”
裴谯:“……”
童孟沅起初就是做做样子,做着做着忽然画出感觉,指着裴谯其中一张‘翡翠’的设计图问他:“你怎么忽然做起蛋面来了?”
PEI主营业务里翡翠用得实在不多,童孟沅一看设计图就知道裴谯也是临时抱的佛脚,什么翡翠的特性硬度脆度镶嵌方式全在旁边列着,狂躁得一目了然。
童孟沅看见翡翠的瞬间还恍惚了一瞬,其实在MATIO前期构想的时候,童孟沅还说过要涉猎翡翠。翡翠这也算是他们这一批人从小对珠宝的一种执念,几乎每家每户总会有那么两样黄金或者翡翠。
可惜PEI的主营业务还是偏西方珠宝居多,童孟沅虽然有心,但实际无力。童孟沅从来没去过真正的翡翠市集,更没体验过得赶在天明之前就跑到市集上辨别AB货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
裴谯之前倒是和他约好过。可惜也中道崩殂。
童孟沅看见翡翠之后心中就不免钝痛,等再抬头望向身旁的裴谯。裴谯就说,过几个月有个设计大赛,不过对原料有限制,就只能以翡翠参赛。
童孟沅这才‘噢’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再翻开翡翠,看向下一页设计图。
童孟沅越往后翻,就越觉得周围寂静无声,他又翻了一会,手上的动作就停下,还是想找裴谯再聊点什么,结果一抬头,就和裴谯直直对上视线。
目光相撞,空气霎时变得有点黏稠。
但倒真不是因为暧昧。童孟沅一见裴谯盯着自己就不想示弱低头,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始终直挺挺地望着对方。反而是裴谯的脑袋越来越往下埋,马上就要在沙发上消失不见了。
“你看我干什么?”童孟沅好像一只斗鸡成功的大公鸡般昂首挺胸,举着喙就朝着裴谯严厉地向下杵。
裴谯:“……”
裴谯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别瞪我了吗?”
“……”
“这个设计比赛的地方在会城,在三个月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裴谯也咳嗽了一声,想装作很自然地过渡来转移话题,结果相当生硬地来了一句,“听说会城的翡翠卖得还挺好的噢!”
童孟沅起初还听得云里雾里的,结果一听‘会城翡翠卖得又大又圆’一下子没忍住就笑喷了,嘴比脑子回得还快:“什么啊?原来你没忘啊……”
“我又不是——”裴谯说,“痴呆。”
就算他生病之前只要和童孟沅提起新店的事,就会隔三岔五地大小吵,但白天吵归吵,他俩做梦的时候还是挺齐心协力的,尤其是躺一个被窝里,还是蛮同床同梦的。
裴谯虽然从小就去集市上淘石头,但只要一想到能和童孟沅一起走在会城湿漉漉的清晨小道上,又怎么能说是从来都没心神摇曳过呢?
不过说归说,有些东西实现还是得看时机。放三年前说起这事,他俩顶多就说‘有机会有时间就去’,放现在再提起这事,那就难免有点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