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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致命玩笑》 ...

  •   你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你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立刻转身去看那个关上门的男人。你强迫自己先观察这个房间,这个属于“锈钉”的、临时的巢穴。
      和走廊里那股腐朽破败的气息截然不同,308号房里异常的整洁,甚至整洁到了令人毛骨悚的地步。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卡车司机会有的房间。旅馆里陈旧的家具——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床上的被子叠得像军队里一样,有棱有角,见不到一丝褶皱。地上没有乱扔的衣物,桌上没有吃剩的食物包装,甚至连一个烟灰缸都没有,尽管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浓郁香气。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暧昧而温暖的色调里,却也因此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投下了大片大片浓重而扭曲的阴影。
      你的目光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旁边是一把看起来异常锋利的瑞士军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军刀的旁边,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质雪茄盒,以及一个金属的、几乎可以当镜子用的打火机。

      一切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仿佛经过了精确的测量,充满了某种强迫症般的仪式感。这种极致的秩序和控制欲,比一个混乱肮脏的房间,更能让人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你终于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个将你囚禁于此的男人,直到这一刻,你才真正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很高,非常高。你一米八的身高在他面前,竟然还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他宽阔的肩膀几乎能将床头灯的光线完全遮挡,将你笼罩在他巨大的阴影之下。他穿着一件深红与黑色相间的法兰绒格子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两条如同钢铁浇筑而成的小臂,上面覆盖着浓密的黑色毛发,几道陈年的、已经泛白的伤疤在毛发间若隐隐现。
      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或许更年轻一些。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不是疲惫或沧桑,而是一种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质感。他的脸部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刚毅的下颌,构成了一张极具男性魅力的、却又冷酷无情的脸。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剪得很短,显得十分干练,但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的、如同寒潭般的灰色眼眸。当你看向它们时,你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戏谑,只有一种纯粹的、冷漠的审视,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正在打量着一只误入陷阱的、漂亮的、让他产生了些许兴趣的猎物。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眼睛,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极为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扫视着你。那目光充满了实质性的重量,仿佛能穿透你的衣物,剥开你的皮肤,窥探你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你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握着香槟的手心开始冒汗,冰冷的瓶身也变得湿滑起来。你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谦卑的微笑,但你知道,这微笑在他的注视下,一定显得无比僵硬和可笑。
      终于,在他那令人窒息的审视结束之后,他动了,他朝你伸出了手,那是一只宽大、粗糙,布满了老茧的手掌。你心中一紧,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但他只是从你手中,拿过了一瓶香槟。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你的手背,那粗粝的、带着灼人体温的触感,让你像被电流击中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对你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转过身,走向那张小圆桌,将香槟放在了桌上。然后,他用那把看起来能轻易割开喉咙的瑞士军刀,“啵”的一声,干净利落地撬开了软木塞。
      白色的泡沫瞬间涌出,他却熟练地用杯子接住,没有让一滴酒液溅到桌面上。他倒了两杯酒,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升腾起细密的气泡。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转过身,将其中一杯酒递向了你。

      “坐。”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沙哑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低沉嗓音。他说出一个最简单的词汇,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他指了指他对面的那把椅子。那把椅子,正对着床。而他,就站在桌子和床之间,彻底堵死了你通往门口的唯一退路。
      那只盛着金黄色酒液的玻璃杯,就像一枚被递到唇边的毒药……你没有选择,你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时,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了一下。你稳住手腕,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了那杯酒,然后顺从地走向他对面的那把椅子。

      木质的椅子在你坐下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你没有让自己靠在椅背上,而是挺直了脊梁,双腿并拢,将那杯香槟放在膝盖上,双手轻轻地扶着杯壁。你的身体姿态,呈现出一种教科书般的、属于学生面见师长时的恭敬与顺从。你抬起头,迎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灰色眼眸,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仿佛已经凝固成了面具。
      “好的,”你开口,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先生?”
      你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像一个真诚的、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前来忏悔的信徒,试图用礼貌和顺从来平息对方的怒火,或者说,满足对方那病态的掌控欲。
      听到你的问题,那个男人——锈钉——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以一种与他高大体格不符的、近乎无声的优雅姿态坐了下来。他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姿态舒展而放松,充满了对自己领地的绝对自信。他将房间内唯一的掌控权,牢牢地握在手中。
      他拿起桌上那杯属于他的香槟,却没有喝,只是用修长粗糙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杯脚。金黄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着他的动作漾开一圈圈涟漪,折射出迷离的光斑,映在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灰色眼眸里。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默,享受观察你在这沉默中如何维持自己那摇摇欲坠的镇定。

      终于,他那薄薄的嘴唇,勾起了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

      “称呼?”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砂纸在打磨粗糙的木料,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颗粒感,“这不重要。一个名字而已。”
      他抬起眼,那双灰色的眸子穿透了昏黄的灯光,精准地锁定在你的脸上。

      “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里。而你的那两个朋友……在外面。”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你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放下了酒杯,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手肘撑在了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他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你完全吞噬,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所以,告诉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审讯犯人般的压迫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这不是一次平等的对话,这是一场审讯,一场由他完全主导的、剥夺你所有伪装的游戏。他不在乎一个代号,他在乎的是撕开你的面具,让你在他面前,袒露出最真实的、最脆弱的姓名与身份。
      他直勾勾地盯着你,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如同野兽发现了猎物弱点时的兴奋光芒。他在等待,等待你的回答,等待你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第一个缴械投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致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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