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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致命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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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静却残忍的要求,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光,将三人重新拖回了冰冷刺骨的现实。
喇叭里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在死寂的停车场上空回荡。
刘易斯和福勒的反应是本能的,是未经过任何思考的纯粹恐惧。福勒疯狂地摇着头,嘴里发出无声的“不”,那张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此刻比死人还要苍白。
刘易斯则死死地盯着你,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他几乎就要冲上来抢走你手中的无线电,替你做出那个他认为唯一正确的决定——拒绝。
但你没有……
你握着无线电台塑料外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显,变得煞白。你的沉默,在兄弟俩看来,是一种恐怖的犹豫。
但事实上,你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背后那无法估量的风险。
拒绝,然后执行B计划?开上小路亡命天涯?听起来很美好,但你很清楚,那个男人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你们。
在无尽的黑暗和陌生的道路上,你们就像被关进迷宫的白鼠,而他,则是那个洞悉一切、享受追猎过程的迷宫主人。那样的逃亡,只会让你们的恐惧被无限拉长,直到精神和体力彻底崩溃。
去,三个人一起去?那无异于将三只羔羊打包送进屠宰场。福勒和刘易斯现在的精神状态,别说道歉,恐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的恐惧会像血腥味一样,只会更加刺激那个潜伏在暗处的捕食者。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一条狭窄、危险,却可能是唯一通往生机的路。
在刘易斯和福勒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你终于再次按下了通话键。你的动作沉稳依旧,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通往地狱的门票,而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通讯工具。
刺啦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好的,先生。”你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出去,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两瓶冰镇香槟,我们会送到。这当然是我们的荣幸。”
你答应了。
“不!Asher!”刘易斯终于失声叫了出来,他冲上前来,想要抓住你的胳膊。福勒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主动走向绞刑架的疯子。
你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用眼神制止了刘易斯的动作,然后继续对着话筒,用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商量的语气说道:“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的两位弟弟……他们年纪还小,尤其是惹出麻烦的那个,他现在非常内疚和害怕。我担心他们鲁莽的举动会再次冒犯到您,破坏了我们和解的诚意。”
你巧妙地将福勒和刘易斯定义为冲动、不懂事的“弟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能够掌控局面、真心实意想要解决问题的“兄长”。
“所以,能否允许我一个人,代表他们俩,带着香槟和我们最诚挚的歉意,到您的房间去?我向您保证,我会确保这次的道歉,能让您完全满意。”
你的话语滴水不漏,既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和服从,又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请求。
你将自己作为唯一的筹码,推上了赌桌,赌对方的自负,赌他更享受这种掌控一切、让猎物主动上门的优越感,而不是一场混乱的屠杀。
你松开了通话键,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漫长,更加令人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刘易斯和福勒都僵住了,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劝阻,只是呆呆地看着你,看着你这个在他们眼中,正在进行一场豪赌的、勇敢到近乎愚蠢的英雄。
喇叭里,传来了一声非常轻微的、仿佛是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声。那笑声充满了玩味和一丝赞许的恶意。
然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像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可以。”
“他答应了”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在308号房等你。”
“别让我等太久。”
滋啦——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无线电台的喇叭里,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的、代表着终结的静电噪音。
当通讯切断,那片死寂重新笼罩停车场时,你紧绷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弛。后背早已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浸湿,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凉意。
你成功了,用一场豪赌,为身后的两人换来了暂时的安全。这让你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这放松并未持续一秒。你立刻转过身,面对着因为你的决定而陷入巨大震惊和痛苦的兄弟二人。
刘易斯正要冲上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不,Asher,我们不能让你……”而福勒,则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悔恨和敬畏的眼神看着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抬起手,用一个不容置疑的动作制止了他们的骚动。你的眼神不再是刚才的轻松或商量,而是变得无比严肃,充满了领袖般可靠的压迫力。
“听着,”你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地楔进了他们混乱的思绪里,“这是最优解。是唯一的解法。”
你直视着刘易斯,然后目光扫过福勒,确保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接收到了你的信息。
“现在的情况,我们任何错误的举动都会导致最坏的结果。他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能让他挽回面子的台阶。由我这个‘局外人’去,带上他想要的‘诚意’,将这件事彻底了结,这是风险最低,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只要我好好地进行‘道歉’,”你刻意加重了“道歉”这个词的读音,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我相信,他会‘理解’的。”(“应该吧……”你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你的话语冷静而理性,像外科医生一样剖析着眼前的局势,强行将他们从情绪的漩涡中拉出来,逼迫他们用理智去思考。
看着他们依旧充满恐惧和犹豫的眼神,你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稍放缓,却带上了更沉重的分量。
“而且,退一万步说,”你看着他们,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但这微笑在他们看来,却比任何悲伤的表情都更令人心碎,“就算……万一我出了什么事……”
“不!”刘易斯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你没有理会他的打断,只是继续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也还有你们两个人嘛。”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兄弟俩的心上。
你看着福勒,那个曾经玩世不恭,此刻却满眼通红的男人。“福勒,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关键时刻,你得保护好刘易斯。”
然后,你转向刘易斯,那个一直视你为依赖和主心骨的朋友。“刘易斯……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最后,你的目光再次扫过他们两人,用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而坚定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相信你们。当然,你们也要选择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