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书院》王少

18、真相

　　1、

　　天快亮的时候，程谦才露面，满脸的疲惫。

　　他带大伙去了前厅，坐下后劈头就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按理说，陶家的事外人无权过问。可是静夜思能与陶晴雪相识，并在陶家办了书院，这就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

　　所以，有些事即使过分了也要弄个明白。

　　静夜思作为院长，责无旁贷。她也学程谦开门见山的问：“陶花雪和陶晴雪，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什么？”晓月大吃一惊。她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没往这个方向想的，此刻经小姐一提，居然越想越觉得可疑。

　　其实这个并不难猜，陶晴雪和陶花雪的容貌声音，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就算是孪生姐妹也相似的太夸张了；再说，两姐妹从未同时出现过，光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

　　如果想要否认，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同时见到两姐妹。但程谦叹了口气，最终果然承认：“陶花雪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曾经的陶家，是真的有一对孪生姐妹。两人长的一模一样，除了她们的爹娘和奶妈，几乎没人能把她们分辨出来。

　　后来，陶家遭遇不幸，存活的只有陶晴雪和奶妈。所以，关于故事的真相，程谦也不是完全清楚。

　　他只知道，陶晴雪病了，而他是循着医者的本能，找到了陶家。

　　“你，真是太卑鄙了！”穆紫气得发抖。

　　其他人正因陶家的遭遇而唏嘘呢，乍听穆紫的指责，谁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可穆紫在意的重点和别人不同，她一下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你明明知道陶晴雪病了，居然还利用她的感情。”

　　程谦认识陶晴雪，是在她得病以后。陶晴雪是什么病？疯病。脑筋不够清楚，有时还会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程谦成了陶晴雪的未来姐夫陶花雪的未来夫婿，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不愧是痴情了那么多年的穆紫，她的话立刻让大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指责的目光一齐射向程谦。

　　乘人之危，卑鄙小人，这是程谦所能接收的全部信息。他心虚了，尽管表面上依然是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但他好歹也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所以尽管这些人多事的表现出要主持正义的样子，可他还是挺直腰杆坦然答道：“这是我唯一能接近她并留在陶家的办法。”

　　“我就知道是这样。”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所有人包括程谦都僵住了。

　　2、

　　等大家看清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陶晴雪而是奶妈。

　　奶妈的敌意已经不见，照顾了陶晴雪一夜，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疲惫。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吧，这个世上没人会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陶家曾经是大富之家，陶老爷虽然膝下无子，但有两个美丽可爱的女儿，一家人也算过的其乐融融。

　　那一年，陶家做成一笔大生意，赚进的银子不知羡煞多少人。于是陶老爷决定挪出几天时间，带着妻女回老家省亲。

　　一家人带着几个下人丫头还有奶妈，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路上游山玩水说说笑笑，他们过的很开心，却没想到遇上了山贼。

　　山贼赶尽杀绝，抢了财物又要杀人灭口。为了保护两个小姐，老爷夫人双双死去，下人们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就连奶妈也因伤重昏死过去。

　　“我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我咬牙爬起来，在死人堆里找到老爷夫人的尸体，然后是两位小姐。大小姐压在小小姐的身上，是死的最惨的一个，身子，已经断成了两截。我想，小小姐多半也不行了。”说到往事，奶妈忍不住啜泣起来。那种画面，谁都不会想要经历，可偏偏发生在陶家人的身上。

　　“但老天保佑，陶家总算有人活了下来。小小姐只是受了皮肉伤，受到了惊吓。她说，是大小姐拼死护住了她。山贼以为那刀下去，两人都会没命，没想到小小姐却活了下来。”

　　后来，两人养好伤，回到了陶宅，相依为命。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陶晴雪失去了一切，包括她自己。

　　“小姐有的时候会变成大小姐，有的时候又变回自己，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我知道小姐是内疚，想要姐姐好好活着，所以一直配合着她，就当做大小姐没死，只是出远门了，会经常回来。”

　　至于程谦，是有一次陶晴雪犯了病，一个人跑到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他。已经成为陶花雪的她，对程谦一见钟情，而程谦居然也同意跟她成亲。

　　“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全明白了。”

　　原来，在程谦的眼里，陶晴雪也好陶花雪也罢，不过就是一个病人。

　　3、

　　在大夫的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有时候为了方便治病，而用些特殊的手段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程谦的行为还是无法得到大家尤其是姑娘们的谅解。

　　如果陶晴雪的病永远治不好怎么办？程谦会娶陶花雪吗？

　　如果陶晴雪的病好了，程谦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不要以为大家没有看见，中秋那晚，程谦看着陶花雪的眼神里，不是毫无感情的。

　　静夜思被自己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吓到：现在的陶晴雪，其实身体里是住着两个人的。她们共用一个身体，却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陶花雪虽然是幻想出来的，但她已经真实存在了，而且爱慕着程谦；陶晴雪是真实存在的，但她毫不怀疑的相信姐姐和程谦是相爱的。

　　那么，有一天，等这具身体康复了，里面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一切真的可以恢复正常吗？他们真的有权利，让这具身体里的其中一个人消失吗？

　　她不愿再想下去，可所有的蛛丝马迹却都昭示着一个让人很难抉择的结局。

　　于是，她只能问下去：“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乐公子是来帮什么忙吗？”

　　是程谦的医术不行，还是他不忍亲自下手？

　　程谦朝乐逍遥点点头，允许他说出来，于是乐逍遥这才回道：“据程谦所述，陶姑娘只有在饮酒之后才会变换性格，且天亮后必定恢复。本来他一直在暗暗观察，发现陶姑娘不管变成哪种性格，思维举止都与常人无异，对本身健康也无损害。而若进行医治，反而可能导致陶姑娘思维混乱，一不小心就会丧失神智。所以程谦一直未敢冒险医治，直至近日，陶姑娘的两种性格开始出现意见分歧。”

　　表现之一，就是关于是否允许租出陶宅做书院。

　　“而昨夜她突然发狂，甚至伤人，这都是病情恶化的表现。恐怕，陶姑娘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程谦也的确是在长期的相处之下，动了感情，不忍心亲手做这件事。所以，他只好请乐逍遥来帮忙：杀死陶家姐妹中的一个。

　　没错，是其中的一个。因为陶花雪的性格比陶晴雪要强势的多，所以尽管这具身体原本是陶晴雪的，可没人能肯定最终留下来的会是谁。

　　虽然残忍，可如果必须选一个的话，静夜思他们自然希望留下来的是陶晴雪；而程谦，恐怕是想要陶花雪真正的活过来吧。

　　4、

　　由于大家都怀了私心，所以由局外人乐逍遥来医治陶晴雪，似乎是再公平不过的了。

　　只是，这病着实诡异，要治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办得到的。

　　乐逍遥说，他需要再观察几天。

　　这几日，只要保证陶晴雪滴酒不沾就可以了。

　　与其让陶晴雪冒着治疗过程中不幸发狂的危险，其实大家更希望躲在她身体里的陶花雪永远不要苏醒就好了。

　　所以，当陶晴雪醒来以后，第一件事是发现家里有好多人；第二件事就是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紧紧的盯着她。

　　喝水，有人夺过杯子放在鼻子底下闻啊闻；去仓库拿东西，有人抢先一步进去翻啊翻。陶晴雪差点以为一觉醒来天地变色了，还好静夜思及时制止了那个举止夸张的穆紫。

　　她对陶晴雪温柔的说：“你沾酒就醉，还爱耍酒疯，昨晚推了穆紫一把，她是摔疼了，所以怕你再沾到酒。”

　　“啊，有这种事？”陶晴雪的小脸瞬间窘的通红，连忙跑过去向穆紫道歉，并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喝酒。

　　大家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不敢告诉陶晴雪事实的真相，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兴许哪天陶晴雪好了，真的能忘记属于陶花雪的记忆呢。

　　这种天真的想法是有点自欺欺人的，却也是无奈之举。

　　医病之事需要暗中进行，不过乐逍遥提出就近观察，这可有点麻烦。

　　“书院禁止男子进入，看在今天放假的份上，让你们在这呆上一天已经是破例了。”静夜思把丑话说在前头。“等入夜之后，请各位打后门悄悄离开，千万不要被人看到。”

　　静思书院的规矩，她会尽力维护的。

　　所以，乐逍遥想要大摇大摆的留在陶宅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龙老板感激的对静夜思一笑，然后很大度的提供点子：“逍遥哥哥，你长的这么俊，扮成女子肯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