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书院》王少

15、转机

　　1、

　　八月十六，是个让人无法愉快的日子。就算静夜思已不在乎它曾经代表什么，却不能不去管陶花雪说的那番话。

　　书院放假到八月十八才开始上课，所以她有两天的时间让陶花雪改变主意。

　　早早起床，在晓月的侍候下洗漱完毕，她先去看望老爹。昨夜他是被人抬回来的，不知今天醒来知道自己所为之后，会不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在路上，她们遇见了照顾静老爷生活起居的下人，见他刚打好洗脸水，正打算端进房去。

　　“老爷起来了？”静夜思还以为他会睡到日上三竿呢。

　　下人回道：“起了，就是心情不大好，坐屋里生闷气呢。”

　　晓月嘻嘻的笑了起来。静老爷每回喝醉了都是这个样子，甚至还会指天发誓说什么以后要滴酒不沾省得出糗，可结果还不是抵挡不住那阵阵酒香。

　　她们随下人一起进了静老爷的卧房，看见他老人家果然坐在床边愁眉不展，见她们进来了，扭过头去也不搭理。

　　静夜思让下人把水放下就可以了，她自己亲手浸湿毛巾，稍稍拧干，然后走过去递给静老爷。

　　“爹，擦把脸吧。”

　　静老爷没接，许是无颜面对女儿。人家是喝醉了就会把发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可他却恰恰相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总是记得一清二楚。

　　昨晚，他强行绑了云先生要送人家回家，一路上拽着云先生的胳膊直到把她逼急了破口大骂。他算是彻底把云先生得罪了，万一人家一气之下迁怒到思思身上怎么办？她可是静思书院里仅有的两个先生之一啊。

　　想到书院，静老爷总算想起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思思，陶宅的事需要爹帮你吗？”

　　“暂时还不用劳您大驾。”静夜思趁他转过头来说话，把毛巾塞到静老爷手里。等他三俩下擦了脸，她接过毛巾递给晓月，自己扶着老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拿起木梳开始帮他梳头。

　　这张梳妆台是娘亲生前最爱的，老爹爱的是此刻静夜思手里的这把木梳。

　　静老爷享受的闭起眼睛，嘴里说着：“思思，你梳头的力道真是拿捏的越来越好了，都快赶上你娘了。”

　　这是莫大的称赞，可静夜思还是哄孩子般谦虚的说：“是是是，娘是最好的，我跟娘比还差远了呢。”

　　“那是当然。”静老爷得意了。“你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只可惜，天妒红颜。”

　　一大早就谈这么忧伤的事，实在不益身心。静夜思放下梳子，轻声说：“梳好了。”父女二人通过铜镜，相视而笑。

　　在爹的心中，娘亲果然是不可取代的。

　　对于这样的情感，静夜思既羡慕又恐惧，因为这样的深情，并非人人都能承担得起。

　　2、

　　晓月随着静夜思出门，总觉得靠她们两个有点不太好。

　　“小姐，我们还是让老爷也表表心意吧。”怎么说，陶宅里也是四个人哪，这里面还包括一个高大的男人。

　　但静夜思不让静老爷插手，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是势必要争取到陶宅的，而且以后还会和陶家的人长期相处，如果一开始就以强势的态度取胜，那么日后怎么能相处融洽？她终究不想闹得太僵。

　　出得大门，正巧与龙老板、穆紫撞个正着。

　　“啊，思思，遇见你刚好。”穆紫看到她，兴奋的说。“你们是不是要去陶家？我们一起去吧！”

　　又不是去玩闹，静夜思好笑的看着她乐在其中手舞足蹈的样子；再看看龙老板，他刚伸了个懒腰，神态慵懒的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吧。”

　　得，这下他们也是四个人了，而且也有一个，呃，看起来还算高大的男人。

　　因为书院不准男子进入的规矩是静夜思自己立的，虽然不知昨晚程谦有没有打破，但他们自己是不会去坏了规矩的。于是，静夜思让晓月和穆紫一起，去邀请陶家姐妹还有程谦，出来坐一坐喝喝茶，顺便聊一聊。

　　晓月她们进去了很久，久到差点以为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终于看到有人出来了。

　　陶晴雪满脸歉意的跑过来，还没站稳呢，就气喘吁吁的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静姐姐，我没想到姐姐会反对。”

　　静夜思摇摇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见穆紫和晓月都朝她摇摇头。

　　“晴雪，这也不能怪你。对了，怎么没有看到你姐姐呢？”目前看来，最关键的人物还是陶花雪，因为刚刚听陶晴雪的语气，似乎是要以她姐姐为重，所以才一上来就道歉。

　　这不是静夜思想要看到的，如果人家姐妹俩都想收回陶宅，那她岂不是变成强占民宅了？

　　“姐姐？”陶晴雪愣了一下，然后问紧紧跟在她身边的奶妈。“姐姐呢？怎么又不见了？”

　　奶妈表情不太自然的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想走就走，什么时候还会跟咱们打个招呼。”

　　“走了？”陶晴雪失望的问。“昨天我喝醉了，也没能跟姐姐好好聊聊天。”

　　3、

　　陶花雪居然在把一切搞得一团糟之后，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陶晴雪说，除非她自己想回来，否则没人联系的到她。所以呢，她留给陶晴雪的最后态度，就是一定要收回陶宅？

　　依陶晴雪对陶花雪的喜爱和崇拜来看，多半是会拼命完成姐姐的嘱托的。

　　静夜思真的伤脑筋了。

　　“程谦呢，他能找到你姐姐吗？”她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我不知道唉。要不我们去问问他吧。”陶晴雪其实也不想把静思书院赶出去，毕竟有大家在，她的每天都过的充实而快乐。

　　于是一行人，又去了程谦暂居的小巷。来到他租住的地方，只见大门紧闭，门上还上了锁。

　　大家面面相觑，穆紫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了半天，然后回头对他们说：“程谦，该不会和陶花雪一起走了吧？”

　　没人回应，因为这个猜测，无疑是断了大家最后一点希望。

　　“这该怎么办啊？”晓月急得直跺脚。

　　也许，这会是一个转机？

　　静夜思想了又想，郑重其事的对陶晴雪说：“晴雪，我知道你当初把陶宅借给我们，是出于一番好意。现在，你姐姐想要收回自己的家，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书院已经在陶宅扎了根，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立刻搬走。况且，我想你姐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等我们找到她，再好好说和说和，说不定能让她改变主意。那在找到她之前，你可以让书院继续留在陶宅吗？”

　　陶晴雪为难的低下头，她又何尝不想陶宅热热闹闹的，可是万一姐姐回来发现书院还在，肯定会生气的。

　　她想开口拒绝，但抬头看到静夜思恳求的眼神，还有晓月她们拜托的样子，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姐。”奶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也只能叹口气：“你何苦为难自己。”

　　4、

　　虽然书院暂时不用搬走，可陶花雪到底是个隐患，静夜思也希望尽快找到她。

　　说到找人，龙老板是最擅长的。除非他不想主动去找的，否则据说还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当年龙老板的爹娘也都是大人物，据说在那个还有丐帮的年代，他们算是帮主一般的存在。后来丐帮解散，乞丐们都进入了各行各业，帮主夫妇也隐居失去了踪迹，可映月客栈还在。

　　客栈的龙老板，总是有本领号召生活在各地的旧部下，帮他传递信息。

　　既然是知己，静夜思也就不客气的把找人的事拜托给龙老板了。

　　至于她，再三思量之下，决定搬进陶宅。

　　对于这个决定，最先反对的是静老爷。他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挽留了，说什么“你娘不在了，思思你不要也抛下我不管啊。”

　　静夜思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自己只是暂时搬过去住，等书院稳定下来了，还会搬回来的。到时候，她会陪着老爹一起住一辈子。

　　听她这么说，静老爷立刻变了表情：“那可不行，你将来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直陪爹住呢？”

　　这是黑白都是他说了算，静夜思无奈，只好顺着说：“好好好，反正我早晚也要嫁人，您就当先适应一下我不在身边的日子吧。”

　　静老爷一听，又哭丧着脸。可思思那么倔，跟她娘一模一样，他根本劝不住。

　　到最后，父女俩达成一致：静夜思搬过去住，但每日都要回家吃饭。这折腾的，真是自讨苦吃了。

　　除了静老爷，陶晴雪和奶妈也有点顾忌。陶晴雪不是不欢迎静夜思来，她顾忌纯粹是因为奶妈强烈反对。

　　至于奶妈为何反对，追问之下，她居然气呼呼的丢下一句：“随便吧。”就离开了。

　　就这样，尽管没人赞同，但好歹得到了所有人的或同意或默认或弃权，静夜思就厚着脸皮跟晓月一起搬进了陶宅。

　　呃，忘记提一下，其实晓月也是不愿意住进去的。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陶宅透着诡异，白天还好，稍稍有点人气，阳光可以驱散阴霾，可谁知道到了晚上，这里会不会鬼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