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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钩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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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如火山迸发后的岩浆,填补他裂痕丛生的干涸。本以为余生且行且停,如今自愿赴一场肉身极乐的盛宴,沉沦一段灵魂迷失的幻觉。
Tiger在酒柜里选了半天,挑出了两瓶名贵的红酒。他晚上有一个重要的商务饭局,可不能怠慢了。
说起来也是狄秋帮忙牵的线,油麻地这块上任了新的警督,以前相熟的那个被ICAC给弄下去了。Tiger心里暗骂一句废物,要知道他们这样的身份在外人看来,跟政要人士有着云泥之别。可实际上他自己清楚,这个社会哪有什么黑白界限,都是灰色。架势堂这些年能够顺利发展,可少不了他费心费力地维护那些关系。
只是这些关系特殊,像肥龙那般明目张胆的行事无异于把双方都给害了。都是在酒局上你来我往,精确地接到对方的暗示,再悄悄地为对方摆平。如此下来,才混出了个酒肉朋友的友谊。
可惜前一个警督贪得无厌,自己倒台也就算了,害得他一把年纪了还得费心这些事。十二少和吉祥都是好孩子,可惜人情世故这一块可以说丝毫不开窍,Tiger也没得法子。趁着自己还没老到动弹不了,尽量为后辈们多摆平一些事吧。
“大哥!你快看我拿到了什么!”十二少连门都没敲,冲进来一声大喊,Tiger差点一个没拿稳把红酒摔在地上。
“咋咋呼呼什么!”他想了想,重新将红酒放进柜子里,打算出发的时候再拿。
“大哥你快看啊,我把虎青贪走的那些金器拿回来了!”Tiger回头的时候,十二少正高举着一块金砖,吉祥也站在边上笑得一脸骄傲。
Tiger无奈一笑,大概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却还是说道:“从头到尾说一说吧,让我听听你们是怎么把东西拿回来的。”
两个人毫不客气地搬了两把椅子坐到Tiger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总之呢,豹头那家伙虽然嘴欠,人还不错。他还说可以把阿黄交给我们,帮忙一起解释清楚。大哥,我们明天就召开会议,把那些家伙叫过来好好解释一番。”
“等等,你刚才说,黎鹘一个人上了公交车?”Tiger眉头一皱,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哦对对对,我赶紧呼一下那几个家伙,看看小鹘姐到家没有。”十二少起身走到座机。
“安啦安啦,这都快三个小时了,肯定到家啦。”吉祥把金砖抛起来玩,“老大你放心,东西我们都过过秤了,完全符合,就是我们丢失的那批金器。”
Tiger的心思已经不在金砖上了,他的右眼皮莫名地开始跳动,心里焦虑难安。
十分钟后,对方终于找到电话亭,回了电话过来。
黎鹘果然没有回家。
十二少和吉祥立刻炸成一团。Tiger放在桌面的手指猛地紧扣,他迅速做出分析:黎鹘不会是逃跑,因为她无处可去;肥龙或者是霹雳对Tiger之前的解释一直半信半疑,他们确有可能对黎鹘出手,想要毁灭证据;黎鹘提出要一个人回去,显然也是故意的。
她那天演了一场苦情戏,自以为骗过了他。可Tiger清楚,那只是一部分的真话,她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没有说。但她那些话像一根刺扎在他身上,他忽然清醒了。
这个谎言与爱欲的游戏里,并非只有她可以游刃有余。
既然怎么都套不出真相,又逃不出她的纠缠,不如顺势而为,看看她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他比她多活了那么多年,欢乐场的把戏司空见惯,怎么会轻易被拿捏呢?那天帮她冰敷不过是让她相信自己已经上钩,那样真正的戏码就可以开始上演了。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谁是那个入戏太深,亦或假戏真做的输家。
只是没想到,她的第一步,又是一个险招。肥龙也好霹雳也好,他们的反应让Tiger都有些不安了,似乎他们背地里真的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更为严重的罪恶。所以,他们未必不敢真的下毒手。
Tiger长吁一口气,试图把心头的郁结排解。
“十二,你去肥龙那;吉祥,你去找霹雳;那辆公交车是几路?车牌号记了么?我去公交车总站问问。”
这个女人,还真是能给自己找事。
Tiger问到信息的过程很顺利,他来到公交总站的时候,一个老年司机正在那大声嚷嚷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小如鼠!我都跟你们说了好多遍情况了,那个女人被抓走了啊,你们怎么就是不肯报警?这就算了,还拦着我去报警。”
工作人员也是很不耐烦:“都跟你说了,你形容的那个情况啊,一看就是□□寻仇,警察管不了,我们也管不了,你别给我们找麻烦。”
Tiger走上前,同那个好心的老年司机搭话:“那个女人我认识,你把详细情况跟我说一下,警察不管,我管。”
Tiger觉得自己话放得有点早。他按照那个老司机指引的方向和车牌信息,找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门外停着的好几辆车,全都不是架势堂的。
他本来想着自己直接走进去,那些家伙自然会吓得瑟瑟发抖。可现在他不确定了,因为肇事的人,好像不是他原以为的人。这个女人到底还惹了什么人?
他开到最近的一个电话亭给十二少留了言,让他带人过来,自己又回到了别墅门口。他焦虑地抽起了烟,别墅里灯火通明,但却安安静静。黎鹘的情况未明,可他孤身一人,总不能直接冲进去,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岂不是把自己折在这。
一声尖叫撕碎了他的犹豫,与黎鹘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别墅里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把烟往地上一丢,似乎管不了这么多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Tiger忽然想到,若是自己真因为救她受了重伤,算不算是他险胜一筹?
别墅的门是虚掩的,Tiger一脚就给踹开了。还好,里面的人比自己想象的少,不过七八个黑西装的保镖。
Tiger察觉到了不妙:这些人,不是□□。
餐桌已经翻倒在地,餐碟和杯子的碎渣成就一地狼藉。黎鹘倒在地上,手脚皆被绳子捆绑,嘴上也贴着胶布。她的衣裙有些凌乱,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着血迹。她看见Tiger进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慌,瞬间整个人挣扎起来,想要大喊着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蹲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棒球服,脑袋上还戴着个鸭舌帽。男人五官仍透着几分稚气,若不是他此刻左手拿着相机,右手拿着把尖刀,Tiger恐怕判断不出他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男人被踹门的动静吸引,偏过头看向Tiger,眼里闪着几分迷茫:“什么人闯进来了?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揍他啊!”
那八个人本就严阵以待,只等男人发号施令。话音刚落,八个人就同时向Tiger发起攻击。Tiger面对着冲在最前方的人,先是虚晃一枪,紧接着一记强劲的右直拳,正中对方下巴。对方的头猛地后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倒在身后之人身上。他刚向着黎鹘的方向走了一步,左右两侧就袭来刚劲的拳风。Tiger灵活地侧身闪避,两个人的拳差一点互相击在对方身上,他顺势一记肘击击中其中一人的肋骨,又一招黑虎掏心将另一人击得迅速后退。
果然不是□□。Tiger这样想着,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懂得配合作战。这一思考的工夫,Tiger就被一记滑铲铲倒,他立刻一个伏地挺身,调整内息,以双拳迎击,内力震得对方瞬间动弹不得。
因为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他不敢下狠手,打起来有些束手束脚。此刻,背后又一人袭来,Tiger根据声音预判了他动作的方向,反身一击,正中对方胸口。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人手里持了把水果刀,虽然人倒下了,可刀尖已经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
Tiger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尖刀拔出,顾不上喷溅的血液,干脆将这把刀用作自己的武器。
黎鹘焦急不已,呜呜声几乎变成了嘶吼。
旁边那个男人也有些着急地大喊着:“你们这群废物!”
伤口的痛楚反而点燃了他心底的怒火,几刀对准肩膀和手背,不消片刻就化解了当下的危机。他丢掉手里的刀,踱步走到瑟瑟发抖的男人面前,还没等男人开口求饶,Tiger用力一脚将他踢出去好几米远。
“没事了。”Tiger扶着黎鹘的肩膀协助她坐起,黎鹘双眸微震,眼底涌起复杂的情绪。Tiger将她手脚上的绳子解绑,又小心地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他看出她眼底的惊慌是真的,只是不知这难得的真实情感里,有没有半分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Tiger在内心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自己。
“你没事……”话没说完,黎鹘飞快地推开Tiger,向着男人飞出去的方向奔去,甚至没有给他留一个多余的眼神。
“Ethan!你怎么样?伤得重吗?”黎鹘的白色长裙上血色斑驳,Tiger这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低头看了眼地板上残留的“血迹”,竟然是颜料。
她那双素日里流转着风情的眼睛,此刻却笼上了一层忧虑的阴云。精致的五官此刻拧成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画面,平日里的从容荡然无存。
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Tiger油然而生出一股失落,他嘴角挂着自嘲的笑意,原来自己又被耍了。
“Lily姐!呜呜呜他打我!”男人揉着胸口在黎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黎鹘把他衣服往下拽,确认了没什么大碍长舒一口气,然后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后脑勺上,语气嗔怪:“你活该!谁让你随便动手的!好在没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她眼里有后怕的波光粼粼。
Tiger站在原地,怒意像海啸,裹挟着他的情绪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只觉得好笑,自己想了那么多可能,却没想过这全然是她做的一个局。他还是轻看对手了。
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不可以失态,否则自己就提前认输了。
“大哥!你没事吧!”门口停下好几辆车,十二少率着人马到来,却发现已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黎鹘这下才反应过来,回过身看向Tiger,表情再次露出了惊慌:“你、你受伤了。”
Tiger微微眯了下眼睛,他不自觉地想找寻这份情绪,同刚才的可有区别。
“大哥,你受伤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十二少冲了过来,检查起Tiger的伤口,“伤口有点深啊大哥,我们快去医院。那个,小鹘姐……”
十二少转过头,想要问黎鹘需不需要帮助,毕竟在他眼里,她应该是个受害者。
“不用管她,让她接着演。”Tiger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转身朝着门口离开。他的余光瞥见黎鹘情绪失落地站在原地,想要往前靠近,却最终停滞不前。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在背后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落入了Tiger的耳朵里,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只觉得自己可笑,却已经不再生气。不过,没什么必要去解释,也该让她误解一次了。她那些玩弄人心的招数自己不屑于用,可若顺势而为,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去医院前,他就派好了人去屋子里取红酒。等在医院里包扎好,Tiger看了眼手表,果然已经晚了,Call机上也有好几条狄秋的讯息。
“大哥,你都受伤了,别去了吧。我拿着这些酒去跟秋哥请罪就是了。”十二少满眼都是担忧。这伤并不严重,不过伤口看着瘆人罢了,但却见证了他的愚蠢。
“就算是请罪,也该我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这一局算他输了,不仅自己受了伤,还伤害了人情。
“你可算是来了,陆先生等了你两个小时,刚刚已经走了。”狄秋端坐在包间,手里撵着佛珠,看向Tiger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嗔怪,“遇上什么急事了?”
Tiger见餐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多少动筷子的痕迹,便知道那位陆Sir定是很生气,心里对老友有几分愧疚:“被人摆了一道,耽误了时间。都怪我,这顿我请,等明天我再拿着这两瓶酒去登门道歉,不会让你为难。”
“你请客就请客吧,我可不跟你客气。陆先生那边我会再去解释,再安排机会。”狄秋看向Tiger,目光一沉,“还受伤了?这可不像你。”
Tiger素来稳重,平日里也极少会有需要自己亲自出手的事情,更别提还受伤了。他自觉不好开口,只是笑笑,给狄秋倒起了酒:“那两瓶红酒我留给陆Sir,今天先喝你的。”
狄秋见他不愿提起,也不再问,这么多年的友情,彼此都知根知底,无须纠结那么多。
“来都来了,就当我们兄弟一起吃顿饭。多喝点,别浪费了。”
推杯换盏间,一天的不愉快尽皆饮下。
看到楼道里站着那个婀娜的身影,他并不觉得意外。她的套路自己已经摸清了,无非就是装可怜。今天被他冷淡对待,肯定会主动上门示弱的。
黎鹘已经换了一套墨绿色的长袖连衣裙,丝绒的布料配上领口和袖口的黑色蕾丝边,将她衬得极为优雅,与初次见面时完全是两种风情。她这次没有蜷缩在地上,也没有故作妖娆。
“今天的事情,我想解释一下。”她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谨慎,可Tiger已经没了心思猜测这是真是假。他有点累,头也有点晕。
“东西已经找回来了,肥龙和霹雳那边已经特意解释清楚,你门口的人明天就会撤走。”Tiger无视了她,径直走过去开那扇栅栏门,嘴里说着完全不是同一个话题。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呀!”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嗔怪,和今天教训那个男人的语气一模一样。Tiger用力一拉门,却没注意到她的手正扒在门上。
黎鹘痛得发出“嘶”的声音,她看着自己瞬间多出一圈瘀痕的手,双眼满是倔强。明明是最该哭的时候,却偏偏不肯掉下泪来。
Tiger方才还觉得自己了解她的套路,此刻却真的有点摸不透了。
“进来上药。”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心软,不过是将计就计。
Tiger领着人进了屋子,她这次倒是一直乖乖地跟在身后。他从柜子里找到了一支药油,向着还呆呆站在门口的黎鹘抛了过去。
“自己涂,涂完赶紧走。”Tiger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坐到沙发上。他摘下墨镜,把桌子上的药水罐打开,伸出两根手指迅速地摘下了那只义眼。
黎鹘很安静,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但Tiger能听见她呼吸的声音。
“害怕吗?”他说完又有点后悔,不该跟她搭腔。
他大胆地猜测了一番,按照这个女人之前对待自己的手段,若是不赶紧让她走,恐怕真的会发生些什么。他再怎么沉静自若,也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哪里经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然而这次不再有试探。
黎鹘的唇带着脂粉的花香,侵略般地占据了他的五感。柔软相抵,于舌尖摩挲徘徊,呼吸间盛满了温柔缱绻。他抬手搂住她的腰,将本就已跪坐在沙发上的她更紧地揽进怀里。荷尔蒙在寂静的空间里发酵,热浪在身上蔓延,从唇角到指尖。
这世间太多虚妄,唯情欲真实不可逃。一念生一念死,爱人是毒,也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