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之年（花容天下同人）》梁白开

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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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锦川。
　　河畔翠柳成阴，凉风习习。随处可见沿河而行的人，执着蒲扇，趿着拖鞋散步。林宇凰指着不远处牵着孩子的老人对重莲说：“等你老了，也穿背心短裤拖鞋，拽着孙子来河边玩儿，看还有哪个老太太喜欢。”
　　重莲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地点头。黄色路灯下表情模糊。林宇凰拍他的头，说：“你丫没事吧？逗你玩儿呢。我媳妇好看得跟仙女似的，要真成一凡夫俗子就给糟蹋了。”
　　重莲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摇头说：“只要那时凰儿也在身边就好。”他淡淡微笑，出神地看着玩耍的人们，又喃喃地说，“和凰儿一起，这种平静的生活一定很好。”
　　林宇凰站在他身边，低头看到他黑亮的发，心里莫名地堵上什么东西，像沾水的棉絮。“喂，你今天怎么了。”
　　重莲抬头，微笑着说：“凰儿你可愿意？”
　　夏夜河上清凉的风缓缓吹过，少年的发丝轻扬。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昏暗灯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泽。林宇凰差点俯身吻他，忙别过脸，没好气地说：“都认识多久了你怎么还这么妖孽，搞得本少一点自制力都没有。”
　　重莲眨眨眼睛，起身拉他的手，说：“不愿意就算了。”
　　“谁说——”林宇凰转身脱口而出，又立刻闭嘴，恶狠狠地说，“不、愿、意。”
　　重莲一怔，松手耸肩说：“有人愿意的。”然后转身就走。
　　“死重莲你丫给我站住！明明是你无理取闹！二少我生气了，不回去了，你自己玩儿去吧！”林宇凰彻底给惹毛了，扭头朝着相反方向走。许久都不见有人跟上来。
　　我数一二三，你再不过来就真走了啊！一…二…二点儿一…二点儿三…二点儿五…少年在心里默念。“二点九八七五三！死重莲！”忍不住吼出来，一脸怒气地闷头返回，考虑着怎样逼他道歉。远远看见那个漂亮的少年依旧坐在长椅上发呆时，他却立刻停了脚步。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奇怪，只是他不说，便不问，林宇凰一直觉得，重莲万能，就算有不好的事也可以顺利解决，可是现在——重莲靠在椅背上，双眸紧闭，眉头微皱的样子让人不由心疼。快步走过去坐下，少年侧头轻吻他的唇，低声说：“莲，到底怎么了。”
　　重莲狡黠一笑，说：“有人来了。”
　　“嗯？”林宇凰转头，看到几个女孩子朝这边走来。不由一头黑线
　　果不其然，对方在两人身前站定，其中一个甜甜地说：“可以给我你的电话么？感觉很有缘份呢。我们见过的吧，你是三中的？”
　　重莲微笑着点头，反问：“你呢？”
　　“我说认识吧，我六班的，你是？”
　　重莲低头看表，拉林宇凰起身，说：“抱歉，我们还有事，以后再说吧。”
　　“电话？”女孩儿眨眼说，声音俏皮。
　　重莲微笑着说了一串数字后离开。
　　听到身后她们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林宇凰不满地说：“亏我还担心你，泡妞挺在行啊。凭这演技，你可以去冲刺好莱坞了。”
　　重莲站定，看着他微笑着说：“凰儿你可能记住我的手机号？”
　　林宇凰一怔，手机恰好震动起来，陌生的短信内容——“我打保票你是三中最好看的男生～”
　　重莲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看，我们的爱，不对等。”
　　少年征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兀自走开，无法动弹。
　　濡热的空气鼓进胸腔，那团棉絮厚重地砸下，让人近乎窒息。
　　重莲按着手腕快步走至黑暗的巷子里时，已是满头大汗。他倚着墙，瞟眼手机，皱着眉接过：“绛？”
　　“莲。”那头少女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父亲的葬礼，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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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有过这样的情绪。
　　有一个人你不一定喜欢不一定在意，或是萍水相逢后不再重遇，或是一面之交的片言只语，他像是蜻蜓点水般在你的回忆里存在着。平时你几乎不会想起他。
　　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他只可能再存在于虚无缥缈的记忆里，会不会突然就那么怅然若失起来。
　　会拼命地在回忆里搜寻，试图找到一些他存在过的痕迹。似乎如此，便可以抚慰内心莫名的愧疚——作为幸运的生者的愧疚。
　　林宇凰怔怔盯着照片里笑容冷峻的男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身旁少年的手，却哽咽得说不出话。连夜赶回，重莲一路未眠。看着他略带憔悴的样子，林宇凰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失足坠楼，当场毙命。每个人听到重正年的死因都会错愕地叹息，然后皱眉问一句“遗产怎么办”。
　　根据重父的律师所言，重莲今后会衣食无忧。
　　听到这些时，重莲刚自车站赶至教堂，晨光下面无表情地对守在门口的律师说了句让开。现在，他纹丝不动地盯着那个人的照片，一言不发。相似的容颜上同样深邃的眸子，隔了生和死的距离对视，不见一丝波澜。
　　“凰儿…”许久，重莲才轻轻开口。看他终于说话，林宇凰慌忙看着他，却不知说些什么。
　　“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感觉到重莲松了手，他顿时手足无措，突然意识到昨天的吵架，忙说：“莲，我——”
　　“回去。我累了。”重莲淡淡地说，然后转身离开。
　　少年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觉得他就会这么不见了。双腿却像灌了铅，无法抬起，追不上。
　　身后响起甜腻的声音：“凰儿。”
　　回头看到一袭红衣的少女，林宇凰不由皱眉说：“怎么穿这样。”
　　绛撇撇嘴，亲昵地拉过他，说：“好久不见，你都不想我么？”
　　“我们出去说。”
　　少女眨眨眼，瞳仁闪亮。“哈，我还有事，待会儿你去公园找我吧。有事要告诉你哦。”
　　林宇凰瞟眼重父的遗像，瞪她一眼。
　　“人总是要死的啊，冥界也是很好的呢。”绛若有所思地说，直接无视少年巨大的白眼，袅袅婷婷地离开。
　　公园。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破旧的抹布，裹着偌大的城市。钢铁森林困倦地匍匐在地，没有一丝生气。
　　重莲坐在长椅上，想起锦川的澄澈天空，想起锦川的山环水绕，想起锦川的林鸟啁啾，想起锦川县城里，那个近在咫尺的心爱少年，他有着灿若千阳的笑容。手腕的疼日益剧烈，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取下护腕，低声唤着那两个字。
　　“莲。”绛走至他面前蹲下，然后捧起他的腕说，“没时间了。”
　　重莲抽回手，淡淡地说：“重正年，他怎么死的。”
　　绛略带惊讶地抬头，随即换了玩味的笑容：“他比凰儿重要？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重莲不语，目光投向教堂。脑海里三张脸交错浮现，重甄，卫流空，和现在躺在那里的人。
　　父亲，父亲，和父亲。
　　一个逼他成了雌雄同体的怪物，一个在将要相认之际天人两隔，一个至死还都在用钱来表达爱。他想起密室里重甄疯子般的吼叫，想起卫流空血淋淋的头颅，想起重正年讥讽淡漠的目光——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成为可以让他愿展露笑颜的骄傲。
　　为什么要背负三段灰色的回忆，它们交织缠绕，不分彼此，纠结成为厚重的茧，世界变暗。
　　重莲按着手腕，双眸紧闭，唇被咬出淡淡的血迹。
　　“莲，你若难过，我会在你身边。或许只会有我呢。所以，”绛吻他颤抖的肩，凑他耳边说，“请不要赶我走。”她握着他的手，暗自使力，许久才见他平静下来，不由露出舒心的笑。她算着时间，这时林宇凰大概已经到了呢。
　　绛站起身，低头看着他说：“莲，林宇凰他必须离开。”
　　重莲睁开眼睛，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说：“你失约了。”
　　“我们的约定本就是自愿呢，我已尽力。”
　　重莲点头，微笑说：“我会尽快。”
　　绛冷哼一声，说：“就像我拿你没办法一样，你在他面前也是笨蛋一个。速战速决。”
　　“你想怎样？”
　　看着他瞬间冷漠的目光，她突然想问重莲有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么久的告别中，是否经历了痛苦。暗暗苦笑这想法的笨，她转过脸，说：“告诉他一切啊，这最简单，且最迅速。只不过——”话音未落，她便因重莲扼在颈上的手无法开口。
　　重莲微眯着眼睛，说：“你就那么确信我不敢杀你？”
　　果真是，宁愿我们一起死，也不要他痛苦么。绛的眸子瞬间黯淡，尽力说出几个字：“只要…你…咳，杀…杀得了，咳咳。”说到最后，喉咙已紧得无法发声。
　　“本宫想试试呢。”重莲笑容淡漠，让她想起高高在上的王。彼时她匍匐在王的脚下，唯一想到的便是他，不同的是，他尚有着暖若春风的笑容。
　　并非没有办法脱离，她闭目想，不过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呢。将要昏迷的时候，林宇凰及时的惊呼响起。重莲手一松，少女的身子便软软倒在来人怀里。她唇角不由展露出嫣然笑意。
　　“你做什么！”抱着面色苍白的绛，林宇凰手足无措，只能不断摇晃她的身体。
　　“本宫要她死。”
　　少年错愕抬头，看着他冰冷的容颜，仿佛被扼住喉咙的人是自己。
　　“凰儿，我要杀人，你先回去，别看。”重莲揉他的发，温柔地说。
　　林宇凰抬头与他对峙，看着陌生的他，心里五味陈杂。
　　“凰…咳咳…”绛拉他的衣襟，轻轻笑着说，“我，我没事…咳。”他这才反应过来，欲开口却嗫嚅半晌无法言语。
　　重莲冷笑着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看来本宫下手还不够狠。”
　　“重莲！”林宇凰红着眼睛，咬牙说，“为什么…”
　　重莲坐下，手支着颊，淡淡说：“因为她贱。”
　　“这就是理由？因为她爱你爱得太卑微你他妈就觉得贱？重莲，你…你真卑鄙。”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顿时颤抖，后悔不已。
　　重莲似乎并不在意，笑着说：“凰儿怎么说我都喜欢。只是，她必须死。”
　　“莲宫主，”绛的声音颤抖微弱，夹着无奈，“这不公平。”
　　重莲扬眉，说：“你倒给本宫说说，怎么个不公平。”
　　绛看向林宇凰，似乎踌躇很久才说：“重莲他，爱的人不是你。”她之后娓娓道来的故事，像是一个传奇，关于一个武霸天下的冠世美人，关于五百世的等待。若是听不相关的人说，林宇凰定会不屑的摇头说句又在哪个三流杂志上看的神经故事吧。
　　可是告诉他这话的人，是绛。
　　沉默许久，他才声音颤抖地问：“也就是说，莲宫主所爱的，是那个他曾立下海誓山盟的人。而我，不过是…是替代品。”
　　“不全是吧，毕竟，你就是那个人呢。”
　　“他想杀你，也是因为你要告诉我真相？”
　　绛点头，余光投向重莲。他此时正烦躁地揉太阳穴。看来已经严重到仅是听说，就会痛苦的地步了呢。
　　“呵呵，”林宇凰凝视着重莲，笑容天真，“我不相信轮回。我们能把握的，也只有今世。重莲你会爱我，不是因为我是我，而是因为，我和那个人像，我是那个人的，转世？还是隔了五百世！重莲，我该赞扬你爱得深沉还是该庆幸我是那个人的替身荣幸被您宠爱？呵呵，扪心自问，你是谁，五百世以前的莲宫主，还是现在的优等生、重正年的儿子？不管哪一个，真心爱的人，都不是我。”
　　“凰儿…”重莲怔怔看着他，心痛如绞。
　　“别这样叫我，恶心。”林宇凰扭头就走，继而又转回来，说，“重莲，你爱耍性子也好，性格古怪也罢，我都无所谓，因为知道你喜欢我。可是现在呢，你压根儿自始至终都不爱我，这个二少我无法容忍。真的没法儿忍。”
　　重莲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因腕上的痛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