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五陵清风客

5、第 5 章

　　令林晓风感到失望的是，下午的化学和物理课上，都没有见到她自己的身体。但还没有见过英语老师，目前还不敢妄下定论。

　　在所有的功课中，林晓风其实最擅长历史和政治，当年选择物理+化学的大理科班完全是个意外。

　　她记得高一那年暑假，就分班的意愿问题，要求每个学生到学校填志愿书。

　　一个月不见李清影，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从头到尾就问了她一个问题：“你选什么班？”

　　“历史政治呀。”林晓风理所当然的说。

　　李清影就揉了揉眼睛，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填了并不擅长的“物理+化学”，走的时候还突然回过头，和她说了一句“再见”。

　　林晓风想不明白，自己前几天跑到李思远家里，借电话打给她的时候，她说和夏蓉在一起做暑假作业，明明还是很开心的，怎么心情说变就变了。

　　在提交自己的志愿表之前，林晓风以最快的速度改成了“物理+化学”。

　　大理科班男生数量绝对化居多，女生根本没几个，在两个都是L开头的姓氏下，她们两个竟然又成了同桌。

　　林晓风至今还记得开学那天李清影又惊愕又想哭，最后哈哈大笑的表情。

　　反正那天早上还给她唱歌了，歌词本还换了一个新本子，封面还有林晓风最喜欢的偶像古天乐和李若彤。

　　出奇的是，林晓风的物理化学仍旧考的比李清影好，唯一能PK一下的是英语。

　　李清影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英语，而林晓风初中才开始学，本来就晚了两年，启蒙老师还是语文老师临时转的，结果学的很糟糕，读音全靠中文标。

　　林晓风本来觉得以自己的英语水平，绝不可能担任英语老师一职，但是当年五门功课加起来都考不到400分（总分750）的李思远居然还能教数学，自己能教英语好像也不稀奇。所以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林晓风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感觉，点了一个菜又点了一个蛋羹，还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但是看到扣钱时那个15元还是狠狠心疼了一把。

　　在她的记忆里，学校食堂的饭以2元2.5元3元为主，自己高中三年都没吃过5元的豪华餐，阳春面只要1.2元，还能免费加很多咸菜。

　　有一段时间林父经济太困难，林晓风两周的时间只有10元的开销。为了省钱，她只能中午到校外的粥铺喝1元的粥，可以不断加，还有不要钱的咸菜和萝卜干吃，缺陷就是天没黑就饿得要命。

　　巧的是那段时间李清影说自己不舒服没胃口，饭菜扒拉两口就吃不下了，就拉着林晓风一起吃，有时候李清影从家里带大虾和鸡腿，有时候两个人点一份快餐，盛两碗饭。在这件事上林晓风一直对李清影充满了感激。

　　晚自习前，林晓风突然被通知去小办公室，说代课李老师单独找她，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李清影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一张语文试卷，让她坐在自己座位上单独考试，并且说：“要是成绩不好也别难过，我会单独安排给你补课。”林晓风现在有点怕单独面对李清影或者李思远，一对一补课太可怕了，要不亮一亮自己的实力，跟大家一起上大课其实挺好的。

　　李清影安排完就去教室盯着学生们晚自习，林晓风自己一个人坐在李清影的位子上，刚开始还老实一点，看到李清影一走就开始想搞点事情。

　　果然是女生的工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和书卷气。

　　桌面上放着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林晓风忍不住用手摸了一遍，手感实在不错。但终究没那个胆子打开看，主要原因是实在不会开机。笔筒里放着几支很普通的中性笔，没什么特别。办公桌另一侧堆放着一些参考书和文件夹，还有一套脂砚斋版的《红楼梦》。在桌子的右手边放着一个很长的相片框，里面竟然是她们高三那年劳动节后，考完三模，全体准毕业生在教学楼前的一张超大合影。

　　合影上自己，李清影，李思远都在，还有那个讨厌的班主任曹大板，其实人家真名叫曹泽平，只因两颗大门牙太突出，被林晓风起了绰号，最后全班都私下这么叫。

　　早上林晓风进校门的时候看到，这个当年也算颜值在线的男老师，不仅全白了头发佝偻了身躯，竟然做起了门卫，真不可思议。

　　两张卷子题量都不大，一会就写完了，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班级。

　　两节晚自习以后，第三节课只有住宿生留下来看书，走读生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这时候林晓风突然听到书包里有音乐传出来，赶紧掏出来一看，是那个据说叫手机的东西，样子像块压扁的板砖，上面提示两个字：爸爸。而且它还在自己震动。

　　“它在响，怎么办怎么办？”林晓风吓得赶紧问朱佳琳。

　　“你接啊！”朱佳琳白了她一眼。

　　“怎么接？”林晓风一脸懵逼。

　　朱佳琳简直要吐血，帮她接了起来：“额……我不是常久，我是常久的同学朱佳琳，她现在在我旁边……她没事……对，现在在教室……她……她突然不会接手机了。”

　　说完把手机递给林晓风，示意她接听，林晓风一脸疑惑：“干什么？”

　　朱佳琳不想再和这个智障啰嗦，直接把手机按到她的耳朵上，然后就看到林晓风面露惊讶，双手捧着手机在听，跟自己不会用手机的奶奶一个姿势。

　　聊完两句以后挂了电话，林晓风变得非常好奇和惊喜：“哎呀，现在的电话都这么高级了啊，小灵通都没这么牛逼。”

　　现在轮到朱佳琳一脸懵：“小灵通是啥？”

　　常医生到教室来领常久，看到李清影就打了个招呼，李清影朝常医生点点头。

　　林晓风跟着常医生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看着李清影，李清影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四目相对。

　　“我走啦！”林晓风突然道。

　　说完这话，李清影没来由的心中一慌，紧接着林晓风就笑着挥挥手：“明天见！”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大傻子，同学们又都哈哈笑起来。

　　李清影的心莫名的定了，也笑了一下：“嗯，明天见。”

　　林晓风出院之后就直接去了学校，以至于从来没回过常医生的家，现在她又一次震惊了，常医生住的竟然是某高档小区的三层独栋小别墅！至于内部构造，在林晓风的眼里就是五星级酒店的存在！

　　萧医生不在家，常医生给她测了体温，查看了后脑勺的伤口，然后就让她自己洗澡睡觉。

　　镜子前的林晓风脱掉衣服，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林晓风本人在颜值上就是土黑瘦的典型，放在人群中几乎找不到，而常久不是，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四肢修长，尤其是一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如脂玉般细腻无暇，哪怕随便一个微笑都是美人典范。

　　对现在这个颜值和身材，林晓风十分满意。

　　她曾经也有过一丝自卑，觉得和李清影走在一起时，看上去反差太大，而现在终于可以略微比肩了。

　　睡在自己两米的大床上，林晓风开心的打了两个滚，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她本身属于秒睡体质，用李清影的话说就是没心没肺睡得香，一会功夫就见了周公。

　　住宿生还有一小节晚自习，有值班老师看着，李清影回到小办公室正准备批卷子，突然看到李思远皱着眉头坐在她工位上，吓了一跳：“你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李思远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拿起常久的试卷，斩钉截铁的和李清影说：“她不是常久！”

　　李清影这时候才发现，李思远手里拿了一本常久的作业本，在做笔迹比对。看来他的疑心并不比自己小。

　　“我下了班回去，专程去看了晓风爸爸，陪他喝了点酒，林叔叔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和晓风同年同月，她只比我小三天。林叔叔告诉我说，他梦到晓风了。我越想越难受，就又跑回学校，顺便看看常久的卷子做的怎么样。”李思远一边对照字迹，一边解释道。

　　数学卷子已经批好了，还是120的总分，李思远给了117，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分数，在整个班级里几乎数一数二，也意味着这绝对不可能是常久的水平。

　　李清影拿起语文试卷，第一眼看上去感觉怪怪的。这手字明显不是常久的幼稚体，但和林晓风的行书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她只是没有想到，写字是需要肌肉记忆的，常久的身体目前还没有形成行书的肌肉记忆，所以就出现了林晓风写字的时候，下笔不听使唤的局面。不过林晓风不在意，高三庞大的书写量，不用几天就能把自己的字给练回来。

　　抛开书法不说，从前到后能扣分的点并不多。让李清影最感到熟悉的是作文部分，立题，破题，解析，举例，总结，收尾，一气呵成。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笔法，就像林晓风的书法一样苍劲。文风是最骗不了人的事情。

　　与此同时，李思远打开电脑，找到常久的学生资料，上面显示常久的出生日期是2002年7月，那时候林晓风还活着。

　　李清影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但是这件事就像李思远说的，非常诡异。

　　但可以肯定的是，常久出现这些奇怪的举动，是从医院回来以后。

　　这时候李思远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拿起李清影桌上的毕业照合影，冷哼了一声。

　　“怎么了？”李清影奇怪的问。

　　“自己看。”李思远把照片递给她，并且气鼓鼓。

　　李清影一看，顿时笑起来。

　　原来林晓风在单独考试的时候，卷子做完又不想立刻回教室，在这张合影上，专门挑出了李清影，给她画了两条朝天辫子，又专门挑出李思远，画了一道非常丑的胡子，最惨的是曹大板，重点画了两颗大板牙，原先闭着嘴现在成了大兔子。

　　“这事也就她干得出来。”李思远笑着摇摇头，然后突然问李清影：“清影，如果她是，你会怎样，如果不是，你又会怎样？”

　　李清影突然沉默了，放下手中的相框，显得疑惑又心烦意乱。

　　李思远感觉到了她的情绪，道：“不好意思我失言了，先不管吧，再观察观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你呢？”李清影试探着问。

　　“哈！如果是我，我现在是她的班主任老师，看我收不收拾她！”李思远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这个反应出乎李清影的预料，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李清影微微笑了起来。

　　虽然李清影无数次想回到以前，想和林晓风重新认识一次，再笑再闹一回，但都是奢望。

　　可她从来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会以这个方式突然抛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