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江湖》伊布弹幕姬

2、楔子二

　　相比起一开始，现在她们的身体透明度降低，更加凝实了，如果白沙流尽，她们就会像黑雾男一样成为实体的存在吧？

　　看着面前犹带怒意的女孩，祁绮内心升起奇异的感觉，就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不过可惜，爸爸妈妈还是那么倒霉，女儿换芯，身患绝症恢复健康这种奇迹都能发生，却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女孩……

　　没办法，只能自己找补一下了。

　　她友好而热情地与渚笙交换名字，不动声色地与她交换了一些穿越必要信息，将茫然的渚笙带入别的节奏，然后握住渚笙的双手，挤出两包眼泪道：“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以后只能拜托渚小姐你多多关照了。”

　　对着两汪眼泪，这话没法拒绝，渚笙被动回道：“嗯，好好。”然后抽回了手。

　　祁绮带泪微笑：“我以前身体不好，让他们操了很多心，总是过意不去，听那黑雾男的意思，你过去后我就能恢复健康了，我真的很高兴，这方面我很感谢你。”

　　无端被感谢，她的话怎么那么奇怪？渚笙敷衍起来：“啊，哦哦。”

　　祁绮继续道：“我家虽然还算富裕，可也不是什么能随心所欲过活的人家，若您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能请您稍稍体谅一下他们吗？”

　　这个渚笙反而听懂了：“这个我知道，我娘亲说过遇上我家不该得罪的人不能随便动手，我都是挑能动手的人揍的，你放心吧。”

　　“……”

　　祁绮内心哭得很大声，心想我们那里是法治社会，什么人都不能随便揍的，看来爸爸妈妈以后是免不了要多跑警察局了。

　　祁绮转而说道：“那你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事吗？你放心，你的爹娘我都会好好孝敬的。”希望你也对我父母好一点。

　　“那你好好照顾我娘亲，我爹那个老头子你要帮我好好气他。”

　　祁绮心想这个我做不到，新时代好青年尊老爱幼，转移话题问：“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例如类似会带来杀身之祸的敌人，或者需要我回避比较好的人。”

　　“敌人太多了数不过来，你不用管，家里有护卫。至于回避，我怎么会有需要回避的人？”

　　“哦哦，那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未了的心愿？”

　　一张眉目如画，带着温润笑意的脸浮现在眼前，渚笙想她的愿望是和江公子白头偕老。

　　她这时才认真而仔细地看祁绮的脸，曾经的她自己的脸，让她代替自己与江公子在一起，可以吗？

　　一股汹涌的愤怒滑上心头，她气冲冲同祁绮说道：“江彦霖，江公子，你不能接近他！”

　　“好，以后遇见江公子我退避三舍。”祁绮拿出内心的小本本把江公子列入黑名单。

　　“还有吗？”

　　见祁绮如此顺从，如此好说话，她又想起江公子与那个女人共同撑伞的身影，内心变得酸涩焦痛，纠结起来。

　　终于，她忍痛道：“袁湘茹那个女人，有机会你替我好好教训她…如果，如果她和江公子在一起，你要替我把江公子抢过来！”

　　祁绮内心吐槽这事我不干也干不了，却也不愿惹她不高兴，看着沙漏里的沙快漏完了，反而松了口气，模糊嘀咕道：“我会看着办的。”

　　祁绮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对现下发生的事有了真实感，跺脚悲愤道：“那混蛋说的话你相信吗？你不会不甘心吗？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接受！”

　　无论被别人代替做任何事，她都不愿意！无论是父母还是爱人，她都不愿让出去！

　　祁绮的思绪凝滞了一瞬，平静回道：“我信的，我们那边类似的传说有很多。”

　　“而且，离别与死亡，我准备过很多次了。”
　　她补充。

　　沙漏里最后一粒沙落地，黑雾男应时出现，问道：“时间到了，留在这里太久对你们不好，你们说完没有？”

　　祁绮回道：“好了好了，你开始吧。”

　　黑雾男点指向浮在半空的漏斗，漏斗咔擦一声破碎，散发着白光的细沙落向祁绮和大小姐，接着，他向虚空敲击，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涟漪应时出现，一轮淡蓝光圈，缭绕着编钟敲击之声自他身周扩大，远去。

　　尔后，远处有两座长梯骤然爆发出辉光，似是在回应。

　　祁绮感觉到有一个世界在召唤她，她望向其中一座散发着强烈光辉的长阶，原来，这里的一条长阶就是一个世界！

　　祁绮还没回应召唤，渚笙却先她一边奔向那个世界，看来她还没放弃回家的愿望。

　　看着如此执着的她，祁绮感受到了一丝丝寂寞，还有深切地愧疚。良久，她问黑雾男：“我们，还有机会回原来的世界吗？”

　　“没有的。”黑雾男单手摸下巴思考了一下：“你们下一次迎来真正死亡，抹去记忆再投胎的话或许可以。”

　　那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手段，怎样的奇迹出现，都无法实现吗？”

　　“是的。”

　　“你也做不到？”

　　“本尊没可能做。”

　　……

　　前方，渚笙对着拒绝她进入的世界，她已经回不去的家，终于缩着肩膀蹲下身子，捂着脸低头哭泣。

　　黑雾男的回答其实与祁绮的猜测一样，奇迹怎么可能重复发生呢？能重复的奇迹还能叫奇迹吗？

　　问出口，是为了让渚笙死心，也让自己死心，能捡回一条命，让两个家庭从此摆脱悲伤，得到重来的机会，这已经是老天垂怜的结果了，不是吗？

　　黑雾男终于不耐烦了，他抬手伸向渚笙的方向，看不见的线拽着渚笙慢慢移向属于她的方寸之地，属于她的世界。

　　渚笙不甘心又无能为力，想捉住祁绮，让她拉自己一把:“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接受?你不留恋你的世界，你难道不爱你的父母吗？”

　　祁绮回头看渚笙仿佛被困小兽般的身影，想，这个人没有经历过一次次燃起希望，而后坠入失望的打击，没有成为过别人的累赘，还能自由的追求爱人，骄傲而理所当然地争夺自己的权利，不像她，为了少拖累家人用尽心思，在外时为了被人平等以待拼尽全力，以掩饰自己的病痛。

　　也曾想过只能作为累赘，没有任何价值，只能作为寄生虫般存在的自己不如了结掉好了，但还是下不了手……

　　即便卑鄙，也要活着，即便失去自尊，也要活着……她确然是如此的贪婪丑陋。

　　而牺牲了这么多，她的平常，她的日常也还是维持不住了…

　　而渚笙不像祁绮，不是祁绮，这真是太好了。

　　祁绮遥遥望着渚笙，对她喊:“渚小姐，我很喜欢你。”我很羡慕你。

　　“成为我父母女儿的人，给他们幸福的人，让他们喜爱的人，是你也没关系。”

　　渚笙被风拽向属于她的长梯，她的世界，向祁绮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希望你能喜爱我的父母，喜爱我的世界。”

　　看着渚笙的身影一点点被光吞没，祁绮怔然落泪，缓缓向渚笙鞠躬，低声道:“祝武运昌隆，一路顺风。”

　　“……”渚笙早已沉默，脸仿佛沉入了水般消失在长阶泛起的涟漪里。

　　黑雾男大概是纯正的，正版的神明，对她们的心绪视若无睹，还表示不耐烦：“终于送走了一个，你怎么还不走，也要本尊送？”

　　祁绮压下心绪，开口嘲讽黑雾男：“您还真是心如磐石，这世间的爱恨情仇于您想必只是过眼云烟，如花如水，神都是像您一样的吗？”

　　黑雾男仿佛没察觉到嘲讽，认真打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同的世界对神的定义并不一样。”

　　这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啊，祁绮深呼吸几下，邀请黑雾男：“我走路慢，既怕黑又怕无聊，能请您陪我走一趟吗？”

　　黑雾男弯唇：“你是想套本尊的话吧？”

　　“别小瞧自己的魅力嘛，如果允许我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请教前辈您。”

　　“别看本尊这样，本尊可是很忙的。”尽管这么说了，他还是陪着祁绮一起走。

　　路上有各种会发光的植物做路灯，四周不时有走位风骚的流星群飞过，祁绮伸手把一株七瓣花拉到面前，低头嗅了嗅，是带着雪夜冷味的，清浅的香，花朵感受到温暖的鼻息，颤巍巍地抖了抖，仿佛害羞般从祁绮掌心滑走，慢悠悠游向远方。

　　“说真的，能有机会重来我是真的很感谢您，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晚辈在这里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抛开情绪，祁绮的感谢是真的。

　　“……本尊要福气做什么？无论哪里的南山都没本尊年长，而且都是要先本尊而去的，小姑娘你莫不是在诅咒我？”

　　“……！！！”

　　“晚辈怎敢，请您原谅晚辈的浅薄无知。”压下不满与尴尬表达感谢却招来反效果，祁绮震惊之余感叹真是种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为转移话题，祁绮问：“影响我们转生的大地震，为什么会发生呀？是常常会发生的事情吗？”

　　“不是常事，但与你们无关。”

　　祁绮好奇起来：“为什么我们非要回原本的世界，是需要我们做救世主拯救世界吗？”相比恋爱脑套路救世主剧本会更合理，但实在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这种类型的人啊，渚笙就更不像了。

　　黑雾男好笑打击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再来一百个你都动摇不了哪怕一个世界什么。”

　　祁绮尴尬，更加不高兴了。

　　“本尊说了，灵魂落入其他时空这类事其实不少，反正影响不了大局所以本尊一般是不管的，你们因此死了就死了。而为你们出手是因为神之眼的请求。”

　　神之眼？这又是谁？

　　“那他（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要付出代价吗？”

　　因为代价这个词而笑逐颜开，黑雾男声音都愉悦了：“这就恕本尊不能告诉你了。”

　　祁绮皱眉：“是为了我还是渚小姐？还是为了我们？”

　　“为了你，那个坏脾气的丫头只是顺带的。”

　　为了我？祁绮受宠若惊，甚至有了一丝惶恐。

　　“那我在这里的记忆会失去吗？你们会担心我泄露天机吗？”祁绮踩下一只发光的蘑菇。

　　“不担心，不过本尊建议你不要对外人说，别人会当你是骗子或者疯了。”

　　此刻快到终点了，对着正在呼唤自己的面前的未知世界，祁绮最后踟蹰道：“前辈能再给晚辈一些提示吗？晚辈洗耳恭听。”

　　这丫头拿本尊当工具神了，黑雾男好笑：“没有，请代本尊向神之眼问好。”

　　说完不客气地推了祁绮一把，祁绮跌入长梯，被未知的世界，或者说命运吞没。

　　迷离飘忽的黑色眼珠映出亘古存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