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帆（路小佳同人）》兔尔特工

5、第 5 章

　　江连三水，峦叠五峰。
　　这是绿林中的口诀，从前路小佳并不晓得，还是在道上混出名堂后生意渐渐多起来，接触的人南来北往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少不得什么都略上心些。这两句话，说的乃是当今绿林风头最盛的两股势力，一名连江，一名叠峦，顾名思义，分别统辖水里和山上的绿林豪杰。所谓三水，指的是长江黄河大运河，两横一纵，所有干支流到处，都是连江的领域；同理，叠峦的地盘自然也不是只有五座山峰，而是东起天目，西到锦屏，南及九嶷，北至长白，太行居中，乃为总寨。
　　这几年，在和绿林中人打交道的时候，路小佳有过耳闻，叠峦这东西南北四寨平日各自为政，地位毫不亚于总寨，能在其中挂柱拜香，罗扇倒也当得起这几个小喽啰叫声“祖宗奶奶”。
　　不过，罗家虽不是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却也家规森严，尤重礼法信义，在商道名望颇高，若让罗老爷子知道自个儿亲闺女背地里竟是绿林中人，罗扇还有没有命活着进家门，实在难说。
　　此时，罗扇审完这三个人，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拿麻绳将他们捆成粽子，塞进他们自己背来的麻袋，径直拖到隔壁房间往里一踹，又回到路小佳的房里。
　　见她转回来，路小佳故作不解地问道：“你不回去睡觉，又来我这儿做什么？”
　　“对着那三个王八羔子，我哪还有睡觉的心思？”罗扇把椅子拖到他床头坐下，“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路小佳无奈起身：“你对着他们睡不着，我对着你就睡得着？你到底有没有点身为女人的自觉？”
　　罗扇本来不太高兴，听他这么说，反而被逗乐了：“前两天你半死不活的时候，我还不是整宿整宿地在这儿守着你？再讲究男女大防，我也用不着防自己的侄孙子吧。”
　　路小佳失笑：“也对，就算你不是我姑奶奶，我也不会随意招惹长白峰主寨中的人。”
　　看着他戏谑的眼神，罗扇有种大大不妙的感觉，当即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我爹娘，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路小佳道：“这才一天不到的工夫，你已经有多少把柄握在我手里了？看来回头我得改个名号，叫个蜈蚣蚰蜒之类的才行。”
　　罗扇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路小佳道：“腿多，随便你打。”
　　罗扇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折下去。这番插科打诨下来，她心情松快不少，端详着路小佳的脸，道：“今天看你出手利落，想来伤势没有大碍，我也能放心走了。”
　　路小佳道：“你要去救那些女子。”
　　绿林有绿林的规矩，就算名为贼匪，也讲求个盗亦有道，七不抢八不夺，无端奸淫掳掠更是明令禁止。这三人所为坏了规矩，罗扇便是越俎代庖地处置他们，也没人讲得出二话。但她只细细问了他们关押掳来姑娘的地方，便将几人拘禁起来，意欲何为，自然不难猜到。
　　罗扇很是欣赏他的敏锐，也不介意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这三人只说奉上头的命抓人，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清楚这事到底牵连多深，为免打草惊蛇，还是先悄悄混进去探个究竟再说。”
　　路小佳看出她的心思：“你想装作被俘，让他们带你深入虎穴？”
　　罗扇道：“现摆着这么浑然天成的鱼饵，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她的尾音上扬，脖子也随着昂起来，看起来好像只洋洋自得的孔雀，就差仰天长鸣几声来表达自己的骄傲。
　　路小佳拍拍手：“不愧是辽东罗家的大小姐，果然胆识过人，只可惜还欠点考虑。”
　　罗扇没好气地瞪他：“有话直说。”
　　路小佳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在别人的盘子上做事，连后手都不留，你就那么笃定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自己都能应付得来？”
　　罗扇翻个白眼：“你别好了疮疤忘了疼，哪有事哪到。正经好好再养几天，等伤口痊愈，爱怎么折腾作死我都管不着。”
　　路小佳笑嘻嘻道：“我可没有叶开那古道热肠，谁的闲事都想掺和，只是这几天躺得心里长草，想活动活动筋骨。再说，要放任姑奶奶只身入狼窝，我却在后头睡大觉，未免太过不孝了点。”
　　罗扇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爽朗笑道：“难得你这孩子如此体贴，那我必得受用受用。”
　　路小佳干笑两声，道：“对了，我听说叠峦的北方峰主，竟比总山主架子还大，轻易从不露面，见过其真容的人少之又少，你在寨中可见过他？”
　　罗扇道：“我是客卿，不常在山上，和几位大长老还算熟悉，可也没见过峰主。”

　　耳边船桨荡开江水的喧沸声音逐渐平缓下来时，已经快到正午。船舱门口撂着厚重的棉布帘子，捂得舱内有点闷热，路小佳枕着手臂躺在带着霉斑的木板上，倒是不见烦躁，盯着从船篷顶的破洞里漏下来的刺目阳光，像在发呆。旁边罗扇身下垫着空麻袋，面冲着他弓腰侧卧，回笼觉睡得正香甜。
　　船并没有停下，风声却柔和了许多，从声音上判断，水域较之前更为开阔平缓。出发之前，路小佳向客栈掌柜打听过附近的水道，算算时间和路程，此时应是到了洞庭湖地界。
　　又过了不久，撑船的老大进来，战战兢兢地在路小佳对面弯下身来，轻声叫他：“少侠，咱们快到地方了。”
　　路小佳眼角微抬，斜睨他一眼，躺着没动：“那还不赶紧把你们这位奶奶抬出去。”
　　这会儿罗扇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似乎有点不适应，坐起来打个哈欠，低下头整整衣裳，冷哼道：“按我交代的行事，事成之后，我饶你们性命，若敢坏事，就自个儿掂量掂量能不能留得下全尸。”
　　这话绝不是空口白牙吓唬人。昨日半夜，三人都被她捏着下巴颏儿塞进粒丹丸，甫入口就在肚腹内狠狠发作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生生搅碎。他们脱力地趴在地上连连讨饶，罗扇冷眼看着毒性发作到第三回，才给了半颗解药，另外半颗则当着他们的面交给了路小佳保管。
　　不得不说，有他作后手，确实省下不少的事。
　　老大招了另两个兄弟进来，小心翼翼地提起麻袋往罗扇头上罩下去，扎住袋口后，跟抬着个易碎花瓶似的横着往外小步小步地挪。路小佳看不下去，撇嘴道：“你们这是抢人还是请祖宗呢？三个壮汉抬个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抓了口猪回去。”
　　话音刚落，麻袋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是不是欠收拾？”
　　路小佳不理会，走过来把扑腾的麻袋拦腰抱起来，甩到老大的肩膀上：“就这么扛着吧，也没多沉。”
　　目送三人下船一路远去，麻袋尚在老大的肩头扭动不止，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强抢民女的模样，大概是方才那一下硌着了罗扇的肚子。路小佳在船舱里又坐了会儿，直到几人走得看不见影子才下船登岸，足尖轻点，瞬间已在几丈开外。
　　那三人扛着罗扇走得不算快，不出片刻就重新出现在路小佳的视线里。他原以为目的地离停船的地方不会太远，谁知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谨慎。几人走出三四里路，才进入一片竹林，葱绿湘妃竹遮天蔽日，只留下条蜿蜒小道，曲径通幽，道旁零星生着些不知名的野花，银红的颜色很是鲜艳，隐隐散出淡雅的馨香。
　　终于停在一座宅院前的时候，轮流扛着罗扇的三人已是紫涨着面皮，喘息连连。老大抬起头，朝里面喊：“堂主，小的们把人带回来了。”
　　片刻寂静过后，房门开启，走出一个人来，从头到脚裹在一领素色披风中，面容也掩在兜帽之下看不真切，但从周身浓郁的脂粉味道来看，应该是个女人。她压着声音道：“放下，你们走吧。”
　　三人忙把麻袋放在地上。老大试探着问道：“堂主，可要小的帮您……”
　　女人冷笑起来：“叫你们滚就滚，废什么话？”
　　她说话的时候，手慢慢搁到腰间的剑柄上，三人本就紧张，见她右手一动，眼前闪过明晃晃的剑光，只道她要杀人灭口，转身就没命似的往竹林外蹿，怕不是把毕生所学的轻功都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没看到的是，那抹剑光确实落了下来，然而只是挑开了扎住麻袋口的绳子。她蹲身把麻袋一点点拉下去，看见里面的昏迷的罗扇时，忽然愣住。
　　就在这一瞬间，罗扇睁开双眼，反手抽出峨眉刺，凛然杀气直奔对方咽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