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烧未尽》余绕

30、开价

　　向叡猛地侧头，不期然与她对上视线，眼里透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这是林佳颂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俩的旧情。

　　只见女人朝他温柔地眨眨眼，微微扬起的唇角透着点俏皮，跟打情骂俏似的：“早就说了办公室恋情藏不住的，你偏不听。”

　　向叡：“……”

　　林佳颂今天忽然糖分超标，甜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真的也好，演的也罢，既然她都提前扮上了，不如陪她玩到底。

　　“我想低调，有人不想啊，亲爱的，”向叡常年不说情话，猛地来这么一句，竟把自己肉麻到了，他小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色清冷地继续演给冯明诚看，“你看，有人远隔大洋给我买个热搜，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连冯秘书都惊动了。”

　　冯明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凝重，变幻不定。

　　良久，他才人精似的缓过神来，薄薄的嘴唇，吝啬地挤出一丝笑意：“呦，没想到啊，向总你和林小姐竟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哈哈哈……”

　　曾亦涵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冯明诚一起大笑起来：“集团不允许搞办公室恋情，可怜人家小情侣只能偷偷摸摸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连我都不知道呢！”

　　林佳颂趁机接话，矛头直指冯明诚：“我马上就要被冯秘书解雇了，反正也待不了多久，不如光明正大地谈。”

　　“解雇？”向叡像是头次听到这么荒谬的事，眉头紧拧，语气严肃地问冯明诚，“冯秘书，这是真的吗？”

　　冯明诚：“这——”

　　我可去你妈的曾亦涵！

　　冯明诚暗自咬牙切齿，拟解雇林佳颂的邮件，说好了条件谈妥前，要绝对保密，现在不但当事人知道，连她男朋友都知道了！

　　向叡的身份，以及他和林佳颂的关系，让一切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也让这位精干的老狐狸头疼不已。

　　是冯明诚将向叡高高吹起，跟老桓总力荐要来江城谈合作的。

　　如今，因为要解雇林佳颂，向叡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他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合作要功亏一篑。

　　可林佳颂的负面热搜又绑着桓氏集团的大名，至今还在榜上挂着。

　　股价持续阴跌，投资人的钱包都在滴血，与林佳颂撇清关系，势在必行。

　　怎么选都是两难，中间还夹着一个抱臂看好戏的曾亦涵……

　　冯明诚阴恻恻地盯着曾亦涵，大脑在飞快地想着对策，很久之后，才装起可怜来：“唉——Richard，你有所不知，我也很难做啊……”

　　向叡冷着脸，略薄的唇缝抿成一线，原本就颇显傲气的长相，又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简直就像要把炒掉他女朋友的人给剁了一样。

　　“展开说说。”他冷声道。

　　冯明诚被他的冷气压制住，表演不敢太过火，只是愁眉苦脸：“林小姐的热搜影响力太大，桓氏集团的股价已经跌的不成样子，老桓总催着我处理，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做话题分离——”

　　“冯秘书，”向叡打断他，“请说人话。”

　　“……最快的办法，就是解雇林佳颂，不让她再挂着桓氏女员工的名号，出现在热搜上。”

　　向叡玩味地点点头，见冯明诚鬓边浸出一点薄汗，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冯明诚为了表现出自己有多难做人，拿纸巾把整个头都擦了一遍，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起来。

　　向叡敲敲办公桌，提醒他可以停下表演：“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冯明诚立即凑上耳朵：“你说，我洗耳恭听。”

　　“桓氏集团，可以直接跟分公司做切割，只需要一纸声明，以后无论是我，还是佳颂的负面热搜，都影响不到集团。”

　　“你签的是分公司倒是可以，可林小姐的员工关系，还在集团。”

　　“你们可以照常发声明，结束与她的劳动关系，我们也会配合解释。只不过——”向叡故意做了个停顿。

　　冯明诚立即接话：“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

　　“只不过佳颂的热搜一出，集团又解雇了她，出去恐怕没公司愿意录用……”向叡看一眼林佳颂，“失业期间的这部分损失，需要你们来承担。”

　　冯明诚有些奇怪：“集团会赔付离职补偿金的啊。”

　　“佳颂入职只有半年，赔不了多少钱。”曾亦涵插话提醒。

　　冯明诚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向叡说了这么半天，只是为了给他的小女朋友多敲一笔钱。

　　还以为天才的格局有多大呢……

　　不过如此。

　　冯明诚心里嗤笑一声，点头：“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你说个数，我去争取。”

　　向叡看向林佳颂，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你说一个数，多大我都给你诈出来。

　　林佳颂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个手势：“十万。”

　　向叡轻啧一声，似乎是在嫌她要少了。

　　冯明诚心里的轻视更甚——林佳颂到死都是个当穷鬼的命。

　　当初给她开到八十万年薪，让她去挖前东家的技术团队，她拒绝了。现在有向叡在背后撑腰，这么好的叫价机会，她居然才敢喊十万。

　　“十万不多，我能做主，全当是我跟向总合作的诚意费了。”冯明诚笑道。

　　林佳颂：“要每月五千，按月发放。”

　　冯明诚：“一次到位，不用这么麻烦。”

　　林佳颂摇摇头：“月入五千以下，可以免征个税。”

　　冯明诚：“……”

　　穷鬼！果然是穷鬼！

　　“要现金。”林佳颂补充道。

　　冯明诚要被她烦死，他随便出去旅游一趟花的都不止这个数，屁大点儿钱，还要弄这么麻烦。

　　不过，要是林佳颂一个不乐意，随意在网上发点什么损害集团利益的言论，桓氏花出去公关的钱，恐怕都不止这些。

　　只要这个瘟神能跟桓氏集团解绑，让他手里的股票回血，赚回十万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行——”冯明诚强压着不耐烦，抑扬顿挫地答应。

　　“您放心，只要钱到位，我不会给集团惹麻烦的。”林佳颂眉眼弯弯地笑着，见钱眼开的样子，显得很是谄媚。

　　冯明诚心里切一声，林佳颂是个有脸没脑子的，看来向叡找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

　　结束暗中交易，曾亦涵送两人去高级会馆品茶，又打了一整天高尔夫。

　　总之是有钱人玩的那套，无聊透顶。

　　林佳颂没跟着去，坐在办公室里，开开心心地准备自己的离职交接材料。

　　张晓震惊过后，抱着她依依不舍：“姐，你是我永远的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再也没有你这么好的领导带我了，呜呜呜呜……”

　　林佳颂安慰她：“我走了，曾总应该暂时不会招新，你可以继续跟着他。”

　　“曾总又不是女人，他只会使唤我，才不会在我来大姨妈的时候，给我泡姜糖茶呢。”

　　林佳颂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张晓：“啊？”

　　“我以前来姨妈，他还叫跑腿小哥给我送过卫生巾呢，”林佳颂回想起在总部的趣事，想笑又摇摇头，“可惜啊，妇女之友和老男人，都不是我的菜。”

　　张晓歪着脑袋评价：“不像男神，倒像个老爹。Richard那样的，才是人间理想。”

　　林佳颂立即皱皱鼻子，想起昨晚向叡说要包养自己，还盯着她狂笑的举动，顿时有些嫌弃：“他也就看着帅，实际上是个幼稚鬼，跟他谈恋爱，就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张晓暧昧地“哦”一声：“可是我听说，男人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把孩子气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林佳颂：“……”

　　她笑眯眯地盯着张晓：“少女，你说你这么懂男人，怎么到现在还是个母胎Solo呢？”

　　张晓：“……”

　　你自己口是心非就算了，为什么要攻击单身狗啊！

　　*

　　高尔夫球场上。

　　向叡潇洒挥杆，将脚下的球，打向果岭最远的一个洞里。

　　姿势很帅，一杆进洞。

　　冯明诚啪啪鼓起掌来：“后生可畏啊。”

　　向叡球杆递给球童，转身坐在便携椅子里：“您也是宝刀未老。”

　　互相吹捧仅仅持续一个来回，向叡便不想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桓御分公司独立出来，老桓总是什么态度？”

　　“桓御从开公司那天起，就从没同意过集团入股，父子两人一直僵持到现在，”冯明诚道，“老桓总不懂AI前沿技术，也不认为桓御能给他赚多少钱，开这个公司，纯粹是为了拴住他那个野生儿子。”

　　向叡“哦”一声，觉得有趣：“野生儿子？这个称呼比私生子好听多了。”

　　冯明诚耸耸肩：“桓御这么硬气，老桓总是注定不能当你们公司的股东了。你的语音专利开发出来，可以独家销售给桓氏集团的智能硬件生态做适配，这样老桓总不当股东，当你们的甲方，也不错。”

　　曾亦涵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点头赞同：“可不是？股东是爸爸，甲方也是爸爸，怎么都要叫爸爸，也没什么区别。”

　　冯明诚呵呵，他不待见曾亦涵，却还是被他话里的幽默细胞逗得想发笑。

　　“况且，热搜一出，向总现在就是个负面人物，集团绝不可能为了桓御的小公司，赌上自己的声誉，做切割是势在必行的。”

　　三重因素加持下，桓御的分公司独立出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如今，林佳颂即将离职，集团来的管理层，就只剩曾亦涵一个光杆司令。

　　冯明诚知道曾亦涵岌岌可危，却依然沿用管理层那老一套，给曾亦涵画起了大饼——

　　“曾总，”他说，“桓御的分公司独立出来后，他应该要新招自己的人做管理层，到时总部的高位，可就只等着你回归了。”

　　曾亦涵假惺惺地吃下他的饼，满脸堆笑：“那还得靠冯秘书帮我美言几句啊……”

　　向叡饶有兴致，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装蒜，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

　　马上就要跑路的曾总，可真会演啊……

　　他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