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鬼差心里烦》退休休

4、第四章 到不了的目的地1

　　按黑白无常的话来说，他这算是完成了新手任务，接下来的才是正餐。刚开始那都是适应性任务，难度是慢慢递增的。在工作中如果有需要，对方也同意的话，他也可以留一些资质比较好的作为左膀右臂。他算半个编制内的，一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留下来的那些伙伴就不一样了，如果压榨过度，就会魂飞魄散。不过黑白无常会计入自然损耗，不会影响他的工作考评。

　　“这也太残酷了吧？好歹是因公殉职。”尹天筹良心未泯。

　　“的确残酷，但是都魂飞魄散了，根本也补偿不了，所以你要心疼他们。虽然形态不一样了，但是他们曾经是人，你以后也会是鬼。”黑无常语气沉重。

　　难得看到暴躁的黑无常露出感性的一面，尹天筹对他也高看了几分。

　　在冷酷的外表下，他也有颗火热滚烫温暖的心啊。

　　和这样面冷心热的人相处，简直不能更安心。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休息了，时间紧任务重，咱们一起加油干。”

　　黑无常看尹天筹眼神清澈但坚定，估摸错了对方的心理活动，趁热打铁地吹响了革命的号角。

　　尹天筹再次遗憾自己无边无际的弱小无助。

　　【吴恙】

　　吴恙死后一直在开车，目的地不明。

　　尹天筹的任务就是让吴恙离开那辆破车，安心投胎。

　　“你们就不能鬼尽其才，让他到地府当个司机吗？不能说人死了就不干活吧？但凡断气的都要投胎，那鬼差的工作量得多大……。”尹专家就地府的鬼力资源开发与规划发表见解。

　　“按规划来看，他下辈子16岁就要从事快递分拣，所以不太方便安排他这辈子延长就业时间。”白无常查看记录耐心解释。

　　“别扯犊子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黑了，不能说天黑了就不干活吧？”黑无常这瘪犊子就是学习能力强，

　　华灯初上，尹天筹无奈地出现在大街上。

　　本以为可以就困顿的理由休息一晚，不料被黑无常强行灌药，现在他又少了一项凡间的活动——睡觉。

　　虽说停了休，但是出外勤更有性价比。

　　谁知道吴恙会开车到哪里呢？据说有些鬼就喜欢开车去商场里找刺激。

　　再说了，他上次看到鬼也就短短半分钟，只记得鬼很模糊。现在就算吴恙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察觉。

　　尹天筹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商场里闲逛。先是去做了个发型，吃饱喝足后，又看起了衣服。

　　自从不花自己的钱后，他的川字纹都轻了，整个人身上的班味越来越淡，人味越来越重。

　　就这一条，简直可以印在地府临时工的招聘海报上。

　　买到商场关门，他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临近七夕，此时街上都是出双入对的，除了尹天筹，只有坐在街边的一条脏狗。

　　那狗毛发偏深，品种不纯，个头不大，低眉顺眼。圆圆的眼睛有一半都藏在脏兮兮的毛发中，看起来流浪了很久。它畏畏缩缩地坐在一家店门口的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生怕惹人不高兴。

　　那狗眼神飘忽，直到看到了尹天筹后才集中了注意力，表情谨慎地站了起来，卖力地摇起了尾巴。

　　这种表情抗拒，身体勉强的别扭劲戳中了尹天筹的心。

　　要的就是这种带着别扭劲的，上来就舔的狗有什么意思。

　　尹天筹一直想要自己的狗，但是从来没有如愿过。这条狗很合他眼缘，他情不自禁就走了过去，先是摸上了狗头，然后蜻蜓划水扩大范围，从头顶摸到耳朵，然后一路南下，就连两只前爪也被把玩了一番。

　　越摸越过瘾，越摸越上头。

　　狗刚开始还站着，后面累了趴下来喘气，任由尹天筹对它上下其手。尹天筹看它瘦弱，心生怜惜。正好手上有俩钱，干脆换上新衣服，用旧外套裹住它，准备带它回家。

　　怀里的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被选中了，于是发出小小的，闷闷的声音。

　　“鬼差大人，你摸也摸了，能不能别让我投胎？”

　　尹天筹宁愿是刚买的衣服成了精，也不愿是这个小家伙能说会道。他赶紧把狗翻过来，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沉默的一分钟中，狗被他来回端详。

　　奇了怪了，这狗怎么看都是实心的，怎么会是鬼呢？

　　应该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尹天筹莫名地有些心疼自己。

　　他这四舍五入的也算加班到深夜了，地府的中流砥柱还得靠咱临时工啊。

　　见狗清澈的双眼还糊了不少眼屎，他还是不太放心地将狗翻了过去，朝车走去。

　　管它是狗是鬼，大不了让黑白无常加加班。

　　“终于走了，太吓人了吧，我都不敢关门。”

　　“可不是，一个大男人就站在路中间，摸空气还神神叨叨。”

　　“最可怕的是他时喜时惊，妈耶，脑子是坏掉了吧？还是精神分裂？”

　　“我之前还以为是搞行为艺术的，后来越看越不对劲。赶快走，万一他杀个回马枪就危险了。”

　　等他走后，两家店主赶紧关门跑掉。

　　一路慢慢行驶，他时不时地瞟一眼小脏狗。那狗乖巧地缩在衣服里，像是破旧的小熊玩偶。

　　熟悉的街景不断后退，蓝牙音乐播放着快听吐的歌单。尹天筹却没有即将到家的安全感，相反，他感到不安。

　　瞥了一眼小脏狗，难道这货是个双重意义上的脏东西？

　　小脏狗一直盯着他看，还露出似笑非笑地讨好表情。

　　这种拟人化的表情让尹天筹后背隐隐发凉，他打了一个寒颤，好像落入了陷阱。

　　再看路面时，他发现了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他周围的车太多了。

　　虽说还不到半夜，二环内主干道上车还比较多。但是在他车的周围竟然挤满了同样款式的车，这就太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他看不清司机的样子。

　　后方的车打着灯，车内一团漆黑。旁边的车窗贴着膜，也是看不清。

　　同样的大众，同样的黑色。

　　有些邪乎，但是也有可能是他碰巧混进某个车队了。

　　尹天筹减慢速度，让那些车先走，那些车也懂事地继续往前开。

　　这一开不得了，他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超过他的两辆车，竟然是同一个车牌号。

　　难道，这批车都是同一辆车？

　　现在他被这批车围得严严实实·。

　　眼下最好的情况是他开进了假牌照制作团伙里。

　　在他的心神不宁中，车群突然加速。被裹在其中的尹天筹很自然的被后面的车撞了一下。

　　瞬间车群的车灯都只剩一只。

　　“这真是同一辆车？！”

　　尹天筹手都僵硬了，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怎么着也该发生在午夜才对啊。

　　尹天筹想起白无常说过他没有性命之忧，他当时有种肆无忌惮的盲目自信。可现在看来，知道自己死不了，但是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邪物也是很可怕的事。

　　“狗子，你运气不好诶，刚刚见面我就带你见鬼了。”尹天筹也不确定身边的是福还是祸，谨慎起见，他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那狗笑意更浓，眼睛都眯了起来。

　　尹天筹不仅手麻，还感到一阵恶寒。

　　“狗子。”他心惊胆战，喉咙干渴，“你叫一声。”

　　身边想起轻快的声音。

　　“鬼差大人是想听汪汪汪，还是嗷呜？”小脏狗一脸单纯，非常认真地问。

　　就像是讨好领导的职场新人。

　　尹天筹瞬间遍体恶寒，手脚冰冷，一串脏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小脏狗被吓了一跳，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害怕又委屈地缩进脏衣服里。

　　因祸得福，脱口而出的脏话减轻了压力，也带走了车队。

　　不祥的感觉一扫而空，城市的喧嚣抚慰了这个见鬼的男人。

　　尹天筹见车队莫名消失，干脆将车靠边停下，一门心思想先跑路。

　　人死了也就是个死鬼，狗死了竟然还能讲话，谁知道这个邪祟要讲出什么鬼话。

　　小脏狗见车停了 ，抬起狗毛打结的脑袋，一脸迷茫。

　　“开，往城市的边缘开。”它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好像还带着奶味。

　　“车窗都摇下来？你这狗还喜欢听歌啊？”尹天筹手忙脚乱地按开安全带，同时在心里呼唤着黑白无常。

　　“我爸爸开车的时候就会唱这首歌，我就记下来啦。”小脏狗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仿佛正在和主人兜风。

　　黑白无常大概也在冲业绩，并没有回复他的呼唤。

　　“狗子啊，你已经走了，还是不要留恋人世间了，我帮你投个好胎吧？”尹天筹见它没啥坏心，有点惋惜。

　　这么好的狗，可惜相遇的时间晚了点。

　　“我不走，”小脏狗眼神坚定，泪光映照出城市的五彩斑斓，“我的主人会来接我的。”

　　尹天筹懂了，这条被抛弃的狗死不瞑目，一直在等它那个应该是出了车祸的主人。

　　那个该死的混蛋，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

　　祝他生前漂泊无依，死后不得安宁。

　　尹天筹恨恨地想着，逃跑计划改变了，他真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