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死遁手册》地瓜小鱼卷

5、第四章

　　人间的千灯节比想象中的还要盛大，每个建筑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街道上小贩的木架子上放着灯笼，人们在上面写下祈愿后点亮了一盏又一盏放入河中。
　　夜晚繁华的夜市人声鼎沸，充满着欢声笑语和小贩们的叫卖声。
　　悯昭与江卿渡落在街道尽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仙君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发现自己的手腕慢慢被一股力道握住，挣扎不得。
　　“你……”
　　江卿渡没来得及发难，就被悯昭一用力拉着他往人潮走去。
　　悯昭回头朝他笑，眉眼弯弯时比起身后的璀璨也毫不逊色。
　　“人太多了，不能和师尊走散，这样才保险。”他挥了挥抓着对方手腕的手，为自己的私心套上了十分正当的借口，嘴角在看到师尊撇过视线后咧的更大了。
　　悯昭扯着别扭的江卿渡一路走一路看，对什么都兴趣盎然。
　　“师尊你瞧，有卖糖人的呢。”
　　悯昭指了指那个正坐在桌前，拿着一个大勺作画的老头，凑到江卿渡身边殷勤道：“弟子去给您买一个，好不好？”
　　没等他回答好与不好，悯昭扔下一句在这里等我，放开他的手径直跑去了。
　　江卿渡站在原地，听着过路人的笑谈心中竟有些悸动。
　　他从小便生在流青宗，活了这么久出门只是为了历练、夺仙宝和攻打其他族群，他从没像现在一般如此彻底的被烟火气浸透，如同跌入水中，复杂到他想甩手离开。
　　可他却鬼使神差的听了悯昭的话，看着他的侧影和笑脸站在原地等着他带着糖人回到自己身边。
　　江卿渡想的出了神，不自觉放松警戒，忽而被不知哪来的香囊砸了肩膀。
　　那香囊落了地，在没人踩到之前江卿渡连忙捡起来，掸掸上面落的灰，寻找着是哪位粗心的姑娘丢了这样精致的物什。
　　“公子，你捡到了我的香囊，今夜可要与我共度啦！”
　　原是阁楼上的一位朱唇皓齿、俏皮灵动的胆大姑娘，瞧他长得疏朗文雅，便将香囊投给了他。
　　江卿渡摩挲着香囊，心下想着在大庭广众下拒绝实在太过不给姑娘面子，脚步一动要往楼里走，却猛地被人拉住手臂，未跨出的一步被迫收了回来。
　　悯昭从他手中抢过香囊与糖人交换，抬头朝那姑娘叫唤：“不好意思啦姑娘，我家公子修的无情道！”
　　说完用了巧劲将香囊轻飘飘扔回姑娘怀中。
　　那姑娘诶了一声，也不恼，桃腮带笑点了点头：“如此民女可祝公子早日得道。”
　　江卿渡淡淡收回手，真似个修无情道的不谙世事的翩翩公子，“目无尊上，属实无礼。”
　　“是是是，等回去了师尊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江卿渡不让他拉手腕，为防走散，悯昭还是扯了一截衣袖在手中，顺着人潮往河边走去。
　　途中悯昭顺手买了半副狐狸面具递给江卿渡。
　　“带上吧？您也不想来个姑娘就说要与您共度良宵不是。”
　　水面上浮着不少河灯，铺上一层层碎银，聚集起来也将昏暗的河流照的通亮。
　　“据说若是写下心愿放在河灯上，放入水中顺流而去，”悯昭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纸，一张放在江卿渡手里，毛笔沾了墨边说边写，“神就会保佑祈愿成真呢。”
　　“师尊要不要试试？”
　　江卿渡有些嗤之以鼻但没显露，只将纸扔回悯昭怀里，转过身去看向河边的人们。
　　“无稽之谈。”
　　他顿了顿再度开口。
　　“神渡不了众生。”
　　悯昭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会儿，慢慢扬起唇角，笑吟吟道：“也罢。”
　　河灯太多，水面上如同泛着天光。
　　江卿渡脊背挺直如松，面庞清冷时凝视着人群的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柔和，手中执的糖人已被抿的过半。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悯昭和他搭话，奇怪的转头看去才发现那张纸上居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皱了皱眉开口斥责。
　　“如此贪心，神怎会眷顾。”
　　悯昭放下笔没有接话，待墨水干透后小心折叠成方块，从一边的架子上挑了个自己满意的河灯，将纸放在上面。
　　他用一只手虔诚的捧着那盏灯，那双深蓝的眼眸在火光照耀下更似海般深邃宁静，直看得江卿渡要溺亡于此。
　　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感觉，在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刻，一种熟悉的痛苦的情绪包裹着他的心脏，绞的他眼尾泛红。
　　“一起放吧，师尊。”
　　随着那盏承载着悯昭愿望的河灯一摇一晃的漂离，千灯节渐入尾声，街上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
　　悯昭又抓住了江卿渡的手腕，粲然一笑，却不达眼底。
　　“师尊，该回去了。”
　　——
　　“前世便是前尘往事，何必介怀？”
　　鸣悟仙君两根手指捻起一粒白子，放在棋盘上，挡住已连成三颗的黑子去路。
　　他一向豁达，以为对他们这些修仙人来说人生实在漫漫，没必要为已逝的事牵挂不已。
　　江卿渡抿了口凉茶，心思却没放在被围堵、毫无退路的棋盘上：“此事困扰我已久，虽是小事，但若不理清，只怕某一天积微成著。”
　　自那日千灯节后，那种莫名的情绪依旧围绕着他，他觉得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而且牵扯众多。
　　江卿渡转头看向墙上的画像，心里暗自笃定。
　　也一定与他有关。
　　鸣悟看他迟迟不落子，沾沾自喜以为对方要认输，一抬头才看见江卿渡的心魂早已飘到那幅画上去了。
　　“早就想说了，这画上的，究竟是谁？”
　　江卿渡手一抖，还未开口就听对方继续道：“仔细看来，这人长得还有点像你那个关门弟子，”他像是自认为想通了关节，语气中带着调笑，“不会是你还惦念着他吧？”
　　此话一出，江卿渡诡异的镇定下来，将手中稳稳落在棋盘上，以一子打破死局，面露平淡，看似对他说的话不屑一顾。
　　鸣悟瞧了瞧他的面色，闭上嘴下了几次后竟被逆风翻盘，黑子如同猛兽般将白子堵在角落，只待一口吞入腹中。
　　“好好好，我输了。”
　　鸣悟见毫无还手之力，无奈投了降，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过了会儿才开口：“你说的事，我有办法。”
　　“鬼界有个灵魂消耗铺，店主名为腹鬼。据说在那里，能够用你的灵魂碎片与你想知道的东西交换。”
　　“不过没多少人愿意拿自己的灵魂做交换，那腹鬼也神出鬼没的，因此这铺子也鲜为人知。”
　　江卿渡瞥了一眼鸣悟的得意样，挥挥手用术法将桌上的棋子归位，“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
　　“自然是以前去鬼界的时候听说的咯。”
　　江卿渡沉思片刻。
　　鸣悟一直很喜欢去外面玩乐，知道些奇闻逸事也是无可厚非。
　　可他究竟要不要去，为了虚无缥缈的前世而拆下一片自己的灵魂，甚至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臆想，就算是涉及悯昭，涉及那个印象模糊的男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思来想去，江卿渡总觉得不值，也就当听过就算了。
　　“哦对了，”鸣悟突然直起背来，表情略有严肃，“你可知月临他们几个说要让你带人去攻打魔界？”
　　江卿渡颔首，“自然知晓。”
　　魔界让他们损伤惨重，此事自在情理之中，让他去，不过是因为与魔界勾结的人是他的弟子罢了。
　　鸣悟将桌上茶一饮而尽，感叹道：“可惜，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窗外已是一轮弯月高挂，年关刚过，外头依旧寒风萧瑟。
　　江卿渡沉默不语。
　　推心置腹的说，悯昭是他见过最好的天光灵根，若好好修炼，必定大有出息。
　　他从前就心知悯昭爱慕自己，那些种子在自己荒野般的心中深深埋下，可纲常理论捆绑着，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那些种子在那一天死了，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微风一吹，细雨一淋，坚强的种子都活了过来。
　　鸣悟走了，留下一盏空杯。
　　攻打魔界在掌门大典之前，已迫在眉睫，江卿渡要尽快安排好相关事宜，到时给魔界重重一击，才好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