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死遁手册》地瓜小鱼卷

4、第三章

　　平常的日子过了十天，除了每天早上躲在树后偷看江卿渡若有所思的喝他送来的茶之外，偶尔还在厨房遇见同样来找食物的苏叶初。
　　“你怎么没穿我给你的衣服？还穿着这件破衣裳，多难看呀。”
　　小孩子讲话有口无心，眼中的嫌弃与气恼就是悯昭侧过头也无法忽视。
　　他轻笑着，将筷子和盛着肉和饭的碗递给他。
　　“要做饭，舍不得弄脏。”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苏叶初支支吾吾说不顺话，接过碗筷后坐下埋头吃起来。
　　悯昭却看见藏在乌黑发中明晃晃的嫣红耳尖。
　　“对我来说可不只是衣服啊。小少爷，”他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吞了，又装作不经意似的指指苏叶初腰间挂着的玉佩，“你这玉佩着实精致，成色也不错。哪里买的？”
　　正像是在掩饰什么埋头苦吃的苏叶初一下子如同炸了毛的狸奴一般，拿着筷子的手立马张开罩住玉佩，也不怕筷子弄脏了青白色的衣衫。
　　“你可不许打我玉佩的主意！”
　　悯昭被冤枉一样委屈的抿抿唇，“只是觉得漂亮，问问来历罢了。”
　　继而又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朝他挑了挑眉，“莫不成，这玉佩是你心上人送你的？”
　　还以为又能让小少爷闹个大红脸，没想到他慢慢低下头去，神情有些萎靡，说着倔强的话语气却可怜的紧，轻轻的自言自语。
　　“才不是心上人呢……他是个坏蛋。”
　　苏叶初像是迫于自证，点了点头又重复一遍。
　　“嗯，大坏蛋。”
　　“……”

　　十日过后，终于让悯昭等来了剧情。
　　玄龙山上传来吵闹声，悯昭仔细听了听，大概是几个少年的声音，夹杂着哭喊。
　　现在已是傍晚，这几个人待在山上做什么？
　　悯昭心下沉了沉，放下锄头往山上走去。
　　幸亏江卿渡封印他灵力的时候剩了点，往年的修炼也让他有了极好的耳力与眼力，悯昭顺着声音很轻易便找到了几个少年的所在地。
　　悯昭躲在光秃秃的竹林后，看到几个身着弟子服的少年仗着自己强大，不断用脚踹着侧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脑袋的孩子。
　　“呜呜……我错了别打我……”
　　站着的弟子们说出不堪入耳的话语嘲讽他弱小，他无力还击，只好捂着耳朵流着眼泪等待这场霸凌结束。
　　“欺负一个没你们实力强的孩子，倒也下得去手。”
　　悯昭幽幽开口，从竹林后钻了出来，走到他们跟前。
　　为首的少年见他也不发怵，轻哼了声讽刺：“这不是吟鹤仙君的大弟子嘛。哦不对，你现在就是流青宗的一条弃犬。”
　　几个少年齐齐笑了起来。
　　悯昭也不恼，反而扬起唇角回击：“若是墨寻仙君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他该如何处置你们呢？孟听衍。”
　　刚刚仰着头嘲讽的孟听衍顿时愣住，气氛倏尔凝固起来。
　　“新年与掌门大典在即，你以为墨寻仙君能忍下你们这件破事？”
　　孟听衍是墨寻仙君的第三个徒弟，本性高傲恶劣，总是看不起没他强的弟子，但在自己师尊面前伪装的滴水不漏。
　　这件事要是被捅了出去，不仅他完了，师尊的掌门之位也无法唾手可得。
　　孟听衍狠狠掐着掌心，咬牙切齿道：“你想怎么样！”
　　悯昭踱步至仍坐在地上流着泪的谢舒面前，伸手搀起他，“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他了。”
　　谢舒的身体微微颤抖，除了那只胳膊被悯昭抓着，半个身子都躲在他身后，一副怕极了的样子，偏生悯昭要他接受对方的道歉，硬是把他拉了出来。
　　几个少年皆是不甘心对刚欺负过的人低头道歉，孟听衍眼中的愤怒更是几乎将谢舒包裹住，仿佛在用力灼烧他满脸的眼泪。
　　“还不道吗？那我保证墨寻仙君一个时辰后就会知道这件事。”
　　“你们知道，我就是没了灵力你们也打不过我。”
　　“……抱歉，”孟听衍忍了又忍，终于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蹦出来，“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身后几个少年见老大服了软，自然也顺着台阶下来，陆续开口道歉。
　　悯昭却不满意，手臂搭在谢舒肩头，没有用力，只怕这不堪负重的瘦弱肩膀一用力就折了下去。
　　“要保证，没听懂吗？”
　　孟听衍猛地深呼吸几口气，眼中几乎要化成实质性的火焰攻击得寸进尺的悯昭。
　　“我保证不会再欺负你。”
　　“谢舒。”
　　孟听衍带着其他人气呼呼的离开了竹林，只剩悯昭和脱力跪到地上的谢舒。
　　完了，他被孟听衍叫了名字，那语气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般狠毒，这群人不会就此放弃的，这次只是拳打脚踢，那下次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谢舒？”
　　“谢舒。”
　　面色苍白的少年回过神，抬眼看向今日救了他的人。
　　夜晚将至，冬日的竹林吹着寒风，如刀子要划伤他们的皮肤。
　　“走吧，先去我那儿。”
　　悯昭搓搓手臂，扶起谢舒原路返回。

　　屋子里唯一一件袄子披到了谢舒肩上，悯昭从006那儿开挂要了点蜡烛点上，房子里亮了不少。
　　看着捂着灰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舒，悯昭斟酌着开口：“这是第几次？”
　　他尽量柔和语气，但在基地里从没有人能让他这样说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好歹谢舒有了反应，愣愣的抬起头来看他。
　　悯昭松了口气，又问一遍。
　　“不记得了……”谢舒摇摇头，将灰袄越裹越紧，“自我入门他们就盯上了我。这次……我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了……”
　　他语气渐弱，睫毛上又挂了泪珠。
　　悯昭抿了抿唇。
　　他从没安慰过人，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006，你有没有什么《安慰人的一百种方法》之类的？」
　　「没有呢。」
　　“……”
　　“不想反抗吗？”
　　谢舒抖着唇，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反抗过的。我没他们强，招来的只有一顿打。”
　　悯昭看小孩面色苍白的不成样子，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
　　“掌门大典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大可以努力修炼精进灵力。”
　　“对于这种人，只有实力才能说得上话。”
　　谢舒抬头对上他如夜空中繁星似的眼睛，呆呆应了声好。
　　对视了会儿才想起来尴尬，谢舒急急忙忙脱下灰袄放在桌上，脚步急促的转身往门口走。
　　“我……我该走了，快到宵禁时间了。”他放在木门上的手握了握拳，轻声道，“谢谢你，悯昭。”
　　你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心里话被门外的寒风吹散，化作雪子落在地上。
　　悯昭撂下唇角，不复刚才的柔和，眼中尽是冷漠和势在必得。
　　“你看，坏人做一件好事就容易被改观。”
　　不止谢舒，苏叶初和江卿渡皆是如此。
　　他不仅要让悯昭死的有价值，更要让他死的清白。
　　年关将至，流青宗内渐渐染上了人间的烟火年味，不经意间大红灯笼竟已经高高挂起了，悯昭偷溜去厨房路上也能看见弟子们贴对联和窗花，热闹的不像样。
　　“快要除夕了啊。”
　　悯昭看着天边炸开的烟花，轻叹一声，蓝色的眼眸深邃又复杂。
　　一转眼，那道修长瘦削的身形便没了影踪。
　　江卿渡正点着烛火翻看一本古籍。
　　他已经不止一次梦到那古怪的场景，一个男人义不容辞的挡在他面前，以身护他，拼尽一身修为生出一道金光屏障隔开一众妖魔。
　　男人死了，那道屏障护了他千年。
　　江卿渡迫切的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凭直觉画下画像之后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门忽而发出吱呀一声，外头的寒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开门的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只一瞬便关上了门。
　　江卿渡抬头望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来了？”
　　江卿渡不动声色的合上书，蹙起眉瞧着来人冷声问道。
　　悯昭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喊了一声师尊径直走过去在桌前跪坐下来。
　　“师尊，今天是人间的千灯节呢。”
　　千灯节，江卿渡在心中默念，面上眉头皱得更深。
　　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想不出来干脆不想，江卿渡恢复往日冷静平和的模样，甩出一句与我何干。
　　看了冷脸悯昭也不气恼，只笑眯眯的瞧着他：“师尊可要和我一起去玩玩？我以前听刚入门的师弟说过，千灯节时人间遍地都是烛火、漫天皆是繁星。”
　　江卿渡活了太久，久到对这些节日不记得也不关心，即使是新年，若是没有弟子们张罗着，只怕也当作是平常日子来过。
　　于是漠然拒绝：“不去。”
　　未等悯昭张嘴劝说继续开口：“你如今戴罪之身，竟还想着下界去享乐。莫不是挖玄龙山还是太过轻松了？”
　　悯昭笑了笑，用双手撑着下颚，用温柔的笑意一瞬不瞬瞧着江卿渡，直盯的对方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才继续加大筹码。
　　“若师尊今日随我去，我便保证以后再不离开玄龙山。”
　　即使是以前，江卿渡也没觉得那双眼睛有多漂亮，但此刻仅是匆匆抬眼一看，竟是觉得那片平静无澜的海简直要将自己的心魂吸进去似的，除了点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