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反派培养成正道的光》五昂汪

5、高手都爱路边捡崽

　　十八年前的江湖，红似火的枫树林中央有一座其貌不扬的小楼，里面正进行着一场屠杀。
　　是七岁的木林在屠杀成群结队的武林人。
　　她瘦小的身影立在门前台阶下，身前和身后都是满地的尸体横陈，血滴答滴答地从她额角和小臂滴落，白色的裙子破得不成样子，在风里像战降的白旗飘扬。
　　木林小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木木地看着身前还站着的十几个威猛高大的满是恶意的人。
　　有人的腿在战栗。
　　“盟主，这‘道反天罡’功法当真如此厉害，我们……”有人怯怯地说。
　　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抡起雁翎刀隔空一劈，剑风凛冽地袭向木林，却只将她的头发向后掀起，小人儿却是寸步未动。
　　青年啐道：“此功法能强行将内力塞入一个小孩体内，哪有不经苦修就能神功盖世的？这从根本上就违逆了武道！此等邪法，怎能容它留存于世！”
　　原本退缩的人群有些动容：“盟主……”
　　青年道：“诸位既唤我一声盟主，我便要对大家的性命负责。眼前这小魔物体内也不知融了我们多少武林同胞的内力，今日她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若是放任她长大，还不知道要残害江湖上多少人！好在她虽内力深厚、功法玄妙，但毕竟掌控不好这么大的力量。只要诸位齐心协力，今日必能将此磨物斩于刀下！”
　　青年喝道：“诸位江湖好汉，可愿随我一同，斩此武林大患？”
　　有人向前一步，应道：“我来！”
　　群情激愤，一腔的壮志豪情。
　　木林听不懂他们大段大段的话，她只知道，又要打架了。
　　怎么打架呢？她也不知道，一切都凭本能在行动。
　　活命的本能。
　　拳和刀来了要躲，可是刀光剑雨里她总会挨那么两下的，挨到了就会疼，好疼啊，她不想疼。
　　只能闪开、然后冲上去轰一拳，啊，拳头被抓住了，他会把她甩起来，然后她会在半空失重，有一瞬间是不能调动身体的，然后那些刀啊剑啊会呼啦一下飞过来将她捅成筛子。
　　不行，不能这样，将身体里的那股气凝于拳，然后一震，震开，往后逃……不行后面有人，只能往前躲了，化拳为掌，向前一刺，从前胸穿透后背，然后向旁边一甩……
　　咦，他们怎么都愣住不动了？
　　“怪物……”拿剑的人手在抖。
　　“她是个怪物！”他们惊惧地喊。
　　木林的半边脸上全是血，用来洞穿人的右臂血淋呼啦的，被甩出去的四倍于她身量的男人尸体向前一塌，对着她的方向跪了下来，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
　　“咻——”
　　雁翎刀划过她的脸颊，血花飞溅。
　　青年人兴奋大叫：“大家快看，她的动作已经慢下来了！”
　　无人应声。
　　青年人茫然疑惑地看去，拿剑的人手抖得快拿不住剑了。
　　“她是个怪物，我们杀不了她的！”
　　青年人：“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他们不动木林就不动，空气停滞下来。
　　枫树林深处传出树叶摩挲的轻语声，那里走出来一个满头银发的青年。
　　他容貌旖丽，气质清冷，银发黑袍，姿态闲适，走在尘土飞扬和血流成河间像个不沾烟火的谪仙。
　　可惜他不是谪仙，他是索命的阎罗。
　　他一面走着，一面带笑地说道：“盟主啊，今日你们怕是杀不了她。”
　　雁翎刀打了个转对着来人：“月影宫宫主？你来做什么？”
　　银发青年抬手，轻飘飘地挪走刀锋，径直朝着木林走过去：“我要带走她。”
　　“你说带走就带走？”
　　银发青年回眸朝他笑：“那好吧，和你谈谈条件？”
　　雁翎刀的主人冷哼一声：“你个杀手头子，我同你有什么好谈的……”
　　“你真的是要杀她吗？”银发青年貌美的脸向前一凑。
　　“……你、你什么意思。”
　　银发青年缓缓道：“旁人或许不知，但你作为武林盟主一定是知道的，‘道反天罡’根本不是什么夺人内力的魔功，只是木家世传的功法罢了，能够强行逆转人的经脉、机体，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法，要想修炼成极其困难，不过只要修炼成，不仅能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内力，还能传给下一代，只是这下一代要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银发青年在木林面前蹲下，好奇地戳了戳她的脸，：“强行继承如此深厚的内力，经脉又没有淬炼过，这个过程有多痛苦我就不再多言，至于带来的后果，啧啧啧……心脉被封，七情尽断，冷心冷情，简直是天生的杀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你开始紧张了？是呢，因为你知道，这孩子以后根本不会对江湖有多大威胁，因为她体内的内力，会随着她长大渐渐消散，直到成为一个废人。”
　　“闭嘴！你闭嘴！”
　　“这么痛苦，木家父母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女儿承担这份痛苦呢？因为他们没办法啊，你为了得到这个功法，设计给他们下了毒，他们临死前如果不留给女儿这么一份力量，他们的女儿，如何活得下去呢？”
　　还活着的几个江湖人震惊地看向他们的武林盟主。
　　雁翎刀都快被握出印子来了：“你想做什么？”
　　银发青年笑笑：“谈合作呀，现在你同我这个杀手头子，有可谈的了吗？”
　　他拍拍木林的头，站了起来，影子将木林整个完全拢住。
　　然后他轻轻地后退一步，脚下火红的枫叶沙沙地碎掉了。
　　他的背，轻轻抵靠上了什么东西。
　　众人看得分明，那是无数根纵横交错着的细细银丝，不知道从何处起，也不知道至哪里终，枫叶林里嘶嘶地响，那是风被切割的声音。
　　到处都是绷直的银丝，整座枫叶林里都泛着寒光。
　　“千张机。”银发青年很好心地告诉众人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武林盟主，隔着银丝，脸被切割成好几块，笑不达眼底，泛着无机质的冷：“我帮你把在场的人都杀了，她归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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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安浸润在一片莹莹的白光中，像被森林托举到云中，轻飘飘暖洋洋的，身体里被打断的筋脉在连，碎掉的血肉在长。
　　他听到顾清的声音在问：“哥哥真的不会死吗？”
　　木林的声音沉稳：“不会。”
　　顾清：“木林你是神仙吗？”
　　木林：“不是。”
　　顾清：“我觉得你是。”
　　木林：“……”
　　顾清：“我杀人了。怎么办啊木林？”
　　木林：“下次不要了。”
　　还能有下次啊，真好，真好。
　　意识迷糊的顾安憋不住眼泪。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那么久，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光暗淡下去，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的木林捏了捏腿，发觉已经完全麻了。
　　她的呼吸有些乱，斗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滑下来。
　　顾清本来一直坐在在盯着顾安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搭在木林背上睡过去了。
　　毛茸茸乱糟糟的一颗小脑袋，木林意识到的时候僵住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顾清。
　　顾清一下就惊醒了：“有人来了？”
　　发现自己大惊小怪后，又去找顾安，见他还躺在地上睡着，担心地问道：“哥哥怎么还不醒？”
　　木林把顾安抱起来：“他太累了，需要睡一会。我们回去吧。”
　　顾清说好，抬手，揪住木林窄袖的一角。
　　客栈已经打烊了，却还留了一盏，店小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压着声音问：“这不懂事的小子怎么了？”
　　木林：“受伤了。”
　　店小二：“大夫还没走，也订了间客房，他说记你账上。”
　　木林：“好，哪间房？”
　　两间客房都点起了蜡烛。
　　木林把顾安放在床上，在大夫给顾安把脉的时候，看向顾清：“你肚子还疼吗？要不要大夫也给你看看？”
　　顾清一下就愣在原地，低着头，绞着袖子有些红了眼眶。
　　她只有木林腰高，木林不知道她什么表情，只能蹲下去问：“还疼？”
　　小姑娘终于憋不住了，扑上去搂住木林的脖子，嘤嘤地啜泣起来。
　　木林有些无措，店小二端来热水和毛巾，唏嘘道：“那么多血，她肯定是吓着了。”
　　木林回揽住小姑娘，在她怀里瘦弱得跟猫似的一只。
　　真容易吓着呀。
　　大夫诊完脉，摸着胡子有些面色不善，对着木林道：“那个女娃子，你过来一下。”
　　木林拍了拍顾清，站起身走到大夫身前。
　　大夫皱着眉：“你怎么养孩子的？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这才十岁的孩子，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竟然还有许多看不出的暗伤。他骨头本来就脆，身体还严重亏损……”
　　木林眨了眨眼：“那应该怎么养？”
　　大夫看着木林虚心求教的样子，确实不像个会打孩子的，没好气道：“看你就不像个细心的人，这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养法，你这个小孩就应该精细点养……你就光听着啊？拿纸笔出来记！”
　　木林听话地掏纸笔，结果掏出来一堆毒箭匕首小刀暗器，就是没有纸笔。
　　她抬头无言地看着大夫。
　　大夫看着桌子上一堆丁零当啷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是，看着是不像个会打孩子的，像个会把小孩分尸的。
　　店小二江湖救急，丢给木林一个老旧泛黄的小羊皮本：“二两一个。”
　　木林接住：“谢了。”
　　大夫摸了摸胡子，开始叨叨：“他身子畏寒，得找个暖和点的地方；你别带他满江湖跑了，等会在路上就给他整散架了；这个吃的呢，忌咸忌油忌辛辣；像那个什么和那个什么都少给他吃；还有他忧虑过重……”
　　讲着讲着，大夫还是忍不住骂道：
　　“好好的小孩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