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拨云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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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若瑄第二次见到渊帝的脸，只是现在的这张脸与千年前大不相同，更年轻，也更阴鸷。
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居然让他遇上了一场轮回，不知该叹造化弄人，还是流年易逝。
思绪不过一瞬，渊帝一露面就下令：“诛杀刺客者，加功进爵，赏金银各万两！”
他志在必得，然四十万大军围着大帐，一动不动。
呼啸的风穿过乌泱泱的人头，回旋在若瑄周身。一缕乱发被带起。“在陛下的画中高官厚禄，和奔赴下一场人间，诸位作何选择？”他声音很轻，却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大军被他定住，动弹不得。
这其实是一种可怕的死寂，到处都是人，但到处都没有声音。这些人似乎是死的，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可这些兵士情绪激烈的眼睛明明白白告诉若瑄：这些都是苦苦挣扎入不了轮回的游魂。
渊帝终于意识到这个壳子里此次来的魂魄似乎不同以往。
他转身揪起李婉怒喝：“他是谁？！”
李婉被攥着衣领，呼吸不畅，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千年的困局……”
“到今日，就要散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痛苦又畅快，最后竟落下泪来：“你把我的魂魄生劈两半，一半拘在此画中，一半许我入轮回。我每一世都会因为另一半魂魄的吸引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地方。你知道吗，你知道魂魄合二为一清醒过来的时候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千年累积的几世记忆加诸于一人身上的感觉有多痛苦吗？！你不知道！”
“你只会龟缩在这个墓室里，做着自己千年不死的春秋大梦！”
除去天道灵植，六界的生灵都有魂魄。魂魄生于何处从来无人知晓，但都遵循天地法则入轮回。世事流转不休，魂魄的轮回就不会停止。
渊帝生前求长生，暗中搜寻了举国上下所有能搜到的邪门秘方，剖魂魄只是意外发现的秘术。
这术法非正非邪，全看持有者如何利用。落到了渊帝手里，就成了邪术，只是初时他并不知道这邪术可以如何利用。
画中局是他某一次微服民间偶得的仙法。此局可以给魂魄造梦，存续时间很短，绘画所用的灵力散去就会消失。据说画中局是很早以前不知哪位仙人创的术法，为了给一个惨死的魂魄洗去痛苦，好让他安安稳稳入轮回。
渊帝忽然想到，一个魂魄入了画中局，没有与外界建立联系，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消失。那如果画中局和外界有了斩不断的联系，是不是就消失不了了？那这消失不了的画中局就可以保护他不入轮回，只要带着这一世的记忆不入轮回，就是永生。
什么东西不会消失？
这世间无从得知来处的魂魄。
怎么让一个独立的魂魄建立起两个独立世界之间的联系？
将整个的魂魄一分为二。
恰好，他之前得来的秘术无用武之地。
太完美了，这个设想真的太完美了。渊帝激动地召来心腹武将，下了一道密令，在自己身死后建一个画中局，生劈一个魂魄，一半放入轮回，一半留在画中局里，这样，他千秋之后，就永远可以在画中局里当他的皇帝。
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被刺这件事情来的太早，他有些不甘心。
渊帝面容扭曲，怒极：“谁不想长生不老？朕只是做了世上人都想做的事！朕只是想求长生，朕有什么错？！”
“朕不甘心，朕是人皇，六界之内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个位置？凭什么朕不能像神仙一般寿数无疆？只要朕不死，朕就能一统大鲜，将大鲜纳入我渊国疆域，朕就是千秋一帝！”
可是画中局里的时间流转似乎就停在了他身死的前一日。
他可以无数次登基称帝，可以无数次整兵挥师南下，可以给大鲜发无数道战书，就是不能再往前一步。
这场战事永远打不起来，画中局里的人永远都是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行事说话，永远不会变。
他有些烦躁了，开始厌倦这种几十年一轮回的死板人生。但他还是不想死，还是舍不得万人之上的帝王之位。
于是他想到了那个女刺客。
她另一半魂魄在正常的人间轮回，可不可以带些有趣的活人魂魄回来？
可以，不可以也得可以。
他可是皇帝。
这天下的人都该听他的话。
那个女刺客每一次来杀他，都很灵动，是那种有活人气的，有生命的，有情感的灵动。
在长久的孤寂轮回中，渊帝几乎要爱上这个画中局里唯一一个，除自己外的灵动魂魄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这个姑娘来，都是为了杀他，且恨意一次比一次浓。
他早就忘了是自己命副将生劈了她的魂魄，画中局才得以存续的了。
魂魄合二为一的时候，两半魂魄的记忆会融合，留在画中局的这一半永久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人间轮回的那一半会因为另一半的吸引不知不觉回到这里，在每一次记忆融合后去刺杀渊帝。
但是刺杀总是不成功。每一次，在李婉的利刃即将刺入渊帝心脏的时候，画中局保护主人的效用会把她不该在此处的一半魂魄弹出去。
渊帝发现了这一点，他用从前搜来的秘术给那被弹出去的一半魂魄动了点手脚，这样，每次她回来，都会带来一个外面的新鲜魂魄。
新魂初来时肯定摸不清眼下自己的处境，于是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新魂肯定会装作和幻境里的人一样，学他们的言行举止，尽量不显得自己突出。
殊不知这学别人时的样子正是最突出的。
渊帝作为这个画中局保护的魂魄，在画中局里是主宰者，新魂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时候，他会在夜深时给新魂做点手脚，让他浑浑噩噩记不起自己的来处，只以为天生就属于这里。
很顺利，还是很顺利。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渊帝扭头死死瞪着若瑄：“你是谁？为什么朕看不透你的魂魄？！”
他有些怕，但一想到自己是皇帝，又无端自傲起来。
“不管你是谁，今日之后都会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拨云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