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散凉川》虚与逶迤

7、饕餮

　　良川跌跌撞撞地跑着，心跳如擂鼓，跑进水云镇热闹的街道上，看着熙攘的人群他才有活下来的实感。不行，常知寒那边以少敌多，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他既然逃出来了定要搬救兵回去才行，良川如是想着。

　　可是他能找谁？掌柜？店小二？可是他们也是只寻常百姓，难道叫他们也去送了性命？报官？

　　他踉跄走到猪肉铺前，老板卖完猪肉正忙着收摊也没空看他，良川眼睛盯着那把菜刀，心中不定。

　　他搬不到救兵，才来水云镇一月认识的不过只有店老板和几名店小二，他们也都是普通百姓，不能串掇他们去白白送死。他见过厉害的也只剩下清水门两名弟子，只可惜自己连水云山都没上，怎么请他们出山。不如借刀去帮忙？可是常知寒刚帮助自己逃出虎口，现在又去送死岂不是更给二人添麻烦。

　　怎么办？怎么办！良川抱起脑袋，面露苦色，不能再等了常知寒那边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猛地站起身，下定决心抬手伸向案板上的菜刀。

　　“小毛孩！你在这里干嘛？”手掌随声音而下拍在良川的肩上。

　　良川吓得周身一抖，赶忙扭头，看到是江灵良川面上一喜，也顾不上解释拉着她的手就往安燃和常知寒所在的方向跑。

　　“欸欸欸！别拽别拽我！我刚买的糖葫芦都要掉了！”

　　江灵喊了两嗓子，见良川抿着嘴神态异常慎重，充耳不闻拉着她跑，生怕耽误事的样子，她似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你又碰上妖了？”

　　良川闻声脚下步伐加快，急促开口：“走，快跟我去救人。”

　　良川拽着江灵飞奔赶至城郊。

　　江灵本想揶揄他几句，却感应到什么猛得抬头，暗叫不好，如此强的妖气！她面色凝重，甩开良川的手停下身子，言简意赅地对他说：“不好，前面妖气弥漫，想必你要救的人已经惹上大麻烦了！我现在没工夫陪你去救人，看这弥漫的妖气也不是我一人能敌的，我将在水云镇边布上结界以免妖物进镇伤害更多的百姓，然后上清水门找师姐帮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的即可，其他尽看天意！”

　　江灵说完飞身就要离去，良川听后面色惨白，还是伸手拉着江灵不肯她离去。良川面露苦色，眼底有些发红：“我知道你顾全大局，救千人肯定比救二人重要，但对我而言救千人和救这二人一样重要，请你赐我一件法器，我自去救人！”

　　说实话他与常知寒他们只是今日才相识结伴，但常知寒奋不顾身得救他出来，他万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地不顾他们的死活。

　　江灵正眼看他，见他神色恳求又坚定，也拿他没办法，从怀里匆匆丢给他几张符纸：“因你没有法力，这几张符纸需用你的精血启动，你若用的上也是你的造化。”

　　江灵唇动地飞快告诉良川符纸的用法，良川伸手接过，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已不见江灵的身影，他扭头不敢停留继续朝那方向奔去。

　　这头，常知寒背着安燃小心隐藏，他们已逃进山林里，接着树丛掩盖身息。饕餮力大无穷性情残暴喜食人肉，却有个缺点它的眼睛长在腋下视力极差，多靠嗅觉寻人。它钻进山林寻了一会，还没找到二人便没了耐性，在山林间横冲直撞，长尾乱扫，撞倒拍飞了不少树木。

　　见周围渐渐空旷起来，快无掩体，常知寒再次背上安燃向深处跑。饕餮长耳一动，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嘴里淌起口涎也追了上去。

　　身后的饕餮越来越接近，常知寒累到气喘如牛也不敢停下脚步，只见面前树木越来越稀少，山林的尽头竟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墨谭。

　　他呆呆地顿住了脚，无路可逃了。

　　“常知寒，够了！”

　　背上的安燃挣扎要下来，常知寒蹲下身小心地放下他，安燃刚落地再次做法准备召唤自己的赤链，常知寒伸手制止。

　　“不要，你已没有灵力，再消耗下去会损自身精元。”

　　“命都要没了，一点精元算得了什么！常知寒，两个人在这搭上性命根本不值得，我且托住这畜生，你快跑！”安燃狠狠说道。

　　“不行！”这道理常知寒何尝不明白，可让他丢下朋友逃命他做不出来，更何况这件事就是他出的馊主意，安燃此番完全是受他牵连，他怎么能眼睁睁看得安燃为自己送死。

　　“你快滚！你这条命最好活的出息点，来日给我报仇雪恨！”安燃气急，撂下狠话，也不顾常知寒的面色，握紧赤练朝饕餮走去。

　　安燃暗自观察身后情况，察觉常知寒没有跟上来，他不由松了一口气。屏息凝神，面前的饕餮青目幽幽，满是贪婪，这一番折腾它也饿急了。现在可要搏命相拼，为常知寒争取点时间了，安燃如是想。

　　长链猛挥了几下，破空发出啪啪的声响。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安燃启唇念咒，长链溢出火光，熊熊燃烧。

　　眼中漫起杀意，安燃挥链直袭饕餮腋下双目，饕餮一个猛扑死死咬住安燃的赤链，安燃心中一惊，催动咒语让火随着链烧的更旺。

　　饕餮被烧了皮毛也不松口，咬着锁链猛得摇脑袋，安燃力不如他，被拉扯着上跌下撞，没一会身上就覆满了伤，他咬牙支撑不敢松手丢了武器。

　　饕餮也是急了，仰首一甩，安燃被赤链带着一齐飞到空中，饕餮昂着大嘴欲将他直接吃进肚里。

　　空中不便躲藏，安燃环顾四周，皆无高树可以借链避开，他闭目抿唇已是心死。

　　“安燃！”两道声音同时响出。

　　一来就见此情景，良川边跑心中边念叨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急忙摸出一张符纸往颈子上被划开的伤口上狠狠摁出血来再往符纸上抹，符纸上朱红的咒印发出光来已然是有效的，良川未细看又将符纸裹住石子，朝饕餮身上奋力扔去。

　　像是一道重击砸下，饕餮惨叫一声被击退数米，倒地不起，良川也吃了一惊，也没想到一张薄薄的符纸能有这威力。

　　安燃从空中跌在地上，良川和常知寒赶忙来扶，安燃见到又是他们二人，眼也红了，借着他们的身体起身，喊道：“走！”

　　来不及解释，良川只希望清水门的人能快速前来相救。

　　三人一起搀扶着离开，未察觉饕餮又起身朝他们扑去，良川警觉后面凉飕飕，来不及多想伸手推开二人，效仿刚才举动又给饕餮一击。谁料，刚才是饕餮防不胜防才受重击，这次一击饕餮只是被打得退了几步，摇摇硕大的脑袋又张嘴向良川咬去。

　　另外两人大惊，叫他快跑，良川此时也越发紧张，哆嗦地掏出最后一张符纸欲再来一击。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饕餮被彻底激怒，青目瞪得赤红，长长的尾蓄了力发了疯似的甩飞三人。再无暇顾及他人，三人皆被甩飞倒地不起。

　　饕餮见此情景才消停，摇摇脑袋大踏步过来准备享用。

　　此时，从天翩然落下一人，赫然挡在三人面前。常知寒强撑看过去，只见一倩影穿着一袭碧落色玉兰纹襦裙，头上一根木雕玉兰长簪斜插在云鬓上，青丝飘扬，气质清雅，见此情景也似神态自若，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常知寒暗想得救了吗？

　　未待饕餮先动，那名女子已然作势破空拔出双剑，一道剑花晃眼而过，双剑已直戳进饕餮双目，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常知寒不由赞叹女子的身手利落。

　　饕餮痛苦哀嚎一声，双目处飞溅起青绿的血，它的叫声响彻如婴啼，其凄惨令人头皮发麻，不忍直视。良川也被这骇人的一幕给震惊住了，修行之人都是这般……

　　不待它反应，女子动作利落地从饕餮双目中拔出剑，饕餮痛到滚地哀嚎，双目直直喷涌出青血。女子面色无常，轻盈的飞身与其拉开距离，双手也不停歇，捏势令双剑合一，一个起跳又用剑刺向饕餮印堂穴。

　　饕餮猛得一跳堪堪躲过。

　　女子腰间佩玉随动作叮当作响，安燃眯眼看，竟是水色龙纹玉佩，了然，原来是清水门的人，如此手段怕是传闻那位行事雷厉风飞的大师姐。

　　饕餮怒吼一声，忍着剧痛开始逃窜，风水轮流转，三人不禁暗爽，算是出了口恶气。袁沅神情已是不耐，身定于上空，迅速化出一道法咒，双剑幻化成无数剑雨重重地朝饕餮落去。

　　无处能避，饕餮受击连连惨叫，最后一道剑雨落下它倒地抽搐，再动弹不得。

　　就这样解决了？这也太轻松了！没想到清水门的人竟有如此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良川想到。

　　“好！”常知寒目光灼灼，满是敬佩地看着袁沅。

　　袁沅背身落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三人，眸淡如凉水。安燃连忙带着两人上前道谢：“御火门安燃，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袁沅扫视三人，平淡开口：“不谢，你们在水云镇出的事，是我们清水门的责任。”

　　常知寒摆摆手，道：“事发突然，前辈能及时赶到已是万分感激！”

　　“那不妨说说，你们是如何碰到此妖物的？”袁沅话锋一转，目光犀利地盯着几人。

　　“这个……”

　　安燃垂目思索一番，斟酌了措辞告知：“我们在外遇到了几名散修发生了争斗，其中一名散修就放出了这妖物追杀我们三人。”

　　良川静静地听着并不上前作答。

　　“几名散修现在何处？”

　　“实话不瞒，已经被我们杀了，他们放出了饕餮对我们大开杀戒，若是我们手下留情放他们一命，只会令我们的处境雪上加霜、腹背受敌。”常知寒看着袁沅蹙眉开口道，他不认为这件事做错了，既然决定走修行路，将来必定会遇上打杀的事，还是早点下定决心为好，更何况他与安燃本就出身修行世家，深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良川听到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些散修都被安燃他们杀死了？真是杀伐果断！

　　袁沅微微颔首，眼神流转又看向安燃，瞥一眼他颈间佩戴的南红玛瑙勾玉，开口问：“你的师尊可还好？”

　　“多谢前辈挂念，师尊一切安好。”安燃低头拱手道谢。

　　“你在清水门管辖的地方负了伤，是我的失职，不如上山在清水门修息几日。”

　　“多谢前辈相邀，但晚辈外出几日，想必门中师姐师兄也多有挂念，已准备明日就启程回去了。”

　　袁沅并不执着，挥手给三人送上了三粒疗伤的丹药：“既如此，你们收下这个，算是清水门的赔礼。”

　　三人弯腰，拱手道谢。

　　袁沅颔首，又背过身去下逐客令：“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自行离去吧。”

　　常知寒上前一步，看了饕餮一眼，它依旧倒地未起，问：“前辈，晚生有一个问题想请前辈赐教。”

　　袁沅微侧过脸。

　　“晚生初来乍到，听了很多传闻说墨谭里有龙，不由也想寻得龙鳞锻造自己的武器。请前辈解惑，这墨谭里真的有龙吗？”

　　“民间传闻不可信。”